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誰管英雄出處? 十六(上)

總的來講,這天關家的晚飯,藍寧吃得並不十分氣順。

關止和關冕的父親都回來一起用了飯,席間一家人話不多,都是關山在詢問個人的情況,小輩們的回答都像在彙報工作。

難怪氣氛老壓抑。

不過關冕能活躍氣氛,且,他同關慶國很是親近,兩人好幾個話題都說到一處去。反倒關止意外沉默。

這同前幾次來用餐不太一樣,關止從來同關冕一樣能在一大群家人聚在一處的時候插科打諢,面面俱到。

關山對藍寧叮囑的話並不多,只略略問了她工作的情況,藍寧斟酌字句答了。

大嬸在旁講道:「私營企業不太穩定,寧寧考慮過換一個環境嗎?」

藍寧笑道:「做長的工作,勝在手熟,習慣了什麼都好。」

大嬸對王鳳笑道:「寧寧和關止倒是志同道合。」

王鳳聽得面孔微微的板牢。

二嬸開口講:「有些大公司都要關止去呢,是不是,關冕?」

關冕答他的媽媽:「關止是炸子雞,人人搶著要。」

關止終於笑了一聲:「我還肯德基呢,哪裡像你講的這麼吃香。」

他的爺爺講:「關止,你一貫放縱也就放縱了,現在成家立業,也要把業立得正一點。耍嘴皮子討活口不是正經職業。」

藍寧抬起眼皮子瞅了關山一眼,老人家態度端嚴,但不刻板,關止不一定聽的進去。

果真關止就說:「我的爺爺,我又不是相聲演員,嘴皮子那麼值錢。」

關冕笑道:「他們這叫諮詢顧問。」

關慶國便接了話茬說兒子:「皮包公司罷了,什麼顧問不顧問說的好聽。他就聽不得家裡人勸,到現在都沒個正經文憑。」

這一說王鳳便不樂意了:「你這倒關心起他了,當初孩子死活要退學的時候,怎麼不拿雞毛撣子打斷他的腿?」

關慶國瞥眼自己的妻,冷笑一聲,並不答。二嬸打起圓場:「兒孫自有兒孫福,大家吃飯吃飯。」

藍寧扒著飯,心裡想,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幾乎全部都對關止的職業不認可,連帶也對自己的職業有微詞。這算做什麼道理?

關止能夠堅持己見,確屬不容易。

她想著便看住自己的丈夫,關止也正轉頭看到她,還有心情眨個眼睛算是拋媚眼調情。

他的臉皮厚如銅牆鐵壁,從來不穿。

這也是至大的本事。

飯後關止必然又被王鳳扯到一邊講話。

關山招了藍寧到跟前來,贊了她幾句:「菜做的很好吃,確實是個能幹的丫頭。你和關止要好好互相扶持,他有荒唐的地方,你要勸著。」

一直以來,因為外公的關係,藍寧對丈夫的爺爺存了隔閡的心,不願意太親近,也不願意太了解,且就當一般長輩尊敬著。

不遠不近的態度,才是尊重,也策安全。但,並沒有必要親近。

他所說的荒唐無非就是席上爭論的,藍寧覺得自己既無立場也無必要由此對關止當一個勸夫的賢妻。所以,她只是唯唯點頭。

老人擺了擺手,讓她離去。

藍寧轉身之時,看到關山眼望著窗外樹梢月景,頗有幾分凄涼之色,不是不隱隱惻然的。

老人身後的其他人各自為陣地相互交流。關慶國同關冕父子講著話,大嬸二嬸逗著嘟嘟,王鳳扯了關止說話。唯獨老人沒有人在跟前說話。

她走到王鳳同關止身邊,王鳳一貫沒好聲氣地說:「凡事都要有個克制,不能下手沒輕沒重。」

一講好,藍寧的臉就紅了個透。

關止臉上的抓痕猶在,自然讓當母親的心疼了。

藍寧一害羞,就沒好意思多話,又被王鳳抓了機會數落幾句。

最後還是關止掏掏耳朵,扯了藍寧過來,說:「咱們回家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回家的路上,藍寧才恍覺自己是一直悶悶不樂的。

關止開了音樂,放達明的《萬歲萬歲萬萬歲》,音樂很奔放,可以教人熱烈起來。

但藍寧還是不開心地開口了:「你們家個個都歧視我們啊?」

關止糾正:「是歧視我們的職業。」

藍寧撇嘴。

「九十年代流行點子公司,我爺爺就認為是瞎扯淡騙人錢的皮包公司。」

藍寧問:「你當年幹嘛死活要退學?」

「我是發覺發展的方向發生了根本性的錯誤,及時糾正。」

又是說了等於沒說。

藍寧暫且放著,不提。

實則這個問題,他們交往的時候,藍寧也問過,每回都被關止隨意糊弄過去。但她是不深究的,並不放在心頭。如今自己再問,發現是真的好奇了,還想一問到底。

但關止不會答的就一定不會答,她也不得法,只好作罷。

他們回到小區的時候,差不多快十點了,關止一拐彎,預備進地下車庫,被藍寧拽住了胳膊。

「你出門的時候是不是沒關燈?」

「沒啊。」

兩人一起抬頭,看到自家的窗戶一片光亮。

關止立馬熄了火,同藍寧一起下車奔上樓。

打開門以後,兩人面面相覷,心下一沉,簡潔得不能再簡潔的小屋慘遭洗劫,抽屜里的物品被胡亂扔在了地板上,衣服器具到處都是。

關止拿起手機撥了110,藍寧已經把幾個房間看了一遍。家用電器一件沒少,但是她同關止的筆記本電腦並PSP、MP3及數碼相機都沒了,打開的抽屜里,存放的現金也沒了,首飾也沒了。她再翻,關止的名牌衣服也少了好多件。

關止咬牙切齒:「靠,這小偷把我吃飯的家什都給撈走了。」又發現自己e des Gars襯衫一件不剩,開始哭笑不得,「我明天穿什麼?」

藍寧把兩人的柜子又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確認只有關止的名牌襯衫西服被偷了。

這是一起手下很留情的入室偷竊,藍寧同關止相對看一眼,心裡都光亮。

藍寧開始撥小保姆張愛萍的手機,的確在關機狀態中。

110的民警來了以後,把現場勘查了一遍,又從小區物業處調用監視錄像帶,結果物業處的保安攤手,門房的監視儀從來是擺設,竟然沒啟動拍過。

藍寧一瞬就惱怒了,比看見自家被竊還氣憤:「我每個月按時交物業管理費,你們就是這個工作態度?你們的物業管理制度上頭寫的清清楚楚,監視器要二十四小時開啟,監測小區安全,原來都是形同虛設?」

民警也認為保安不盡職,嚴肅地教育了一通。

關止拍拍藍寧的肩,要她順氣。

「你沒見閔行的大樓都倒了,我們這裡不過物業沒開監視器,小意思小意思。」

藍寧瞪他一眼:「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民警認真做了現場記錄,在民警看來,破案並不困難,不過還須關止一同去派出所做一個筆錄。關止讓藍寧先回家睡覺,藍寧嘆氣:「家裡一塌糊塗,我怎麼睡的著?」

「沒事兒,剛才你媽給我電話,兩老要過來陪我們一晚。」

藍寧心中卻是一定,原來發生了突髮狀況,自己期望身邊有親人陪伴的念頭這麼強烈。這算不算心理上頭並未斷奶?

但她口上埋怨關止:「這麼晚了還要他們過來。」

關止拍拍她:「他們擔心你,我讓他們一定打個車。」

兩人便分頭行動。

萬麗銀是例行給關止電話的時候,聽說女兒家遭竊,她是琢磨著兩個孩子一晚上會因這事情不能好好休息,疲於應付殘局,便拖著丈夫一同來了。

藍寧其時確有幾分手忙腳亂,要把所有雜亂無章的東西歸位,光是滿地的衣服就讓她頭大。小偷為了將抽屜櫥櫃中潛藏的有價物品翻找出來,幾乎是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因此她同關止兩人所有的衣褲鞋帽,被褥床單全部被丟到地板上。

當然,一切潛藏好的有價物品也被一掃而空。

就剛才民警在現場的時候,記錄下來的就有她同關止的結婚戒指,她結婚時候長輩們饋贈的首飾,她和關止各自存放在抽屜里的現金,還有兩人擱在冰箱上頭儲蓄罐里互相平攤的生活費。

萬麗銀和藍森抵達的時候,藍寧正在收拾關止的房間,頹喪地坐在地板上一件一件疊衣服。

萬麗銀問:「被偷了多少?」

藍寧悶悶答一句:「結婚戒指都沒了。」又低聲說,「蠻好戴在手上。」

藍森安慰:「人沒事就好,我們一聽小關說家裡被偷了,擔心得要死。」

但藍寧不這麼想。

她想她從來沒在乎過結婚戒指,但是突然發現結婚戒指被偷了,心情居然沮喪到了極點。在她獨自一個人坐在一片凌亂的家裡收拾殘局的時候,這種沮喪又被無限放大。

萬麗銀指揮藍森幫女兒一同收拾,看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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