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是愛(七)

親戚們都體貼,寒暄幾句便告辭,都希望留他們父女二人多些時間私聊。

徐斯離開時問何之軒:「有沒有空抽一支煙?」

何之軒跟著徐斯一塊兒出了病房。

方墨簫說:「他倆如今關係不錯。」

方竹曉得父親指的是什麼。

她從床頭櫃的水果籃里找了一個蘋果,又找來水果刀,坐在父親身邊削起了蘋果。方墨簫由著她,自顧自看著報紙。

幾年的隔閡和誤會好像從來沒有在他們父女之間發生過。

方竹小心削著皮,把聲音壓得低低的,說:「爸爸,我錯了。」

父親抖一抖報紙,沒有說話。隔了一會兒,忽然說:「姓何那小子跟我講,他現在經濟條件可以了,這架勢可不是逼著我把女兒嫁給他?真有他的,他到底比你強些,你偷雞摸狗地來瞧我一眼就涌,他一來魷大大方方站到我面前,還給我鞠躬,叫『伯父你好』,那個神氣勁兒,你怎麼就沒他半分自信?」

方竹想一想父親描述的這個情形,撲嘛笑出來。

方墨簫說:「年輕人,受一點苦是應該的。」說著又嘆了一口氣,「不然你哪會自己削蘋果?」

方竹削好了蘋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一口口餵給父親。方墨簫甘之如飴地受著,閉上眼睛,享受多年來的頭一回天倫之樂。過了半刻,他才說:「方竹,人不能任性一輩子。」

何之軒敲門進來:「方竹,兇手自首了。」

方竹說:「我要去見他。」

方竹在拘留所再次見到失蹤已久的阿鳴,差點沒認出他。

對方憔悴了許多,可見顛沛流離的逃亡日子並不好過。

阿鳴沖方竹流里流氣敬個禮:「方記者,對不住。」

方竹問:「阿鳴,我沒得罪過你。」

「顯然的。」

「那麼是誰?」

「我都給瞥察交代掉了。」方竹認真看著他。

阿鳴撓撓頭:「你每次給我的線人費還挺高,傷了你這事我也覺著不大道義,不過拿人錢財給人消災。方記者,你是不是和李曉認識,才對她的事情這麼熱心?」

「和李曉有關嗎?」

「就是她的老外恩客。」方竹大為震驚:「為什麼?」

「你查李曉的事情査得太緊,還發過報道砸過他們公司的場子,他以為你要勒索他唄!當時出了高價要廢你的手。」

「呵?」方竹冷笑,問阿鳴,「李曉和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嗎?」

阿鳴說:「那傻姑娘以為和老外上床躭能幫她爸買下什麼牌子唄!她老說她爸是企業家,倍兒成功,我們老笑話她如果她是千金小姐何必來混這行。不過你查過這行是知道的,這些雛兒有些家庭條件不差,下水的都是玩叛逆的。這老外還是她主動招惹上的,不知從哪裡打聽到人家和她爸的生意有點瓜葛,就托行內的熟人牽線認識,結果後來玩得過了頭,兩人鬧了起來,她還威脅人家。具體威脅什麼我不知道,反正老外找上我們老闆,他們一合計打算嚇唬嚇喊這姑娘。別看這些姑娘玩叛逆敢下水,真跟她們說把她們做的那些爛事往學校和家長面前曝光,個個都會害怕。這老外有拍照的嗜好,就拿艷照反威脅了這丫頭吧,讓我們老闆娘帶話,如果她胡說八道,就把照片貼到她爹的公司大樓去,讓她企業家老爹的臉都丟光。李曉大概是被嚇到了,才會自殺吧……」

或許阿鳴因為間接的愧疚,聲音越說越低,最後聲音都沒了。

方竹難過地站起來。

阿鳴說:「方記者,你為什麼這麼關心李曉?」

方竹說:「她是我妹妹。」

她走出拘留所,天色暗下來,有雨絲飄落。

何之軒站在車前等著她。

他們隔著絲絲雨滴,互相望著對方。何之軒的手撫到她的臉頰上,方竹才感到溫暖。

她鑽進車裡時,紀凱文給她打了電話,「我姑父進了重症監護室,醫院已經發了病危通知書。他進去之前要我一定給你個電話,要我謝謝你對曉曉一直以來的照顧。」

方竹說:「我受之有愧,在晚曉最需要人格伴的時候,我沒有幫到她。」

紀凱文說:「你這麼說,會愧煞我們,」她頓了頓,又說,「曉曉小時候最喜歡小何哥哥和小方姐姐,希望你們倆能在一起。有一次我問過她,為什麼總是要幻想你們倆能談朋友,她對我說,她覺得你們倆在一起,再帶著她,她感到很幸福。」紀凱文把電話掛斷。

方竹告訴何之軒:「李總病危了。」

何之軒把車子發動起來,過了好久,他才說:「我剛來上海的時候就到『孔雀』實習。李總那時候就想把『孔雀』重新做到解放前的規模,讓曉曉可以為他驕傲。現在他做到了。不說了,我們回家。」

一路無言,他們抵達目的地。

何之軒把車直接開入車庫,在停車位挺好,轉過頭來的時候,望見方竹一臉的淚。

他把手伸過去,立刻就被方竹牢牢抓住,他探身過來,伏在他的肩頭,號啕大哭起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