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這麼近又這麼遠

回到家裡,被接回家休養的楊爸精神正旺盛,在床上鋪了報紙用撲克牌通關。他算來算去只是在算楊筱光的「桃花運」。

「怎麼還不通?你就是自己不上心、不努力。」他口裡數落,自然又是楊筱光的錯。

楊筱光心煩氣躁地把自己關進自己的房間,拿著手機給方竹發了一條簡訊,說:「我看到了那個割傷你的人了。」

方竹立刻給她回電話:「你有沒有危險?」

朋友是這樣的關心她,她愈加慚愧,慚愧於自己的猶豫。她說:「沒有,對方跑了。」

「你千萬不要去硬碰硬,對方有手腳功夫。」

楊筱光咬咬牙,點點頭:「竹子,那個兇手是不能姑息的,警方說過,他還販毒。」

方竹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阿光,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但是前提是你保證自己的安全。」

楊筱光下定了決心,說:「我明天去報警,等你回來再說。」

方竹說:「好的,晚上我會給何之軒打電話。」

楊筱光想,真好,什麼事情都有人商量,總是能分攤負擔的。

她找出當初派出所副局留的名片,就把電話打了過去,把情況詳細描述了一遍,略過了潘以倫的部分。

副局問她:「明天有沒有空過來做筆錄?」

楊筱光說「有」。

第二天請假時,她向何之軒做了個彙報,何之軒蹙眉:「方竹昨天在電話里告訴我了。」

楊筱光還是把潘以倫與這件事情相關的部分給瞞了下來,何之軒想出了不對勁的地方:「那個人怎麼會在棚里出現?」

楊筱光囁嚅著,避過了這個話題,只好聳肩,由何之軒陪同一起去派出所錄了口供。負責此案件的警官說:「我們剛才查到嫌疑人在攝影棚那兒做了兩天零時工,需要把和他接觸過的人都找來問個話。」

楊筱光心裡咯噔一下變成了失重狀態。

回公司的路上,何之軒一直若有所思,她也若有所思。考慮半晌,她決定還是把潘以倫同這樁事情的關係向領導和盤托出。

何之軒聽後,果真也覺得棘手了,不過他說:「這個事情不單是我們的責任,還有『奇麗』和電視台,如果真的有後遺症,需要三方一起努力了。但願不會旁生出其他枝節。」

「但願如此。」楊筱光在心裡禱祝。

此後的兩天,一直風平浪靜。選秀到了最後的決賽階段,拉票很激烈。「孔雀」的新品發布會就要在這個周末舉行了,也就是在決賽前的一個周末,因為要趕在這個時間節點上方便電視台和商家雙方的造勢。

楊筱光在此期間沒有再去潘母那邊探病,也沒有收到潘以倫的任何信息。

他—不知道他將做何打算,又如何處理,怎麼不教她忐忑不安呢?

發布會當天,楊筱光忙得似陀螺,流程和工程就夠她一個頭兩個大了。就算這樣忙,她都近乎呆怔地看著潘以倫穿著那樣妥帖的一身潮流服飾,手托全新包裝的產品做展示。

他由遙遠的那頭走出來,在T台上迴轉一圈,走近了,又走遠了。

現場鎂光燈亂閃,光影之中,她看見他堅毅的樣貌一如當初,不管時光如何流動,有些東西總是沒變。

她就坐在台下,近乎痴迷於他在台上的這種堅毅的神情。其他人的歡聲雷動,都與她無關。

她望著他消失在舞台深處,那裡有間暗格,是通向化妝間的通道。她的腿腳就不由自主地跟了過去。

裡頭很陰暗。

下一場的表演由另一個人氣王出場,潘以倫可以稍作休息。

他站在這條暗黑的通道里,等待楊筱光,他想,她應該是會來的。這些天,他都在想她,剛才站在台上看到忙得臉頰通紅的楊筱光,他知道她也在想他。

這樣的直覺讓他覺得幸福,讓他不知如何去守護。看著她小心翼翼地走過來,他小聲喚她:「楊筱光。」

「正太,我在。」

他抓緊了她的手臂,攬她入懷,吻就密密地下來了。

她透不過氣,也呼不出氣。她懷念他的味道,那種清新的親近,讓她思念。她用唇舌將自己的思念反應給他,他也愈加激烈地回應她。

他們有多少不同,她已經全然忘記。

而後,他說:「我十五歲就認識了翟鳴,十六歲進了少教所以後,那時候的朋友中只有翟鳴會去看我媽,幫她做些家務,陪她去看病,不管我媽多討厭他。」

她說:「他對你很義氣。」

他說:「有的人能走出來,有的人不能,我不希望他一條道走到黑,當然我也沒有偉大到可以去拯救他。」他頓了頓,「你的世界是非黑即白的,我比不了。我曾經是地底泥,污糟不堪。」

楊筱光覺出了他的悲傷。她想起了那句話—「要站起來很困難,這麼多困難。」她只是無言地趴在他懷裡,只有這一刻,她對自己說什麼都別想了,他還有下一場秀。

有人在喚他了,他們暫時分開。

臨走前,潘以倫回頭望牢了她,眼睛亮得驚人,讓她無法直視。

楊筱光的手機適時地響了起來,她接起來,聽了之後,她叫道:「正太,是公安局來的電話。」她低了低頭,然後再抬起來,「對不起,我去報警了。」

潘以倫站在那裡沒有動。

「他之前用你的銀行卡拿過錢,他們查到了你的戶頭。」

潘以倫似乎輕輕吁了口氣。

楊筱光往前進了一步,她舔了舔稍顯乾澀的唇,不知為何心中有幾分艱難,她吞吞吐吐地說:「正太,如果……如果……他們要你去派出所……怎麼辦呢?」

潘以倫在黑暗裡輕輕說了句:「我知道了。」

整場秀在觀眾和媒體眼裡,無疑極為精彩絕倫,水光瀲灧,曼轉年華,這一支老牌子,經過時間的洗禮,又回到了這座城市。最後李總出場,全場燈亮,下頭鼓掌的還有同在民營企業奮鬥的老總們。

這也是何之軒的策劃,這場秀的主角絕對不是即將走紅的娛樂圈新星,而是那些自強不息的、將民族品牌生生不息經營下去的企業家們。

記者們如預期一樣地圍繞著李總開始採訪,工作人員們在老陳的指揮下,將幾位新星帶入後台,不讓他們搶去李總的風頭。

楊筱光眼瞅著潘以倫身邊的經紀人接了一個電話,面上遽然變色,他轉身找何之軒嘀咕了幾句,何之軒也蹙了蹙眉頭。

潘以倫在這個過程里,一直默默地站在一邊,低垂著眼皮,拉低了帽子,讓她無法看清他的神態,以及他的想法。

她想奔過去伸手握住他的手。

經紀人同何之軒互相商議了一陣,帶著潘以倫一起離開現場。

梅麗擠開人群過來尋到老陳,小聲急切地說:「完了完了,小潘竟然會惹上這種官司,本來塑造好的烈士孤兒,結果和犯了事兒的有了干係,就怕會功虧一簣。」

老陳也變了顏色:「怎麼會這樣?」

梅麗焦急地講:「小潘那經紀人是圈內出了名的臉酸心硬,本來是挺看好他的,這回不知得氣成什麼樣了。」她轉眼看到一旁臉色煞白的楊筱光,便又說,「小姑娘,這事情你早就知道?」

楊筱光把臉別開去,沉默是金。

這本來該是個圓滿的周五,一切都向著欣欣向榮的方向在發展,但是有這樣大的一個泥點被濺出來,似乎預示著會有更多不愉快的事情會發生。

就在次日星期六的清晨,楊媽暴力地掀開了楊筱光身上的毯子,把一沓報紙丟在了她的枕頭邊上。

楊筱光神志尚未清醒,就聽到楊媽尖著喉嚨叫:「要死了,你和那個小明星到底是怎麼回事?照片怎麼又登報紙上了?」

行動不便的楊爸洪亮的聲音從那頭的房間里傳出來:「這是怎麼一回事?阿光你搞什麼?」

楊媽繼續咆哮:「你腦子裡哪根筋搭錯了?」

這下,楊筱光徹底醒了,她第一個動作是撈來報紙。標題刺目,讓她的腦袋像被啄木鳥狠狠啄了一下。

選手背景內幕重重,疑似幕後公司操作

楊筱光仔細看著這行標題。

很好,很強大。她的腦袋被啄木鳥漸漸啄開。

她同潘以倫昨日在舞台後頭深情擁吻的照片華麗地佔據了四分之一的版面,另外四分之三是公安局的門頭照,隱隱約約拍到潘以倫、何之軒和經紀人的身影,報道裡頭還有公司的名字。

她先看了第一部分,內容矛頭並沒有對著電視台,而是對著潘以倫等幾位選秀熱門和「君遠」的瓜葛,尤其針對潘以倫,直指他的上位是由公關公司操作。他的背景,他和她這位工作人員暗地裡的情侶關係,以及他昨晚進了派出所的事情,這些統統讓他成了這篇報道的眾矢之的。

當她看到報道里還寫了他當年因故意傷人進過少教所,也曾在西區非法娛樂場所兼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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