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昨日重現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風雨。

空留下點點滴滴的回憶,

在夢境里循環演繹,

卻始終探不到你的消息。

這晚徐斯懶得再跑一長段路回自己的小別墅,乾脆回了離此處不遠的老洋房區,徐家的老宅便在這裡。

夜已經深了,洋房前的弄堂靜悄悄的,徐斯盡量把車開得靜悄悄,進門時也輕手輕腳,生怕吵醒母親和嬸嬸。

這一夜,他睡得不怎麼舒坦。一大清早就爬了起來,長輩們還沒醒來,他又開著車出去了。

清晨的太陽溫吞吞的,如同他昨晚輾轉反側之後的情緒。

一股氣憋在心口,那個難受啊!

他一路過了江,把車開進了騰躍的廠區內,才醒覺自己此舉太無聊。今日是星期天,誰知道江湖會不會在廠里。

正好保安正在交班,見了他忙不迭打招呼,他搖下車窗問:「江小姐在不在?」

夜班保安講:「在的。」

好,不算白跑一趟。徐斯下車,把車鑰匙丟給保安泊車,他徑直走到江湖的辦公室門前。

徐斯敲了很久的門,江湖才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來開門,但衣服穿齊整了,頭髮也順過了。

江湖一開門,一見是他就先吃了一驚,睡意全消。

她從來注意在這間工廠內的下屬們面前的形象,但是她沒有想到大清早來敲門的會是徐斯,大吃一驚之下,連睡意都跑掉了,第一個反應就是關門。

徐斯動作靈敏反應迅速,用手格住了門,一扳,人一側身就進了房間。他用力把門關上。

江湖往後退了兩步。

一大清早,她的反應遲鈍,思維也不清晰。她還沒法明白這個大少爺為什麼這時候出現,只是結結巴巴道:「你——你——」

徐斯一個箭步走過去,一手抱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後腦勺,對住她的唇吻了下去。

江湖一動也不動。

昨夜回到工廠,她就一直在想,自己給徐斯的那個吻,是做得過火了。一時間亂掉章法的爭鋒好勝,想奪掉徐斯的主動權,想避開徐斯的正面交鋒,想勝徐風一籌。但也許後果會很嚴重。

這正如日本那夜,她太懊悔自己這種不能自控的情緒讓自己做出特別荒唐的行為。

濫用曖昧,有違初衷。有違初衷,也許會遭到譴責。她竟然在這條暗道上越走越偏差。

為什麼不能像父親一樣,將所有的情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她料想得到徐斯不會善罷甘休,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徐斯一大早來到這裡。他的吻帶著清晨微涼的氣息,僅止於她的唇。江湖緊緊閉著雙唇,她害怕地盯牢徐斯。有些事情的後果不是自己能夠掌握的,當年是如此,現今也是如此。

徐斯感受到了江湖身體的顫抖,她的唇甚至也在發抖。她沒有他想像中膽子那麼大。任性的大小姐,她所有的心機和任性,都有一定的心力承擔的範圍。

徐斯放開了江湖。眼前的人,且不說她是花容失色,但也基本接近這個狀態了。他往後退了一步,與她保持了一米的距離。

是他失態了,這是不應該的。今早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做他平日絕對不會做的事情。

江湖氣息很急促,胸脯都在起伏。

他們兩人都讓事情失控在自己的手中。

而江湖說:「徐先生,對不起。」

是他吻了她,但她對他說「對不起」。

徐斯忍不住好笑。那麼,江湖自己先承受不住,預備攤牌了?

她果真垂著眼瞼,看都不敢看他,低聲說道:「如果我做了什麼讓您誤會的事情,我想這都是我的錯。」

一股濁氣就這麼從徐斯的心底騰騰生起來。

他原來是要開始自省自己是失態的唐突的發了神經的,但她有必要做出撇個乾乾淨淨,把一切當作錯誤全數承擔的罪人姿態嗎?

徐斯反倒笑了,乾脆尋了那張舒適的辦公椅坐下來,還蹺起了二郎腿。他說:「江湖,說什麼傻話呢?你不是早就看出來我喜歡你嗎?說真的,我的確是想追你。」

江湖把眼睛抬起來,好像在思索,也許在思索要說怎樣的話來跟他周旋。他們這樣真不像一早就發生過親密關係,且剛剛還親吻過的男女。

他不會給她機會就此糊弄過去。

徐斯接著講道:「既然已經說白了,再裝腔作勢也沒什麼必要。你考慮考慮。」

他講完,立起身來,不管還在發愣的江湖,徑自開門走了出去。

早晨的太陽完全升了起來,徐斯再開回大馬路的時候,遇到了早高峰的堵車,正好方便他打一個電話。

他對齊思甜講:「明天我讓律師把那層樓過戶到你名下,算是提前給你的賀禮。就這樣吧。」

齊思甜半天沒有答話。

徐斯摁掉了電話。

很快齊思甜的電話回了過來,她說:「多謝你照顧了,好的,再見。」

徐斯回到家裡,母親已經起床,正同洪姨一起吃早餐。桌上放著蓮子銀耳羹,徐斯給自己盛了一碗。

洪蝶奇問:「昨晚回來睡覺了?這一大早又去了哪裡?」

徐斯答:「跑步。」

洪姨給他加了一碗白粥並油條,說:「胡扯,這外頭就是商業街,哪有地兒讓你跑步?」

徐斯嬉皮笑臉說:「我開車去中央綠地跑的。」

方蘋睨他一眼,「聽說你又換了車?」

徐斯預備聽訓。

方蘋沒有拿正眼瞧兒子,「一個人的身份不是用車來表現的,當年你爸爸踩黃魚車出的身,如今誰又能小瞧了他?只有那些沒三沒四不輕不重的二流子才會把錢砸在車上,開到大馬路上去招搖。現在公司做大了,就更要矜持,要穩重。」

徐斯沒有想到母親和那江湖丫頭會英雄所見略同,笑道:「媽說的都對。」

家政服務員進來送早報和信件,有一封請柬,用大紅的信封裝著,是給洪蝶的。洪蝶隨手放在一邊,也沒拆開。

等到了辦公室里,自己的案頭也放了一個大紅信封,同早上洪蝶收到的那個一樣。Jane說:「利都百貨高總寄來的。」

他拆開信封,是一封結婚請柬,新郎的署名是高屹,新娘叫海瀾。

徐斯把任冰喚來辦公室,問他:「高屹的婚宴請柬收到了嗎?」

任冰果然是收到了,他以為老闆不想列席,便答:「我購好賀禮,附上贈言吧!」

徐斯說:「高屹做得倒是很周到,連我嬸嬸都請了。也沒見他們聊過幾次。新娘子你認識嗎?」

任冰是知無不言,「高屹的母親過世了,他也基本沒什麼親人了,這回請了不少商界的朋友,搞得很熱鬧。」

徐斯十分意外,其中故事千絲萬縷,他完全可以想像,但他忍住沒有再把問題問下去。他只是想,江湖認不認得這個新娘呢?

他決定親自出席高屹的婚宴。於公於私,都似乎是有這個必要。

但是,高屹會不會也請了江湖呢?

其實,江湖得知高屹結婚的事情,還是從齊思甜那兒聽說的。她是要同齊思甜談一個合作。這一步棋,對騰躍極之重要。

她預備在國內先借媒體用懷舊風把騰躍的概念炒熱,用手繪比賽來推出騰躍的新品吸引眼球,然後搭一搭齊思甜那部可能獲獎的片子,將騰躍鞋同中國功夫掛個鉤,從國外炒到國內來。而且最最巧合的是,東京電影節期間,在東京有個國際鞋業展覽會,天時地利俱全。

如今就差人和了。這需要齊思甜的配合。

江湖先是請岳杉出馬同齊思甜方面洽談,被打了回票。

從初中開始,江湖就知道齊思甜是一等難纏的角色。她若是求你辦事,必定千好萬好,若是反之,則效果也相反。當年紅旗盛大的時候,齊思甜為了爭取到拍一支自由馬的廣告,沒少在江湖身上下工夫。當然,她現在也有權利拒絕一支收入也許並不是十分豐盛的廣告代言。

這些人情冷暖,這段日子以來,她是嘗遍了。

江湖想起一段舊文,徐斯請齊思甜拍廣告,可是送了一輛跑車呢!也許這年頭男色加財色才會更吃香。她苦笑。

不過齊思甜畢竟懂人情世故,打了個電話同江湖打招呼。她說:「老同學,經紀人對我的代言管得嚴,本非我所願。」

江湖講:「沒關係,可以理解。」

齊思甜問:「什麼時候見面聊聊?好幾回和你在一個場合內碰頭,總沒空說上話。」

江湖只是苦笑。也許是因果循環。在父親在世的時候,是她從來不主動與這班別有用心的同學們攀交情,到如今,輪到她自己別有用心要攀附交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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