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士可殺,不可辱 十二(上)

但第二天他們沒有及時走成,兩人起床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飯時分。梅紹望又在午後趕到小賓館來尋了關止出去談了好一陣,再轉回來的時候,藍寧已經洗漱完畢,開始整理行李。

關止講:「老梅請我們去壩上牧場玩兒。」

藍寧睨他一眼:「你們又好了?」

「我們又沒怎麼樣!」

藍寧坐在床沿,把嘴角一撇,仰頭笑看關止。

關止拍拍她的面頰,講道:「別這樣看著我。」

藍寧問:「聽說『麥達利』一直在亞太地區投資餐飲,做的相當不錯,眼光深遠,戰略布局長遠,看來『景陽春』前途不可限量。」

她忽地凝重地看住關止。

關止就著她的手為她把剩下沒有理進行李箱的物件整理進去。

其實關止幹活也不賴,手腳麻利,三下五除二,便將一切收拾乾淨。

「你為老梅當了幾年參謀了?」藍寧忍不住問他。

關止挑挑眉毛,牽起她的手,拉她站起來。

今天的藍寧還是穿恤衫仔褲,再朝氣不過。

過了昨天一夜,她的氣色也好轉,眉清目朗,精神抖擻,讓關止情不自禁親過去。

藍寧一愕,本能一低頭,被他親到額頭上。

關止不能滿足,彎手指扣她額頭。

「沒勁。」

藍寧不語,驀地面紅起來。伸手拉住行李箱的拉杆,嘟嘴言其他:「不講拉倒。」

關止已把她一手拽了出去。

其實藍寧很早以前在壩上草原騎過馬。

這裡是臨近山海關的真正的大草原,一望無際,雲舒天高,氣候宜人。

她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根本不會騎馬。還是羅大年託了熟人找了馬夫過來教習,她又急於求成,用心學,一會兒就能在草原上小轉幾圈,最後獨立轉去時維的面前。

時維席地而坐,面前放著馬奶酒,還支了小小炭爐。

藍寧從馬上顫顫悠悠爬下來,時維已將烤好的羊腿撤下炭爐,用刀子割了一片,蘸好了面醬遞給她。

他們並不說話,他只管烤肉,她只管吃。

烤肉的香和青草的香讓她迷醉。

她從沒吃過這麼香這麼嫩的羊腿,仰起身子躺在舒舒絨絨的草原上,遠處雲卷天舒無邊際。人生這麼寬廣,時間應該無限。

藍寧曾想坐到天長地久,一切都不會改變。

但這一次的草原也變了不少。

壩上的入口處建了廣告牌,指引旅人,不是不商業的。及至到了草原上,還能看見遠處建立了度假村,一棟一棟小洋樓般的建築錯落有致,同草原,確有一絲格格不入。

近處的蒙古包是吸引遊客的民族特色,梅紹望同岳平川早跟著其他遊客一起圍坐在蒙古包前接受當地牧民的款待。

關止拉了藍寧過去,一同領受這項歡迎服務。

有個穿藏民服飾的小姑娘看見關止便歡悅跑上前,叫一聲:「關止哥哥。」

藍寧側目,可是不響。

那邊的牧民有人敲起了不知名的樂器,原來一場篝火晚會就要開場。

關止帶著藍寧往人群中坐好,即被女孩拉了過去敘話。

藍寧舉目一望,便明白了。梅紹望同岳平川手裡托著馬奶酒,正兜轉招呼。

原來這是梅紹望花了錢做的人情聚會,他走到藍寧面前,坐到她身邊,講:「都是快十年合作的老關係,每回回來都要聚聚。」

藍寧點頭,眼睛瞧到拖著關止講話的女孩身上。

梅紹覷見了,笑著說:「那是林秀,關止以前捐助過的。小姑娘去年考上了我們市的名牌大學呢!」

藍寧問:「你們似乎很熟這裡?」

梅紹望把手裡的馬奶酒遞給藍寧,藍寧捧著,沒有喝。

「最早還是時維帶我們來的。」

藍寧默然了。

「以前壩上生產力弱,人們過得苦哈哈。但這裡的燕麥和牛羊肉都是好東西,時維組織過糧食局的領導,開餐館的和食品廠的人來考察。」

藍寧聽著,望向那邊同林秀坐在一塊兒的關止,他笑眉笑眼聽著女孩說話。

「關止那時候也跟著來的,結果回去以後跟他們家裡家長說要輟學,我差點沒被他們家老爺子戳破脊梁骨。」

藍寧笑:「這是你能量大,影響大好青年的職業選擇。」

梅紹望滿不在乎地笑笑,繼續講:「我有這麼大能耐倒是好了!時維當時跟咱們這邊的領導說,國家提倡開發大西北,但不少地方資源各有特長,如果能合理分配,有驅動經濟的價值。『美達』的劉先達就利用這裡的燕麥基地研究了新飲料。關止聽的興趣老高,他說如果這裡的牛羊肉質量好,供應連鎖餐館也算是一大特色,而且也不貴。結果同行的一家當地開火鍋店的果真和這裡的鎮政府談合作,現在開到了全國第一。」

梅紹望說的很是慷慨,還翹起了大拇指誇讚那位行業翹楚。聽的那個人卻心中恍恍惚惚地琢磨著這段往事,思潮開始起伏。

暮色漸漸卷下來,沉沉壓在天頭,把草原的舊色覆蓋。但是篝火明亮了,照亮的是另一個世界。

藍寧把手裡的一碗馬奶酒終究喝完了,梅紹望也繼續去關照他的老熟人了,但關止還沒過來,他同小女孩敘完話,又同那邊的大人們說話。

林秀快活地繞過篝火堆,跑來藍寧身邊,就坐在她的跟前打招呼。

「藍姐姐,您好,我叫林秀。」

林秀是個明眸皓齒的小姑娘,膚色帶著山裡人健康的蘋果紅,人又這樣善意,感染了藍寧。

藍寧興緻好起來,她拉起林秀的手:「林秀,你好。」

林秀把藍寧仔細端詳,然後笑著問:「關止哥哥是不是『妻管嚴』?」

答她的是回來的關止。

「瞎扯,小孩子家家懂什麼『妻管嚴』?」

林秀撅嘴,帶一點點磊落的嬌憨。

「那你剛才還訓我不叫人就把你叫過來。」

關止向她微笑:「那你知道現在應該怎麼做?」

林秀「霍」地站起來,扮一個鬼臉:「明白,我自動消失。」

藍寧望著她的背影,女孩鑽入跳舞的人群中,邁開嫻熟舞步,如同一朵美麗雲彩飄動,把所有人都比下去。她的舞步已經帶了一些大城市的氣息,同所有人的不一樣。

藍寧問關止:「她畢業以後會留在大城市不回來了吧?」

關止答:「老梅和劉先達都和本地政府合作設立基金,鼓勵大學生回家鄉創業。當然,這是自己選擇,看本人意識,並不能勉強。」

「你們又怎麼跑來這麼遠的地方搞事業?」

關止聳肩:「混日子哪裡不是混?」

藍寧瞪他,嫌他答得不見誠意。

關止好歹坐了下來,這回是認真說話了。

「很久以前,我在滴水崖碰到過一群本地人做祭奠,他們的祖輩在抗日戰爭中被一個外來的戰士搭救過。先烈是值得尊敬景仰和學習的。」

天空里點綴的星星似乎離草原很近,藍寧一抬頭彷彿就能觸碰它們。

她仰起頭,卻看到關止眼底的自己。

他也望著自己。

藍寧有點慌,不知到底在看什麼,心裡一頓,眼前便模糊了,她低頭擦眼睛。

關止乘勢又拉她起來。

「做什麼?」

「騎馬去。」

海拔一千五百米的壩上草原,已不僅僅有微微的涼意,風呼啦啦地,吹了一個氣勢磅礴。

藍寧在磅礴的風勢下氣餒,她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怎麼騎馬了。

關止罵她一句「笨蛋」,扶著她的腰一起上了一匹馬。

執勤的馬夫囑咐:「不要跑遠了,夜裡迷路的話不好整。」

關止回答:「不會。」

他的前胸貼著她的後背,一手還箍住她的腰。

藍寧低嚷:「不要動手動腳。」

關止「嗤」了一聲:「我又不是特技演員,這麼高危的動作可做不出來。」

事實上,當放馬奔騰的時候,他們只能緊緊相靠。

這感覺和第一次騎馬是不一樣的。

藍寧記得,那一次她戰戰兢兢,還不敢放馬走遠,更怕馬會突然跑遠,雙腿顫巍巍夾著馬腹,緊緊握牢韁繩。

她害怕遠離,也害怕在時維面前摔跤。

但這一次不用。

一切由關止掌握,他的技術嫻熟,所以本是勞累的運動,卻能夠輕鬆下來。

只除了迎面呼嘯的風逼得她透不過氣,逼得她無法悠然欣賞夜色星辰。

她轉頭,就靠在了關止懷裡。

這樣可以什麼都迴避。

關止低頭同她講話。

「藍寧,你挺精的,總能找到最適宜的位置。」

藍寧調試了一個姿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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