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因被被捕。
宋萬里翌日自首。
他作為警界高層,地位超然,卻和Nicholas以及奎因夫人勾連,替他們在警隊中埋樁、輸送機密信息。
原因?
一念之差。
宋萬里早年做法醫時曾經出現勘驗的原則性錯誤,造成一起冤案。那人出獄後,宋萬里惶惶不安,白帝趁此機會,收買了那人,要求宋萬里和他們合作,否則令那人不斷上告,別說保不住法醫鼻祖的榮耀,就連前途也盡數毀去。
結果很簡單,宋萬里屈服了。
「小山是故意的?」宋唯沉默地吸著煙。
「為了保你。如你不自首,奎因打算殺了你。」宋萬里坐在玻璃窗內,想起死去的女兒女婿,恨意就湧上心頭。
他已經幫他們冤枉了自己最心愛的學生,將小山置於那麼難堪的境地,他們卻似乎從沒打算放過自己和家人。
奎因一早就知道了宋唯的身份。
「所以,這才是她對我不設防的真正原因。明知拿著你的把柄,我翻不過天。」宋唯自嘲。
但是,他突然意識到,剛剛宋萬里說了什麼:「我不自首,她殺了我。你說,馮琬曾想殺了我?」
宋萬里沉默了許久,才抬起頭:「還不明白嗎,我拿出小山搜集的證據,據理力爭,你才被無罪釋放。是我讓你誤那個帶走阿潤的女人殺了鶯鶯,只是因為,我不希望你再為了復仇對上奎因,那個女人用過我之後,想必就要對我斬草除根的,你的卧底只是給她找了一個借口,令她提前下定決心。我造的孽,由我一力承擔,你們本不該再有交集。」
宋唯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出的看守所,今日又下起雪,他與小山見的最後一面,也是這樣的雪天。
他走到阿潤家中,他想要靠近她,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邁步她的面前,他停在面對她三步之距。
因為宋萬里的自首,小山之前所有的冤屈和做過的那些努力都昭告於天下,阿潤得知時,釋然地坐在地上,沉沉痛哭起來。
宋唯的突然拜訪,阿潤不是沒有預感,她甚至已經能夠情緒平靜地等待著他。
她和他也需要結局。
小豆沙在小區內和其他的孩子一道堆雪球,她的快樂和平和還在。
那是上輩子的豆沙想都不敢想的東西,也是父親放棄一切也想要給她的東西。
她對著宋唯,輕輕笑了笑:「過來吧。」
宋唯猶豫著走近。
阿潤抬頭,伸出手拍拍宋唯的肩膀:「是我把她送進去的,是我想殺她,你可以恨我,但不要再接近她。有些人已經變成黑洞,以身飼虎決不能使虎感化。」
宋唯心中難受極了,險些站不穩:「你不恨我?」
怎麼可能不恨。
但是這話阿潤不能跟宋唯講。他的半生都耗在自責和痛苦之中,很沒必要下半輩子也如此去活。
每個人的好時光都只有那麼久,一眨眼就墜入時間的陷阱,老了也倦了,有時感覺連活著這件事都像是假的,阿潤實在沒有精力再去怨恨。
她想了想,卻還是決定告訴他本該隱瞞到死的真相:「你似乎已經知道了我曾經在十五歲建立威英幫之事。那是我許多年前和小山決裂,而後出走的原因。只是,威英幫的取名恐怕並沒有人知道是什麼意思。」
宋唯一愣。他當時猜忌阿潤殺死鶯鶯,也有這些原因。他潛意識把阿潤當做賊祖,潛意識認為阿潤某日因仇殺人也符合其身份本就暗含的戾氣。
至此看來,宋唯哪怕真的喜歡她,也似乎從未給予完全的信任。
人性之複雜,人心之反覆,可見一斑。
因人正是如此,如何無可奈何都是無可奈何之事。
哪有人不是從新生的完整被撕裂成成人的支離破裂。
「生我之母叫鶯鶯,養我之父名唯。我各取一字。」阿潤平靜地看著前生的養父。
威英令她不可忘記父母。
她終於吐出壓在心中的像沉沉巨石一樣的秘密。
前生,父親死後,奎因的手下派人來殺她,她握著父親的遺物,帶著恨意,扣動了父親臨終時握著的那把槍。
而這把槍,父親一直帶在身邊,心情不好時就會拿出擦拭。
當她今生看到侯起從小山骨灰盒中取出的那把槍,才知道,父親一直珍藏的那把槍正是小山被奎因殺死時所用之槍。
父親恨了小山一輩子,卻依舊放不下這摯友,而帶走了這把槍。他時時提醒自己,要為死去的冤魂復仇。
而她扣動扳機,握著父親的筆記遺物,再次睜開眼時,已孤零零走在北京的街道上,遇到了一身警服的少年唐小山。
十五歲的她不知命運何意。
今日才明了。
不是筆記把她帶到了小山的身邊。
是共同死於一槍之下的命運令她走到少年唐小山的面前。
因為警界高層牽連甚深,甚至有高級警官被她所害,奎因如侯起所願,作為外事事件和意國交涉之後,全程在我國受審。
她沒有被引渡。
阿潤了卻一樁心事。
豆沙依舊由她撫養,宋唯偶爾來探望。
但是多半不見阿潤。
他一時還不知如何面對阿潤,但是總算漸漸地恢複。
與宋唯相反,司徒斐反而賴在她的身邊。
她做什麼,他都跟著她,像一隻沉默的貓咪。
「您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嗎?」阿潤好笑。
她是指小山令他保護阿潤免受奎因加害的任務。
「沒有那個任務。」司徒斐看著阿潤的笑,他也笑:「我就是想來找你,便來了。和小山不相干。」
阿潤有些驚訝。
阿潤細想,倒也說得通。畢竟抓捕奎因的過程,他一點一滴也沒有參與。
在奎因身邊卧底時也是,從未盡到什麼卧底之責,隨意極了,因此奎因連被捕時也鬧不清司徒是何方人士。
「我聽蓋雲大哥說,小山重利酬你。」阿潤還有疑問。
司徒似乎相當無奈:「你張嘴閉嘴就是小山。」
「你不喜歡小山。」阿潤苦笑,她還沒辦法把滿腦子的小山清除,這輩子恐怕都不能了。
「我不是警察,不喜歡警察,也不想聽到任何和警察相干之事,更不會參與其中。」司徒一直是憊懶模樣,此時卻顯得認真。
阿潤覺得這可真是個怪人。
一直保護著她,只是為了她。
與名利無關,與身份無關。
「為什麼這樣喜歡我?」阿潤皺眉問他。
男人撫摸著她漸漸長長的頭髮,溫柔地把鼻子貼在阿潤白潤的鼻子上,溫柔地看著她:「你可真敢說。」
阿潤後仰,不希望彼此的關係再次變得尷尬。
司徒用雙手環抱著她,淡淡開口:「別躲了,我快死了。氣死我於你有什麼好處。」
阿潤噗嗤笑了出來,為了耍賴,司徒真是什麼理由都想得出來。
「總之,無論你怎麼愛唐小山,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司徒把下巴壓在阿潤馥郁溫潤的頸窩,打了個哈欠,眼睛靜靜地盯著不遠處光滑的大理石上。
阿潤還想說什麼,司徒卻含吻住她的嘴巴,把她抱起,踹開卧室的門。
阿潤感受到了司徒斐的愛意,從他毫無節制的寵愛方式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睜開眼時,太陽盛大,再睜開眼時,金烏西沉。
他似乎晝夜不知疲倦地在阿潤身上索取著,阿潤一直被黏膩的潮意覆蓋著,明明不喜歡這種感覺,卻壓根無法掙脫司徒的手臂。
他始終帶著一種固執和決絕。
阿潤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緒,但是對於這個任性得像個孩子一樣的司徒,阿潤選擇了包容。
司徒從不煮飯,也不許阿潤煮,他喜歡帶著阿潤去城市每個隱蔽角落的好吃的餐廳。
或咸或淡,也不是每一家都是那樣美味如意。
但是,他固執極了,沒有停止過帶著阿潤去探索世界的慾望。
他問她:「如果有一天我離去了,你會不會記得我?」
「會,但是不會一輩子。」阿潤微微笑了笑,她知道司徒終有一天會離去,但是司徒從來不是糾纏之人,也從不問這樣的話。
成年人的愛情是該再乾脆一些的。
司徒點點頭,阿潤以為他還會再說什麼,畢竟他最近表現得過於衝動,但是司徒並沒有,只是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走在空曠的點亮著路燈的街道。
「我以前一直會做一場夢。一個很有趣的夢。夢中是漆黑的街道,我就站在那裡,無法辨認方向。每次夢到這條街道,就會很困惑。並不害怕,但會困惑。終於,有一天,夢中漆黑的街道中,走來一個年輕的男人。我看不到他的臉,黑暗中當然看不到,但我知道,他是修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