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太過真誠即像刀 二(上)

雖然踹了關止一腳,但藍寧並不爽快,甚至差點起不了床。上廁所時,她看到內側瘀青了一塊,揉了揉酸痛的大腿,並咬牙切齒:「太黃太暴力了,關止簡直是畜生。」

關止進進出出洗漱著裝,恍若未聞,還提醒她:「今天可是你值日,早飯啊!」

藍寧揉著大腿,越揉越痛越惱火,出去就給關止一個銳利眼鋒,可還得沉著氣當值,給丈夫燒了泡飯蒸了饅頭。

饅頭是關止昨天帶回來的,用紙質打包盒裝的好好的,是用料精細的淮揚三丁包。這省了藍寧不少事兒,稍微加工,便打理好一頓早飯。

她胃口不大,吃了一隻包子就飽了,趁還有時間,便給保姆介紹所打電話。

關止正淅瀝呼嚕喝著泡飯,聽到藍寧講電話,便插嘴叮囑:「千萬可得找個會燒菜的,農家菜我吃不慣。不然你給燒去。」被藍寧白了一眼。

他這個人其實很挑剔,尤其是在飲食上。保姆做的農家菜死活吃不慣,先前的方阿姨是萬麗銀精挑細選來的,終於滿足了關止的這個要求。

藍寧一直覺得自己的母親對待女婿要比對待女兒溺愛的多。她一想,就泛酸,掛好電話,啐一口:「想的美,我是你們家保姆啊?」

關止揉揉腰,用完了早飯,回到自己房裡脫光了換衣服。他一貫不愛正裝,中意e des Gars這類低調的牌子,自詡為「低調的時尚男」,沒少被藍寧嗤之以鼻。

他套好長褲,穿了襯衫又穿好外套,在大客廳的鏡子前頭打理頭髮。

藍寧正在自己房間的梳妝台前面塗隔離霜,眼角一飄就看見關止在理他的板刷腦袋,她抿嘴嘲笑:「別照了,你現在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走到哪裡都能轟動樓上驚動樓下。」

關止在鏡子里瞅她笑,說:「你怎麼老塗隔離霜?也沒見隔離出什麼效果來,額頭上還發痘。」

藍寧撂起前劉海仔細瞧,還真冒出一顆小痘痘,足可見最近煩惱事情太多,引至內火熊熊燃燒。

關止還加一句:「我勸你把頭髮留長了,往後一梳,額頭上鐵定不生痘。小時候梳辮子挺好看的,非要作怪做成短髮,又當不成李宇春。」

藍寧拿起遮瑕膏,狠狠抹兩筆:「李宇春怎麼啦?李宇春這麼多人愛呢!」

關止笑笑,一副寬宏大量不再計較的摸樣,讓藍寧就此又要切齒。

出門的時候,他又囑咐:「我要個能燒本幫菜的保姆。」

藍寧直接想甩他一頭毛栗子,結果看到關止的QQ熄了火,他對著方向盤狠狠砸一下,便得意笑了笑,伸手招了一輛計程車。

關止綳著臉,對她揮揮拳頭,讓她的心理瞬間平衡。

到了公司,羅大年正拿著親和的態度同設計部幾位男同事在吸煙室里抽香煙,藍寧路過,只聽到他正提當年勇:「雖然我追我老婆那會兒是屢戰屢敗,我還是屢敗屢戰,最後我們美院的系花還不是跟了我?這叫小姐怕流氓。」 他頓一頓,又說,「這危機呀,就怕公關。」

大家鬨笑。

藍寧想,昨晚春茗效果不錯,上下融洽,親密無間,也算是企業文化的一種表現。

羅大年此人,有時候待人也算和善和真誠。

藍寧點頭向他們道「早安」。

是設計部經理潘華先笑著調侃她:「藍寧,你可真不夠意思的,就惦記著小夫妻春宵一刻重千金,撇下我們老戰友。」

羅大年只是樂呵呵地看著她。

藍寧敬一個抱歉禮,俏皮講:「哪裡啊!回家當老媽子的,保姆請假回老家了。」

羅大年指著她對眾人說:「好吧,大家都看到了,婚姻是職業女性的墳墓。」

這句話被藍寧自動摒棄,裝作沒有入過耳朵。她回歸座位,開始干正經事。

先來歸納新業務,昨晚老同學周秉鑫提供的是有利情報,操作得當,完全能夠成為她今年的良好業績。她須握牢。

她給周秉鑫打了電話,約定進一步詳談的時間。藍寧照例請他先發一個大概的資料過來,她好先做一下前期的策劃。

再便是分析羅大年給予的清單中的客戶,再用粗體標註了「童夢」及「景陽春」。

兩個都是難題。

「童夢」近些年組了投資公司,戰略重點已逐漸轉至金融上頭,在生產這一塊的業務上已甚少做大手筆的營銷了,去年招標的項目不過是美國兒童用品博覽會的承接項目。

但僅這一項,他們都嘗了敗績,對方的贏家恰恰就是岳平川的「一馬平川」。他們的創意讓「童夢」再次在歐美市場大熱。

藍寧把去年自家公司做的方案拿出來再瀏覽一遍,不由還得承認,「時間維度」做的提案確實太過陳腐,毫無亮點,是自己未曾努力。

藍寧想,她還是有必要去拜訪一下「童夢」的謝東順董事長。

這樣一番規劃和排序,藍寧便那排妥自己的事務進程。她先遣文秀向謝東順的秘書約定時間,沒想到謝東順很爽快,定下下周同她尋時間一敘。藍寧便放下一半的心,好好用上午的時間,同手下那班銷售開了一個動員大會。

藍寧有一點工作思路最好,她從不把拍檔的抱怨放在心上,且還能用和顏悅色的態度去爭取對方和顏悅色的態度。這樣才能共同進步。

她把工作重新劃分好,按個人的工作性格和人脈,都配給了相應的客戶目標。眾人又一看,她將幾乎可以算做是故意刁難的「童夢」和「景陽春」都劃歸自己親自負責,便都發作不了任何情緒。

嚴宥然老是講她拿的是「老黃牛」的工作態度,手下自然擁戴。藍寧認為這沒有什麼不好,既然要做元帥,除了坐鎮指揮,必要時刻的衝鋒,也得當仁不讓。

當然也有刺兒頭需要先摁住。

藍寧卯住那一位程風,露一個溫柔笑臉,倚小賣小叫了幾聲「阿哥」,他的臉皮終於不會像霜打的了。

會末,她還笑言:「我們的困難那邊一樣在面臨,我們還是在一條起跑線上。」

方珉珉在會後同她說笑:「嗲妹妹,你是凶的出去,嗲的進來。」

藍寧存心虎著臉:「他們都叫我雌老虎,我是曉得的。」

方珉珉說:「這叫該嗲的時候嗲,不該嗲的時候絕對不嗲。」

藍寧也笑,她想,形勢比人強,如今更不是內部爭義氣的時刻,有再多的不滿,先悶到肚皮里,而且伸手不打笑臉人,適當示示弱,很容易就化干戈為玉帛。

不但同事吃這一套,客戶同樣受落。

對於她這套,關止經常批評,說她是「兩面派」,還講:「你但凡用拿出一張見客戶的笑面孔對著我也好啊!」

藍寧就說:「我們就不要講虛偽假客氣的那一套了好吧!」

關止眯著眼睛,似乎是看著她,又似乎沒有看,臉上是憊賴的神氣,讓她看到可氣。

藍寧想到丈夫,又要頭疼。

其實這「景陽春」的項目,也是輸在「一馬平川」手裡,或者說,就是輸在關止手裡。

那回失敗之後,她很長時間不能看到「景陽春」三個字,一看到連五臟六腑都要開始煩惱起來。

藍寧在這半年多里,時常想,如果沒有景陽春,大約現在一切都非現狀吧?

她從業這麼多年來,最擅長用「如果」來做模擬演習。她想如果真的有這個「如果」,她也許就不用面臨現今眼前的煩惱。

藍寧在關止大學輟學之後,真的沒想到過有一天會再和他有交集。

她同關止的關係,一開始就簡單透明得如同白開水。就此平平無奇,成為路人,連僅有的交集也被她迴避掉。

重逢的那天,也實在是太過巧合而已。

羅大年有一位重要客戶是地區政府文化部門的,正籌劃一個地方旅遊節,其中利潤頗豐,羅大年摩拳擦掌,誓要將此項目拿下。

最後一個重要的談判飯局藍寧跟著一起參與,客戶被招待得太過周到,以至於鬆懈精神,酒後話多了起來。他對著這頭的「地主」們抱怨:「你們這裡的飯館,管理太差,實在太差,這需要好好整頓。」

然後便說了一樁事情原委。

原來他到本城餐廳景陽春用餐的時候,喝得多了一點,用信用卡結帳,一時不察,被該店的員工給訛了,連刷了兩回卡,平白損失一萬來塊錢。那員工拿著多刷的錢在飯店裡謊稱顧客辦了儲值卡,之後便拿著這卡套現。

犯罪的員工被抓了,法院也判了,就他的一萬來塊還是沒下落,故此想起來就鬱郁。

說者本來只是吐一吐苦水,聽者卻是有心。羅大年當下就憤慨,說道:「堂堂大上海服務業,竟然出這種丟面子的事,丟人,太丟人了。」

他還拍胸脯,講:「您的事兒就包在我身上了,一萬來塊一定幫您搞定。」

他一轉頭,就交代藍寧和景陽春總公司的人聯繫一下。

藍寧便用客戶私人代表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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