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三章 隱藏黑暗之碩影

蓋雲看到病房外的阿潤,看到那張漂亮的面孔,即使隔了近兩年,卻一下子被拉到記憶的裂縫中。

填補得清楚。

他非常非常好奇,這個名為阿潤的男人和小山究竟是什麼關係。

那把鑰匙打開保險柜的一瞬間。

雪花般的明信片湧出。

他目睹,那個漂亮的男人慌亂、崩潰。

跪在地上,將頭深埋明信片中,而他抱著的遺照中,那個戴著警帽、穿著筆挺的少年,彷彿在安靜地望著阿潤。

那是蓋雲從警校系統中調出的小山的入學照片。

那是一切還沒開始的時候。

他令相館仔細修復,才栩栩如生。

少年青澀溫柔,還不會愛。

他死亡的時候,卻已經經歷深愛、以及,被深愛。

小山的那位遺孀和阿潤氣質非常近似,容貌亦有相似之處。

如清澈見底的雙目和柔軟飽滿的紅唇。

蓋雲十分迷惑。

小山愛的是誰。

阿潤頸背單薄,顫抖得不能自已。

小小的孩子搖搖晃晃走來,她拿著小小的木劍戳蓋雲。

一定是壞人吧,才把爸爸惹哭。

蓋雲抱起她,問她叫什麼。

「豆沙,小豆沙啊。」她學著父親呼喊她時的模樣,這樣告訴蓋雲。

蓋雲心驚。

一定有一個人撒謊了吧,小山心中深深藏著的那個人,只能是一個。

可是這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那些明信片上,每一張都標註著未來的日期。

未來的每一天,都是一張寄語。

「因為死亡而無法如約而至的那些明信片,只能以這樣的方式,我很抱歉。」

「你今天好嗎,豆沙?」

「今天天氣也許不錯。」

「今天我也陪著你,一直都陪在你身邊。」

「到了雨季,也許今日有雨。你或許哭了……不要哭……對不起……」

「我不肯離開,從不肯離開。死神的力量可真大……」

「我我必須承認,我也曾幻想過我們的未來,我也這樣做過。」

「可事實證明,我的推理沒有一次差錯。我們沒有未來這個推論,推演出來的結果,如此分明。是我用最後的時光親自證明。」

「希望你一日又一日,讀完這些卡片的時候,已經學會釋懷,不只是我的離開。」

「未來有人在日光下、毫無顧忌地牽著你的手,帶著你去喝你想喝的咖啡。不要怕。」

「我不配。」

「我不配做警察,也不配做丈夫。」

「我知你恨我,但做你的丈夫的權利,請允許我私自保留在今生、死亡之後。」

「我是不該有情感的機器,他們在造神。我漸漸失去神性,所以應有今日之報。我尚存人性,因此深深戀慕著你。機器是不會愛人的,神也不會。」

「我……昨日說愛你這件事,我猜,一定令你驚訝了。」

「我如此愛你,不要驚訝。」

「七年了,你一定不再喜歡我,我甚至從未如此殷切地希望,你還如昨日恨我啊,我的小女郎。」

「你的人生綿長,下輩子必不會碰到我。」

那是給房客阿潤的。

還是遺孀豆沙的?

蓋雲走過小山的85年、87年、96年、98年,走過他的一輩子,那是小山落筆愛著的豆沙,從未觸及到的時間。

他沒辦法告訴豆沙,她的丈夫是個多麼好的人。

在唐小山還完整活著的時候。

阿潤看著蓋雲走近她,這一天,是1999年的臘月初七。

我們所看到的一切的發生的開始,1999年。

所有的時光的刻度都會融入今日。

無論有些真相是否緊趕慢走,錯落有秩地匯入時間的海。

阿潤害怕眼前的男人。是他把小山帶回家,是他親口說著,小山死了。

阿潤想起小山的遺照。

十九歲的唐小山如此溫柔,二十九歲的阿潤站在那裡,手腳冰涼,眼睛痙攣。

他覺得自己像一隻吹滿了氣的布袋,鬆開口,就失去了生命。

他不知道蓋雲是司徒斐的親人,他倉皇地逃走在日光的甬道中。

阿潤厭惡哭泣。

她怕自己喊女兒名字的時候,都眼淚上涌。

曾經,那樣艱難又努力地……擺脫小山,又警示自己,用這個自己厭惡的名字警示自己,照顧好那個女孩。

人所重視之物,如名利、執念,他日必成魔障,回以重創。

阿潤漸漸明白此等道理,除了報仇之外,萬事反倒隨波逐流。

吉太太時常約阿潤喝咖啡,她的情感複雜,並無背叛丈夫之意,也實在不敢,但是阿潤帶給她的心靈慰藉,無法比擬。

她渴望看到他溫柔體貼的模樣,聽到那些如棉花糖一樣甜軟純凈的話,哪怕阿潤是有所求,吉太太心中平靜時想到此處,也是心甘情願給他的。

她想起一事,笑著低語:「阿潤,申老闆最近似乎有些動靜?」

吉太太此語一出,阿潤便知她是何意。申力如今為奎因供貨,且數量巨大,實在惹人眼紅。

吉先生那樣鑽營的人,一定要指示吉太太探個究竟。

阿潤垂下眼帘:「我們這樣的員工,還是霧裡看花,不知全貌,只是大家最近確實十分忙碌。」

吉太太心領神會,頗為感激阿潤雖隱晦但依舊提點了的直言。

「奎因為何和申力的普通員工打得如此火熱?她之前一貫愛與國外名流交往,拓寬人脈,我也因此聽到不少桃色緋聞,這次實在讓人大跌眼鏡。」她不動聲色地繼續問著。阿潤的溫和善良令她不自覺言語措辭放肆許多。

吉太太心想,也許只是差了一道防線,如果阿潤真的打算對自己做什麼過分之事,她難道能夠抵禦、拒絕嗎?

太太粉色的指甲抓著牛皮小包,臉色因想像不自覺泛出羞澀之態。

阿潤因為司徒的救命之恩,並不想再次把他拉下水,溫和道:「司徒那傢伙只是會討女孩子歡心罷了,奎因夫人看到他,每每笑得很開心。聽聞她為亡夫的去世和前男友的背叛鬱鬱寡歡,能再次開朗地笑起來,是多麼難得的事情啊,這大概是最重要的原因。」

吉太太聽聞此處,大概明白了,自己為何對阿潤另眼相待。只是因為無論對象是誰,無論他內心對此人的真實觀感如何,阿潤卻總能發自內心地去思考、感知別人的不易和痛苦之處。

這種感知能力,超越常人。

「誰說不是呢?可是像她那樣有錢貌美的寡婦,很快就會走出痛苦了吧。她那個前男友,以前愛得欲生欲死,此時出了獄,不還是打算徹底剷除。她藉助先生人脈,似乎要把那個可憐的男人從s市的每一寸土地上挖出,令他無容身之處。對待這種狠毒的女人,你也不必替她說好話。」吉太太相當不客氣。

「消息屬實嗎?」阿潤眉心一動。

「這是自然。我就在先生身邊坐著,電話中聽得一清二楚。她亦講,如果看到那個男人,一定要活捉,她告訴吉先生,她要親手殺了那個人。」吉太太冷笑。

阿潤攥緊手,那個男人上輩子的逃亡,帶著豆沙的逃亡,亦是因此開始的。

為了逃離奎因,不得已積蓄力量,不得已招募手下,為了毀滅奎因,為了找到自己正義的立場,為了告知世人清白,卻陷落得越來越深。

為了攸關一個孩子的生死之事。

可是如今,他出獄了,就像不定時的炸彈,阿潤如今實在不清楚他的立場。

阿潤喝了一口咖啡,吉太太又想起一事,笑道:「先生想見你。」

他在被注射下那管液體的時候,吉先生就曾承諾允許阿潤效力。

吉太太的試探結束了。

阿潤可用。

這是她給吉先生的結論。在情感和理智並融之下的結論。

吉先生對待奎因夫人的忠誠和愛慕實在少有人匹敵,他熱切地看著阿潤,用那雙淡灰色的眼睛帶著謀算的慾望:「這件事,我想來,似乎只有你最合適了。」

阿潤恭謹地坐在沙發上,等待男人的吩咐。他第一次來到吉先生的公司,從整個公司欣欣向榮的狀況,看得出吉先生確實財力雄厚。如今吉氏又和奎因集團勾結,情勢實在非常不利。

「奎因夫人前男友的事情想必你已經完全知悉了吧。」吉先生停頓了一下,在得到阿潤肯定的回覆後,才繼續開口:「太太說你可用,那就用此事檢測一下吧。如果做得令奎因夫人滿意,我會給你一筆生意。」

阿潤十分感激:「萬死不辭。您請說。」

看來,吉先生不得到奎因夫人的青睞,是不肯罷休的。

「你住在錦城大廈,一定清楚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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