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喜歡

街道對面還有許多家店沒關門,路燈照亮車身,旁邊走過一對母女,小女孩水靈靈的眼睛看著那對哥哥姐姐,年輕的母親臊紅了臉,捂住她眼睛。

小女孩奶聲奶氣問:「媽媽,那個哥哥在做什麼?」

母親拉著她走得匆匆:「乖,別問。」

姜穗繃緊了腳尖,伸手去推馳厭,她覺得自己足尖一定都染上了粉色。

男人吻她那樣用力,可她輕輕一推,他似乎也清醒了,身子抬起些,低眸看她。

這一定是最滾燙的一個初冬夜晚,姜穗聽見了母女倆的對話,覺得這樣的場合,他們剛剛的舉動,簡直無地自容。

她小口喘著氣,臉色漲得通紅。

姜穗甚至覺得自己因為缺氧,大腦開始無法思考,她剛剛的勇氣在他變成主動的情況下一下子消失不見,屬於少女的羞澀又回來了。

男人手臂還撐在她兩側,姜穗矮下身子,從他臂彎下鑽出去,她聲音哼哼得像蚊子一樣小聲:「先、先回家。」

馳厭用力抿住唇,給她打開車門。

姜穗坐上去,她剛才一定是瘋了,她一輩子的勇氣估計都用在了今夜。

馳厭摸出手機,剛剛他褲兜裏手機來了兩個電話,他都沒有管。

水陽打來的,馳厭回撥回去:「什麼事?」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回蕩在車裡,馳厭側眸就看見了一雙瀲灧的桃花兒眼。

她偷偷看他一眼,又很快別過臉去,看著窗外的霓虹,這樣嬌怯的舉動,馳厭沒法讀不懂。

那頭水陽憂慮地說:「老闆,三爺那邊好像不太對勁,醫院的戴有為被轉移了,梁芊兒也是。我覺得我們回橫霞島嶼的時間恐怕得提前。」

馳厭像是猛然被潑了一盆涼水,澆醒他此刻的意亂情迷。

他淡淡回:「知道了,繼續盯著那邊。」掛了電話,馳厭啟動車子,往家的方向開。

這一切姜穗一無所知,直到都快到家了,男人依然一言不發。姜穗拽緊安全帶,忍不住指控他:「馳厭,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

固執麻煩得要命的少女。

馳厭皺眉:「你喝了酒,不清醒。」

姜穗認真說:「三杯,我喝的啤酒,沒有醉。」

馳厭心如刀絞,他一面想起剛才那個他化主動為被動的吻,一面想到水陽打來的電話,他說:「剛剛是我不對,現在你安靜些,睡一覺,明天你就會忘記這件事了。」

姜穗愣愣看著他,眼眶忍不住紅了。她生平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第一次主動吻他,還因為身高差親不到特別丟人,現在他還讓她忘記這件事。

他說得對,她可能真的喝醉了,那麼一點點酒精,就讓她的情緒變得特別脆弱。

偏偏那股勇氣還沒散盡,她想,一輩子好不容易就主動這麼一回,她總得知道一個結果。

姜穗固執地道:「可是你剛剛都親我了。」因為快哭了,她語氣軟到哽咽。

似乎不明白他怎麼可以這樣壞。

忽冷忽熱,若即若離。

花園洋房外,呼呼吹著的夜風將幾棵造景斑竹吹得沙沙作響。車裡的溫度讓人幾乎忘卻了冬天快來了,而R市的冬天總是非常冷。

馳厭踩了剎車。

他壓抑著,閉了閉眼,用冷淡的嗓音說:「抱歉。」

然後他看見,少女眼裡極力忍住的淚水從眼眶裡滾出來,她眼睛紅通通的。

馳厭一拳錘在方向盤上。

他捧住她的臉:「別哭。」

他不安慰還好,一安慰姜穗就覺得自己特別丟人。她這會兒腦子清醒了,才知道自己本來就不該糾結這些情情愛愛,對她來講,馳厭更重要的身份是幫她救父親。他喜不喜歡她,並沒有那麼重要。

她把眼淚忍回去,說話還帶著鼻音,就顯得特別嬌氣:「我知道,我沒有哭。你說得對,我聚餐喝了酒,明天醒過來就忘了,馳先生,你別介意,我剛剛在和你開玩笑呢。」

那雙水沾染過的眼眸像是雨後的天空,蝶翼般的睫毛顫抖著,說不出來的可憐。

她小聲繼續道:「我也不……」不會喜歡你了。

剩下的話卡在喉嚨里。

他傾身低頭,握住她肩膀。離得近了,姜穗聽見了他破碎的呼吸聲。這個吻比剛才更加用力,似乎不需要任何技巧,那種激烈的情緒就剩過一切言語。

姜穗承認,她被這樣的馳厭嚇到。

他按住她頭腦勺,直到少女憋紅了臉,十分委屈的模樣,馳厭才鬆開了她。

他下巴抵在她肩頭,在她頸窩處喘息。姜穗很低落,他的言語和舉動,讓她覺得自己被欺負了,她說:「這個,這個我明天也忘了。」

「這個別忘,一輩子也別忘。」他說,「很喜歡你。」

馳厭摸了摸她柔軟的頭髮。

別的事再想辦法,他認了。

姜穗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男人眼瞳離近了能看清裡面的深灰色,原來並不是濃重的漆黑。馳厭看她呆怔被嚇到的神色,他替她打開安全帶:「下車。」

馳厭知道,有些事情說出來,就沒有什麼回頭路可走,連繼續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他握住了她的手。

男人的手乾燥溫暖,他牽著她,摸出鑰匙打開門,又給她拿出拖鞋,幫她換鞋子。

馳厭給她換完了,見她還是那副回不過神震驚的神色,他抿了抿唇:「你要是後悔了,最好現在給我說。」

燈光下,馳厭平靜地告訴她:「穗穗,我現在情況不太好,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個什麼情況,吃不飽飯,看人臉色過日子,也許要不了多久,我就會變成以前的模樣,甚至比曾經更加糟糕。那個時候我不再有能力養你,也不能夠保護你,坦白講,我並不是你最好的選擇。」

他第一次如此坦白地把自己剖開給她看。

「所以,你要是覺得害怕,後悔剛才的舉動了,現在給我說。我們曾經的約定依然有效,我會幫你治好你父親,你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學校上學,過自己的生活。然後這輩子離我遠點,我也不會再來打擾你。」

然而最好現在說,給人希望,一夜以後又絕望,是件十分殘忍的事。

馳厭知道,小姑娘的喜歡來得快去得也快,也許今天還新鮮,明天就覺得後悔了。

而她永遠都不知道,他說出今天這番話,到底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馳厭眸中淺淡,等著她的回答。

回答他的,是撲進來的一個香香軟軟的身體。

她用力摟住他脖子,幾乎要掛在他身上。少女在他耳邊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確定,不後悔。」

她眼裡帶著笑意,語氣溫暖又快樂。

男人沉默著,將她往上抱了抱。

「好。」

短暫的歡愉,也好過最後沒得到過無妄死去。

無論代價是什麼,他受著就是了。

十一月初冬,R市卻下起了今年第一場雪。

昨晚把話說明白,馳厭就沒讓司機來接姜穗了,他自己去接她。

在他下班離開公司出門前,水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瘋了!」

馳厭說:「你管得太寬了。」

水陽憋紅了臉:「老闆,不是我多嘴,可是現在什麼情況,你心裡不清楚嗎?最晚過了這個年,我們就得回橫霞島嶼一趟,當初企劃書上訂的時間是三月,然而珍珠那筆錢,至今沒有匯回去給三爺,他肯定已經起疑了。」

馳厭沉默了一下:「我知道,如果到時候出什麼事,我給你和戴有為安排了退路。岳三不知道你是我的人,只要你不暴露,你和你家人就沒什麼危險。」

這也是水陽跟他之初,馳厭為了鞏固人心做的保證。

水陽別過頭,咬牙不語。他依舊不贊同馳厭在這個時候與姜穗真正在一起的事情,這完全加大了本來的風險,讓馳厭原本的打算完全亂了。

他當初鼓勵馳厭將姜穗留在身邊,就是因為相信以馳厭的性格,這世上一切都不會摧毀他的冷靜,冷漠點來說,必要時,犧牲一個姜穗拖延些時間不算什麼。

然而現在馳厭為了姜穗,顯然是完全改變了計畫,走了一條最危險的路。

馳厭開車往大學去了。

2005年冬天的第一場雪,讓大學裡許多女孩子都分外興奮,畢竟許多人並不是R市土生土長的居民,有些南方來的學生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見大雪。

鵝毛大雪一點也不誇張,昨夜開始下的雪,今早就讓地面裹上銀裝。

陳淑珺不喜歡下雪,更確切來說,她不喜歡冬天,她怕冷,一到冬天恨不得裹上一床棉被才出門。

而且因為突然降溫,班上許多人都感冒了。

他們班有個女孩子性格特別溫柔,這樣冷的天,她還特地給班上的男朋友買了杯茶。那男生感動到不知道說什麼好,真的恨不得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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