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潤聽到吉先生的話,心中嘀咕,並覺得自己才是目前最危險的人吧。
和第三指揮部、奎因一併為敵。
他並不在意吉先生口中的犒賞自己的生意,相反的,如果因為奎因的相關罪證曝光於世、與之牽連的吉先生也鋃鐺入獄的話,那些獎賞多半會泡湯。
希望申力多活些日子,至少把今年的年終獎金髮完。
阿潤很樂觀地詛咒著這些人,與此同時,深思著,蓋雲和司徒斐的關係。
如若蓋雲和第三指揮部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那麼司徒斐呢?
阿潤給豆沙鋪被子,小傢伙還是不停地絮語著亂七八糟的事情,如她對以後要換的學校必須有一隻綠色大恐龍滑梯這樣奇怪的要求,或者今年過年她希望阿潤能給她買輛小自行車之類的事,要不然,就是,別人都有媽媽,我也希望臘月過後的明年能看到新媽媽呀。
阿潤啼笑皆非:「有這麼多爸爸疼你,還不夠嗎?張洋、李珣爸爸會傷心的。」
「點點說,家裡就是要有爸爸媽媽姐姐妹妹外公外婆才對的吧,一個都不能少。」豆沙嘀咕:「可我只有阿潤。」
「難道家人是自己可以選擇的嗎?荒謬。」阿潤蹙眉,把豆沙抱到溫暖的小床上,灌好一個熱水袋,放涼到適宜溫度,塞入豆沙腳邊的褥子里。
「我其實就是你收養的吧,所以才會什麼都沒有。」豆沙睜大圓溜溜的眼睛,小手抓著被角,表情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阿潤心中慌亂,關掉大燈,扯開橘色光暈的床頭夜燈:「你該睡了。」
豆沙垂下小腦袋,在阿潤轉身的時候,輕輕開口:「今天有個奇怪的叔叔告訴我,是你把我從我家中偷走的,是你這麼乾的。」
阿潤愕然轉身,幾近悚然:「誰說的,哪個叔叔!」
豆沙憤怒開口:「是這樣的嗎,叔叔說的是對的嗎?真的是你把我從爸爸媽媽身邊偷走的嗎,你就是偷小孩的壞人嗎?所以,附近失蹤的小朋友也是你帶走的嗎?」
阿潤眯眼,看著豆沙,冷冷開口:「你最好深刻反省自己的言行,在知道自己口不擇言說了什麼之前。」
豆沙從未如此恐懼無助過,怯怯地看著阿潤離去的背影,小小的身軀坐在溫軟的被褥中,眼圈卻紅了起來。
阿潤如此陌生。
這附近的孩子一個接著一個地丟失,連她這樣的小孩都知道,可以阿潤似乎從未害怕過,反而很寬心讓她在四周玩耍。
所有看到獨自拍球玩耍的她的大人們都要上前抓住,熱心地問一句,你父母呢,這附近不安全,畢竟已經失蹤了三個孩子啊。
是的,昨日又新增一起孩童失蹤案件。
她指了指遠處坐在木質長凳上看報紙的阿潤,告訴他們,爸爸在那裡。
大人們困惑,摸摸鼻子走了,然後還會嘀咕一句——怎麼這麼放心的。
那個奇怪的叔叔,亦是在阿潤忙自己的事情時,出現在她身邊的。
他臉頰消瘦,顴骨極高,實在似個流浪漢,豆沙幾乎要張嘴向阿潤呼救,卻被他捂住嘴巴。
他那雙眼睛如此漂亮,看著豆沙,近乎憐惜地開口:「孩子,你知道你真正的家人在哪裡嗎?」
他的問話,令豆沙錯覺,自己是個被丟在大街上的可憐棄兒。
豆沙看向遠處忙碌地打著電話交待助理工作的阿潤,那時的阿潤那時正扯著頭髮,情緒煩躁地處理著繁冗的工作。
奇怪叔叔卻輕輕噓聲、搖了搖頭:「他不是你的家人,那個被你稱作父親的人,只是個可惡的小偷,他偷走了你。」
他對阿潤有著極深的敵意和仇恨。
說完這些話,卻消失無蹤。
阿潤當時依舊在打電話,對一切絲毫未察覺。
豆沙深知父親的個性,謹慎細心,對自己身邊的一切過度在乎,除非確認自己是安絕對全的,否則目光片刻不肯離開。
此時,他為什麼如此放鬆。
疑問在孩子心底發酵。
阿潤強忍住情緒,最終冷硬下心腸,合上側卧的木門。
豆沙被他教導得過於敏感,尤其是在察覺危險一項之上。
蓋雲作為警督,因為部里下派的例行規定,而在冬季申請至S市指導刑事案件三個月。
最近的幼兒失蹤案實在情形惡劣。
部里亦有耳聞。
S市是蓋雲未高升之前的根據地,他對這裡十分熟悉,就像貓對所有的鼠窩都掌握於心一樣。
現任的刑警隊長有些局促地向他彙報著:「12月24日一起,張姓幼女,五歲,下午4時,於市立公園失蹤;12月27日,史姓男童,七歲,傍晚六時左右,於市立公園西門附近失蹤;12月29日,田姓女童,六歲,傍晚七時左右,市立公園對面麥記快餐店門前失蹤。」
蓋雲點點頭,又問:「攝像頭和目擊者呢?」
「目擊者目前沒有找到,但是攝像頭多處都拍攝到一名黑衣男子。」刑警隊長取出檔案袋中的照片,指給蓋雲看。
男,黑衣,連衣帽遮擋面龐,無正面照。
這幾個孩子都似乎是心甘情願跟隨他而去。牽著他的手,抬起頭,笑容燦爛。
「家長怎麼說?」蓋雲又問。
「他們支支吾吾,問了很久,卻沒有有效信息。」刑警隊長想起三位家長,簡直是災難。
只知道扯著嗓子哭,一點有用的東西都沒有提供。
「沒有發現屍體?」蓋雲擔心孩子們已經遇害。
「暫時沒有。」但這種事,誰也不敢肯定吧。
「情況還算樂觀,沒有消息正是好消息。市立公園附近共有幾個住宅區域,有沒有一一排查?」
「那是當然的。附近最有名的小區還是錦城,那裡距離公園,直線距離只有三百米。三名失蹤兒童中,有兩名就住在錦城公寓。」
蓋雲眉頭深鎖:「也許是孩子們認識的人,他們壓根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拐帶。話說回來,火車站、汽車站、機場這些地方,有沒有類似年紀的兒童被獨身男子帶走的記錄?」
刑警隊長很肯定地搖了搖頭:「從第一起失蹤兒童開始,我們已經開始嚴格設置卡點,如果出現類似的情況,哪怕有相同年紀的孩子出現,也會被第一時間嚴密排查。」
「這樣看來的話,孩子們還沒有出城。」蓋雲依循經驗,吐出一句話:「拐帶孩子大多時候雖然是利用孩子的懵懂幼稚去達到自己的目的,但是亦有一些特殊情況,是因為孩子是成人唯一的弱點。」
司徒斐在出院後,偶爾會和奎因一同出現在這間公寓中,阿潤極偶然時候會看到,但很快又避開。
司徒斐這傢伙是頭牛嗎,傷那麼重,但如今看起來,站在奎因夫人身旁,已然若無其事的模樣。
除了,臉色蒼白一些。
阿潤奇怪自己不自覺會被他吸引,目光倉促而不自知地追逐著他的背影。
阿潤是個願意麵對自我之人,但是這件事令他詫異。
司徒斐自在病房之後,未再見他。
不知是刻意避嫌還是依舊生著阿潤的氣。
阿潤想起吉先生所說之事,心中苦笑。
第三指揮部如果在這棟公寓之中,又怎麼會被自己尋到。
除了看到那個應該在監獄中的男人,他可還沒有發現過其他可疑的對象。
不過話說回來,會不會是第三指揮部故意以那個男人為誘餌引得奎因方寸大亂呢?
可是那個男人一直跟著自己和豆沙究竟出於什麼意圖……
並對豆沙說出那種迫不及待的分裂他們父女感情的話,又是什麼緣故?
他來到這間公寓,究竟是為了什麼?
除了她以外,包括奎因夫人、吉先生在內的所有人,似乎都一直認為,那個男人是為了復仇而來。
而他復仇的對象,真的是奎因嗎?
阿潤對自己的推測感到心驚悚然。
還有兩日,就要到新年了。
他夾著公文包,匆匆從外折返公寓。因和一間幼兒園的園長約了下午三點會面,所以此時回家換一套更合乎家長身份的衣服,如選一些穩重的顏色。這間學校相當有名,阿潤希望能給園長好印象。
公寓前是一個小型的廣場,天氣好時,會有很多住戶在此休憩玩耍。
今日外面飄雪。
天氣不大好。
人亦寥寥。
阿潤的步伐卻突然停滯。他察覺到一道目光。
驀然轉身,那個一身黑衣的男人正坐在風雪中的長凳上,頸上掛著一隻鐵哨,雙手交疊成塔狀,他安靜看著阿潤,就那樣看著。
他每次都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他,無論阿潤是否允許。
那隻鐵哨很特別,系著的絲帶是紅色的,襯著黑色的風衣,顯得鮮艷刺目。
他取下哨子,看著阿潤,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