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跟蹤

以雲寄桑旳輕功和江湖經驗,想暗中綴上汪碧煙實在是輕而易舉。

他悄悄跟在她後面,並不現身,始終保持著大約三十丈的距離,只憑著敏銳的聽覺判斷她前進的路線和方向。走路時,他的腳面離地始終不過寸許,起步無塵,落地無聲,整個人宛如浮在地面一般。

跟著汪碧煙走了大約半里路,穿過一道長廊後,她停了下來,似乎在確認四周有沒有人。隨後,她飛快地閃身,鑽進了路邊的樹林。

樹林讓跟蹤變得更加困難.除了腳下的枯枝,驚飛的鳥兒也會隨時暴露他的蹤跡。雲寄桑不得不放緩了腳步並拉長了距離,以免驚動對方.。當他聽到前面傳來低低的談話聲時,他停下了腳步,躲在一棵樹後靜靜偷聽。

「你怎麼親自來了?我不是說了么,在老槐樹那邊兒留個信給我就行。現在是非常之時,我們還是別見面旳好。」那是羅諳空焦躁的聲音。::

「怕什麼,非常之時要行非常之事!你這麼畏畏縮縮的,還想當門主?真是笑話!」

「說這些有什麼用,雲少俠他怎麼說?」

「和你推測的差不多,他答應替門裡分辯,不過看他那意思,也不想參與過多。」

「依你看,他可猜出那真兇是誰了么?」

「看他話里話外的意思,還沒有。你呀,不好好想著怎麼討好那死鬼,整天琢磨這些有什麼用?兇手是誰又關你什麼事?你到底還想不想當這個門主了?」

「當然想了!這還用說?不過師父已經對我起了戒心,這兩天都不肯見我。這時候要是再出什麼波折,那門主之位我是想都不用想了」

「你還指望他能將門主之位交給你?別做夢了!」汪碧煙恨聲道,「你可曉得,昨天夜裡他把洪胖子叫了去,兩個人在書房裡密談了大半夜。」

「果真?他們談了些什麼?」羅諳空急追地問.

「這我怎麼知道?不過看洪胖子出來的模樣,肯定是什麼好事。」

「不,不會的。師父怎麼會把門主之位傳給他!」

「怎麼不能?你想想,按門規來講,最有希望的令狐如今已經死了。剩下的幾個弟子中,只有你和洪胖子造傀儡的水平最高,下任門主肯定是你們兩個里的—個,不是你就是他。這時候不給自己爭一下,還等著公雞下蛋哪!」

「你不明白,五師弟他……」羅諳空欲言又止。

「他怎麼了?你倒是說呀!」

「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羅諳空長長地嘆了□氣,「阿簧和令狐的死,絕對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諳空,你到底還有什麼瞞著我?」

「我哪有事瞞著你,該知道的早就都告訴你了!」

「那就是說,還有我不該知道的嘍?」

「我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你知道么,我這幾天連覺都不敢睡熟了,生怕下一個殺到我的頭上來……」

「要不,我們逃了吧!」汪碧煙突然熱切地道,「逃出這個鬼地方,逃到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去!就咱們兩個!」

「逃?怕是來不及啦……」羅諳空的聲音充滿了痛苦和悔恨,「要是前些日子逃了也就罷了。可如今門裡出了這樣的血案,你說,要是我們一逃,他們會怎麼想?朝廷要真想緝拿我們的話,天下雖大,我們又能逃到哪裡去?」

「那怎麼辦?我們就這麼生生地挨著?」

「唯今之計就是儘快找出真兇,平定門裡的亂局。到時我們再定行止。」

「你真不知道那兇手是誰?」

「不瞞你說,我心裡確有懷疑之人,不過卻苦無證據。山下的事情你也多少聽說了吧?這一年多來我一直讓阿簧暗中調查此事。誰知他剛有了些眉目,就遭了對方毒手,唉,都怪我考慮不周啊……」

「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你不如乾脆把底亮給雲少俠,問問他旳主意.」

「不成不成!他畢竟是外人。門裡死了幾個人也就罷了,山下的事要是傳了出去,天下哪裡還有我們傀儡門的立身之處?」羅諳空心煩意亂地揮了揮手。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剛才聽雲少俠的意思,老二之所以被殺,是因為知道了那兇手旳身份,又想將那人除去,這才遭了毒手。他之所以要這麼做的道理我再清楚不過了。要是能私下將那兇手除去,那自然是最好不過。如若不然,至少也不能讓他說出山下之事來.」

「你想自己動手?」

「我正有此意!不過此事須謀定而後動,動手之前,我得先找出那個真兇。老二真是不簡單,居然能猜出兇手的身份。奇怪,他又是怎麼知道的?」羅諳空沉思片刻,搖了搖頭,「老二這幾年一直深居簡出,誰也猜不透他的心思。門裡這麼多人,有蘭丫頭和老二走得最近。煙兒,你再去套套蘭丫頭的□風,看看她究竟還知道些什麼。」

「你就知道支使人,危險的勾當都交給我做了,自己卻跟個沒事人似的。要是蘭丫是真兇,我這一去不成了肉包子打狗?」

「瞧你說的,你這般美麗的肉包子,就算真有狗,它也不忍心下□啊!

「呸!說什麼不忍心下□,你也不心虛!當初要不是你拿那些甜言蜜語哄得我暈了頭,我至於跑到這個鬼地方來窮受氣么!」

「我的姑奶奶,這話是怎麼說的?你在這裡吃得好穿得暖,說一不二。門裡除了師父就屬你最大,誰又不開眼,敢給你氣受…」面對汪碧煙的抱怨,羅諳空只能揀些好聽的說。

「說得好聽,那死鬼的脾氣你還不知道?整天都綳著一張臉,像死了孩子似的。這兩年他的話越來越少,心思卻越來越多。如今我每說一句話都要看他的臉色,生怕惹惱了他。他只要一得空,就什麼也不做,整天對著千絲堂那些傀儡發獃。千絲堂那個鬼地方陰森森的,一點兒人氣都沒有,和黃泉地府差不多,就算是好好的一個人,住久了也得瘋了……」汪煙又嘮叨了一陣,見羅諳空漸漸不耐,這才轉開話題道,「我也不是喜歡抱怨的人,只是你師父現在性子越來越古怪,人也越來越難伺候了。再說,我去見蘭丫頭容易,你也得繼續查探才是,總不能躲到一邊獨自吹風吧?」

「這個我自有打算。行了,你趕緊回去吧,晚了又該被師父懷疑了。」

「怕什麼?他那個正牌老婆還天天到處野呢,我這個小妾晚點回去又算得了什麼?」

「說來也怪,最近師娘下山的次數的確頻繁了許多,師父難道沒說過什麼?」

「說什麼?他寵著人家還來不及呢!也就是我,整天賠著張笑臉,還得受他的窩囊氣!」

「好啦好啦,別耍性子了……」羅諳空勸了幾句,又和汪碧煙親熱了一陣,這才低聲叮囑道,「不多說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說完,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山下之事?那是什麼?和傀偶門的慘案又有什麼關係?聽羅諳空的意思,張簧之所以被殺,是因為發現了所謂「山下之事」的線索。看來傀儡門門主之位並非是這兩起血案的主因。那這一切又究竟是為了什麼?梅照雪頻繁下山,是否和此事有關?雲寄桑強自按捺心中的疑慮,屛息望著汪碧煙。

直等到羅諳空走遠,汪碧煙這才娉娉婷婷地走出了林子,向千絲堂方向走去。

雲寄桑一直跟著她來到千絲堂外,目送她進了大門,心中又猶豫起來。究竟要不要跟上去?這裡可是傀儡門重地,一旦被人發現就糟了。

望著那隻巨大的銅雀,雲寄桑深吸了一□氣,腳尖點地,飛身上了殿頂。

殿頂的琉璃瓦掛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踩上去分外濕滑。雲寄桑沿著垂脊輕輕溜下,從出檐處探出半個身子,向下張望。確定無人後,伸手抓住套獸悠然一盪,人已上了梁架。

千絲堂的梁架為抬梁穿斗式,外密內疏。梁架間掛了太多的傀儡,他不敢落足,只好以內力將脊背咴附在紫紅色的順樑上,緩緩在梁架間穿游。

墨綠、銀硃、橘黃、青碧、明紫,那些古樸斑斕的光影和色彩在他身體兩側緩緩移動著。一個個傀儡或美或丑,或善或惡,或魔或仙,靜靜凝視著他,每一個傀儡上都附著了故主的靈魂,將那結局的悲傷無聲地演繹著。

當他與它們對視時,感到自己也在慢慢變成一個傀儡。

一個活動的,可以思考的傀儡。

「到哪裡去了?」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在大堂內回蕩著。

「喲,我就出去這麼一會子工夫,也值得問?我那位姐姐可是一整天都不見人了。門裡死了人都不見她露個臉兒,難不成還真把自己當成了西洋觀音,整天要別人供著才成?再說了,就算是觀音,人間有難也該卞凡來普度眾生啊,就這麼不見蹤影的算是怎麼回事?我看哪,就是你太寵著她了。可惜,人家可沒把你放在心上,心思全都在那李……」

「別說了!」曹仲猛然大喝,震蕩之聲嗡然不絕。

下面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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