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羈

二零零七年的夏季到來以後, 六中的學生苦不堪言。

今年C市夏天特別熱,全球氣候變化舉世關注。電視屏幕滾動著大新聞「T湖流域大面積藍藻5月底暴發, 近百萬市民家中的自來水無法飲用。」

在高速經濟增長几年後, 環保問題終於引起了國民重視。

甚至有人戲稱全球氣候變暖以後,C市已經從以前歲月靜好的城市轉變成為大火爐。

陳菲菲微胖, 夏天更怕熱, 她吐了吐舌頭:「瑤瑤, 你說小狗這樣子真能降暑么?」

貝瑤原本在教室寫作業,轉頭沒忍住被陳菲菲逗得彎了唇。

陳菲菲說:「學校也忒小氣了, 這麼個半舊不新的電風扇, 教室里一共就三盞,還壞了我頭頂上這個, 真的快被熱死了。」

偏偏周末雖然放假, 白天寢室卻不開風扇的。六中美其名曰讓學生們提早適應「吃苦耐勞」。

陳菲菲想起什麼,眼前一亮,從抽屜里摸出一張宣傳海報。

上面燙金大字寫著:「傾世」開業,免費抽獎,有機會獲得「哈根達斯」冰淇淋。

上面的冰淇淋宣傳圖精美, 在炎熱的夏天看上一眼魂都快被勾走了。

陳菲菲看了眼貝瑤,放軟嗓音道:「瑤瑤, 我們去『傾世』看看吧, 反正離學校也不遠, 抽獎還是免費的呢, 我這輩子還沒吃過哈根達斯, 據說好幾十一個,萬一中了呢?」

貝瑤想了想:「那裡好像離學校得走十五分鐘。」

陳菲菲看了眼宣傳單,咬牙道:「沒問題!」

貝瑤撐了傘,和她一起去。

陳菲菲憑藉著對哈根達斯的執念,在酷暑下整整掙扎了十五分鐘,終於到了「傾世」門口,然而一看這個壯觀的隊伍,陳菲菲徹底絕望了。

從「傾世」一樓門口,一直排隊排到了馬路邊上。

零七年並不像後世生活物資那樣豐富,至少對於高中生們來說,不花錢就可以抽哈根達斯是件很值的事。

饒是貝瑤不怎麼怕熱,看到這樣可怖的隊伍,內心也有片刻發憷。

然而看到陳菲菲失望的眉眼,她安慰道:「沒關係,我們還帶了傘呢,排一下隊很快就輪到我們了。」

陳菲菲振作起來。

兩個姑娘排在人群後面,隊伍在以龜速緩緩前進。

貝瑤抬頭看這個新建的來頭不小的「傾世」,傾世並不是一家冰淇淋店,而是大型娛樂會所,一樓是售賣點心蛋糕和冰飲的,二樓是餐廳,三樓則是網吧,四樓是KTV。

再往上看,五樓是撞球室,六樓棋牌廳。

七樓往上都是酒店房間。

傾世建立在三中和六中之間,更偏向六中一些。

對於高中生來生,這是一個容納了所有奢華娛樂項目的會所,然而消費高得要命,從一樓販賣的冰淇淋是哈根達斯就看得出來。

陳菲菲頭暈目眩,卻嚮往地抬頭道:「哪天我要是能在一二樓隨便吃,三四五六隨便玩就好了。」

貝瑤鼓勵道:「等你長大就可以了。」

陳菲菲笑得不行:「我就隨便說說的,這種砸錢的地方,來的要麼是有錢人,要麼是敗家子,我這種窮光蛋還是不想了。瑤瑤你真好,還一本正經鼓勵我。」

陳菲菲接過傘,撐在兩人頭上。

高樓之上,玻璃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彩。

「傾世」六樓棋牌廳,一群少年在玩牌。

衛琬靠在椅子撫手上,捧著一杯冰飲。她穿著玫紅色小短裙,裙擺險險到了大腿,姿容艷麗。衛琬有一下每一下地咬著吸管,看著班上這群「有錢少年」們。

他們高一(九)班,算是有錢人云集的一個班了,衛琬是班上班花。

金子陽打出一對2以後笑眯眯看了眼衛琬:「衛大美女是不是無聊啦?來來哥哥教你打牌。」

他這麼不正經地開黃腔,一眾少年少女都笑了。

鄧航說:「你那個狗屎牌技,還是算了吧。」

「怎麼說話呢,有你這麼拆台的嗎!」

「你自己說說你哪吧贏了?上把本來要贏的,可你竟然接老子的牌!老子你是隊友啊尼瑪傻缺!」越說越氣。

「……」金子陽心虛,本來他不接那一手,鄧航就走完了,可他打得太興奮,又沒算牌,結果一接了牌兩個人都涼了。

金子陽咳了咳,看向背對窗坐的少年:「川哥你也不放放水,都是自己人,你贏這幾百塊錢有快感么?」

少年這才懶洋洋抬起頭,他沐浴在七月熾烈的陽光下,但因為室內開著空調,並不會感到熱。

裴川翹著腿,扔出最後四個9,不咸不淡地答:「你自己菜,我已經很克制了。」

金子陽胸口中箭:「……」

少年們說笑,衛琬不由把目光落在了裴川身上。

他們班這幾個男生都是富二代,金子陽和鄧航家裡都是開公司的,有錢無可厚非,可是誰也不知道裴川是個什麼來歷,幾個男生也閉口不談裴川的家世。

但就是這麼個少年,卻是幾個人中出手最闊綽的。

至少金子陽和鄧航都不敢在高中買一百來萬的豪車。真買了他們老子得把他們吊起來打。

金子陽轉移話題:「我打得不好有人打得好啊!」他笑嘻嘻沖衛琬道,「快,去川哥身邊坐著。讓賭神教你一下牌技。」

衛琬紅了臉,看了眼裴川,少年嘴角掛著笑,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

衛琬心跳有些快,在起鬨聲中,坐在了裴川旁邊。

少年修長的手指很好看,這一局是他發牌。

他洗牌很流暢,發得也很快。

金子陽看著衛琬挑了下眉:「班花大美人,這局我們不打贏錢了,我贏了你親我一口怎麼樣?」

衛琬玩得開,聞言只是笑。

鄧航說:「憑什麼是你啊,萬一我贏了呢?」

金子陽突然說:「那就誰的牌先出完,衛琬親誰一下,今天他買單。怎麼樣,衛琬,敢不敢?」

衛琬看了眼身邊裴川落拓不羈的眉眼,笑吟吟道:「有什麼不敢的?」

「親嘴兒哦,不許反悔。」

衛琬這才不好意思一般別過了臉,她喝著冰飲,目光落在玻璃窗外,下面排隊的人群在烈日下熱得要命,許多年輕女孩子都等得不耐煩。

衛琬心中輕蔑笑了笑。

看吶,這就是人和人的差別。她也聽說過「傾世」要搞什麼抽獎,抽中了也就一個哈根達斯。許多人頂著大太陽,最後還會無功而返。她們或許十來歲的時候永遠沒機會這麼愜意。

至於衛琬,手中這群少年請的飲料都不止那個價格。

牌桌上,少年們的廝殺正激烈。

金子陽臉都快皺成一團了:「卧槽這什麼鬼牌啊,3456沒有7!」

地主依然是裴川,他看著手中的王炸和四個7,沉默了一下。

鄧航一聽自己的傻缺隊友說沒有7,也懵了一瞬,因為他也沒有7,然後鄧航不動聲色看了眼裴川,心裡嘆了口氣。

一輪打完,裴川手中就剩一個王炸。

他漫不經心丟了牌。

金子陽輸了牌並不生氣,他反而猥瑣地挑了挑眉:「衛琬大美人,該你表現了。」

此言一出,除了微微皺眉的鄧航,其他來玩的少年少女們配合地起鬨。

在這樣的氣氛中,衛琬轉頭看裴川,他靠在窗前,抬眼看了眼自己。

高一(九)班沒人知道裴川有缺陷。

因為再熱的夏天,他都穿著長褲。到底那麼多年過去了,他放慢腳步走路,不但不會被人看出不妥,甚至有種難以言說的慵懶不羈味道。

衛琬心裡其實是很好奇和喜歡他的。

他有錢,長得不錯,打牌打球都很厲害,聽說他還從小學拳擊。

她這樣想著,傾身靠過去,她半眯著眼,離他越來越近。

金子陽的起鬨此刻到達了最大聲。

裴川彎了彎唇,看她吻過來。

他覺得好笑,要是她知道他是什麼人,恐怕會嚇得從這裡跳下去。

裴川內心是無所謂的,嘴對嘴碰一下,不會痛也不會癢,比起背叛、拋棄、欺騙,這些都是玩玩而已。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好玩意兒,用不著介意。

他修長的食指間還夾著一張方塊K,衛琬身上的香水味微濃。

裴川垂眸,懶洋洋的模樣。

卻在垂眸那一瞬,樓下穿豆綠色短袖的少女仰臉抬起了頭。

貝瑤移開傘,仰著小臉看了眼晴朗的天空,聲音又脆又甜:「菲菲,太陽被雲遮住了。」

所以她們不必打傘了。

高樓之上的玻璃單面可視,貝瑤看不見上面都有誰、都在做些什麼。裴川的視線里卻撞入了她。

衛琬親了過來。

他幾乎是下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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