第九十五章

他說完那話後,房裡一時沉寂。

隨後長寧就笑了:「殿下, 你是回來報仇的。」她抬起頭說, 「只是朱明熾的能力遠非你能想像的, 你還是離開吧。若是兵變……您必有一死。」

朱明熙淡淡道:「他逼父皇改遺詔,毒殺我的母親, 我回來拿回自己的東西有什麼不對。你也不必為我擔憂, 我只問你可願意跟隨我……」語氣驀地低沉下去,「長寧, 我了解你,你應該是可封侯拜相之人。」

他有自己的路子, 在回京城的路上他就知道朱明熾身邊發生了什麼。

自小在宮廷里長大,宮裡那些污穢骯髒的事, 他聽說的比民間的話本還要臟十倍。畢竟他可是曾親眼見到父皇趴在他親姨母身上, 兩個人抱作一團。朱明熙自幼養成了高貴雅緻的性格,但身處於泥潭,怎麼才能出淤泥而不染呢?

聽說趙長寧沒事的時候,他首先猜測趙長寧是背叛了他。但是後來周承禮來找他後,他就知道不是了。隨後他自然想到了趙長寧的臉,那曾經讓他都動容過的臉。朱明熾也是男人,他就不動心?

「你不必參與其中。」朱明熙的聲音一貫的柔和,「我手裡有人, 不必你參與。但你我二人曾經是立下誓言的,我要你做我的臣子,更何況你自己也明白朱明熾不是個賢明的君主。他不是學聖賢書長大的, 行事作風頗為凌厲狠辣,長久以往,百姓肯定會受其殆害。古往今來賢明的君主,無一不是知聖賢,明事理,有容人雅量之人。」

長寧這次久久沒有說話。

一方面,她想到朱明熾曾對她好的種種事情,真的捨不得背叛他,說她是婦人之仁也好,她沒有狠毒到這個地步。而朱明熙突然來找她的目的,恕她直言,當真不信朱明熙不想利用她。另一方面,她知道朱明熙說的是對的。朱明熾的確行事狠辣,連帝位都是他篡位奪來的,這樣的人有什麼事做不來呢。

「殿下容我考慮吧。」趙長寧輕嘆,「只是無論我答應與否,都不會幫殿下做任何事,萬望殿下理解。」

「你我二人何至於這樣生分。」朱明熙苦笑,溫和道,「長寧,便是我不防備你,才將這些都說給你聽。你若是轉頭將我賣了,我也只能葬送於你手。自然是要讓你考慮的,只是假如你不願意,也不要跟朱明熾說就是了。」

趙長寧輕嘆:「殿下一向如此。」

她說到這裡喝了口茶,卻覺得茶味極怪,竟有種欲嘔的衝動。立刻放下茶杯朝旁邊的凈房奔去,對著木桶乾嘔了幾聲,卻又沒有東西吐出來。反而更加反胃了,又乾嘔了好一會兒。心道古怪,難不成是吃壞了肚子。

等到她再回來的時候,朱明熙就低聲問:「你可是吃壞了東西?」

想到昨天炕床的確不暖和,長寧輕描淡寫地道:「……應該是昨夜受了些涼的緣故。」

朱明熙就笑著說:「正好我隨行就帶了個大夫回來。我記得你原來還有腿疾,他治風濕是最好的。不如讓他給你瞧瞧吧。」

長寧搖頭拒絕,朱明熙卻非讓外頭的人去傳話請大夫過來。長寧立刻站了起來,有些大夫能靠脈搏辨認男女,她當然不願意冒險了。「多謝殿下關切,只是實在沒有大礙,如果殿下無事,我就先走了。」

「你何必急著走。」朱明熙卻站起一步攔住她,長寧反而後退了一步。屋內的護衛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已經退了出去,朱明熙步步逼近她,「你為何不願意號脈?」

「殿下還是不要問了,我恐怕要告辭了。」長寧拱手準備離開,但門口護衛已經帶著大夫來了,朱明熙就握住他的手,「長寧,片刻就好,我的手便是他治好的。」

「我不願意的事,殿下何必相逼。」被他一步步的逼近,長寧已經皺眉了。女子的天性讓她覺得有些危險,而且不太舒服。

朱明熙眼神閃爍地盯著她,半晌只得退開了。讓她坐下來說話:「既然不舒服,就先不要走動了。」

「殿下,我還有事要處理。」長寧說,「今日恐怕不能奉陪了。」

朱明熙卻握著她的手不放開。「這麼久不見,陪我喝杯酒吧。我倒還記得當年你我一起暢飲的場景。你路都走不動了,還是我親自叫馬車送你回去的。」

長寧盯著他緊握自己的手片刻。不知道為何,她總覺得朱明熙現在對她的親近……和原來不太一樣,大概可能是有種強勢的意味在裡面。

她不曾說話,朱明熙就當她默許了,讓外面的人拿酒壺進來。他親自給長寧斟酒。

長寧盯著澄澈見底的酒片刻,才一飲而盡。她突然道:「當年與殿下私交如摯友,故才勸說殿下不要與朱明熾作對,殿下要是想對付他,是沒有勝算的。」

朱明熙又給她倒了一杯酒:「我自是有把握才會回來的。只是有些事不便講與你聽,不是不信你,而是說與你聽怕你不能接受。」他見長寧又喝了杯酒,又給她倒。長寧擺手示意不必了,喝多誤事,她站起來是真的想走了,誰知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竟整個人不穩跌倒。

朱明熙立刻就要接她,卻被她壓在了羅漢床上。

他的頭撞到了床板,悶哼一聲。手卻下意識地摟住她的腰。混亂之間,長寧根本沒注意到朱明熙手碰到哪裡,朱明熙卻眼神閃爍地盯著她的側臉許久,手不覺地更加縮緊了。

「殿下沒大礙吧?」長寧想起來,卻覺得動彈不得。

「無事,你沒傷著就好。」朱明熙輕輕說道,聲音卻比以往更低沉些。

長寧沒察覺他的異樣,站起來道:「今日當真要走了,若有什麼要告訴殿下的,我自會來找你的。」

朱明熙這次沒有攔她,而是微微一笑:「好,我會來找你的。」

門口護衛要攔長寧,朱明熙招手示意放行。待長寧的身影消失之後,他仍然看了許久。「殿下。」護衛跟在他身後問,「您無事吧?」

朱明熙搖了搖頭,嘴角卻露出瞭然的笑意:「原來如此。」

他就奇怪了,雖然貴族圈裡的確有好男風的傳統,但是朱明熾這人從不近男色,原來別人送他的孌童,他也從不曾要過。別說不要了,他一直對這種風氣嗤之以鼻,覺得那些孌童都是叫人褻玩的工具而已。怎麼就獨獨對長寧這般。越想他越覺得可疑。

剛才想給她診脈,甚至給她灌酒,都是想試探是不是如此。她都不配合,就更可疑了。

直到剛才,他終於確定了。

是的,正如他猜測的那般,在他摟住她的那瞬間,探手摸了那處,震驚中又有一絲瞭然,原來如此!

隨後他看著趙長寧,他心裡只湧出了一個念頭。

這個人也應該是他的。

是他先發現的,他將她捧到今天,他曾經觸手可得的東西。他心裡湧起一股貪慾。難怪朱明熾會放過她呢,倘若換做是他,恐怕也是明裡捧著她,暗地裡便要她成為自己的,日夜索求。

本就是女子,便該是屬於男子的。

「殿下?」護衛又喊了他一聲,「可是趙大人有什麼異常?」

「異常……」朱明熙輕輕地說,「自然是異常,只可惜沒早些發現。」

護衛聽著有些疑惑,殿下這是什麼意思?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倘若殿下疑趙大人有二心,不如屬下立刻替殿下解決掉……」

朱明熙伸手攔他,笑了笑說:「不要打草驚蛇。」趙長寧不喜歡朱明熾,不正是因為朱明熾強取豪奪不遂她意,如果她知道自己也對她是這個心思,必然也會反感。不如等到他登基之後再告訴她吧。

朱明熾從他這兒奪走的,他都要一一要回來,朱明熙眼神沉暗。

長寧回到府時仍然走神,直到燕雲山端著她的葯上來。

自陳蠻離開之後,他就頂替了陳蠻的位置,日漸熟了,幹得也挺好的。長寧聽他說過他的身世,本來是練武討生活,後來武館倒閉,他因為長得好看,竟然被賣入了香翠齋。然後叫宋唐看中了,覺得長寧喜歡這樣漂亮健壯的少年,買來給她做男寵。

他發現大人真的對他沒有興趣後,倒也專心伺候他了。

長寧一邊喝葯一邊看案卷,燕雲山不識字,站在一邊等了片刻,問道:「大人心神不定,可是想陳護衛?」

陳蠻?想他做什麼,他恢複了陳家嫡親二少爺的身份,還怕沒有個好前程嗎?昨天他還叫人傳了話,說他現在被陳昭扔去了京衛營,要過年才能回來見她了。長寧知道陳蠻這次再從京衛營回來大概就能直升副指揮使了,只回信叮囑他一切小心即可。畢竟哥哥可是大名鼎鼎的錦衣衛指揮使,一路給他保駕護航不成問題。

「沒有想他,這些東西你收下去吧。」長寧道。

燕雲山就說:「大人若有什麼要陳護衛幫忙的,我也可以幫您。」見長寧對他還不錯,他就有了投桃報李的意思。

長寧竟難得地笑了笑,看他:「你以為陳蠻能幫我什麼?」

燕雲山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年,被長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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