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五章 來自部長的權杖

那次是蓋雲最後一次看到小山。

他親手把桀驁不馴的小舅子送給了小山。

打包送走。

蓋雲看著小舅子看到小山時鄙視不屑的眼神,就知道這個年輕人要吃的虧多著呢。

蓋雲忍住笑,綳著臉叮囑小舅子司徒斐:「勤勉學習,萬事中庸,不要涉險,保住小命。如果以上的你覺得啰嗦,可以全部作廢,只需要記住一句——聽唐小山的話。」

司徒斐挑眉,看著癮君子唐小山:「姐夫,你是不是對他有什麼奇怪的誤解?就憑他?」

小山淡淡一笑,對著蓋雲開口:「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蓋雲亦惋惜,並且發誓以後妻子無論生男生女,都要好好管教,不能效仿舅舅:「因他生得好,父母百般憐愛,所以,對學習一事上,就不大用心。」

小山頷首,他手中握著一個黑色的雕刻獅頭的手杖,把另一端遞給司徒斐:「跟我走。」

他最近時常氣力不濟,突然想起自己被授權接管第三指揮部時,還未被人槍殺的恩師張立教授親手雕刻、送給他的這把手杖,萬萬沒想到,此時竟能拿來用。張教授是第一位悉心教導他的老師,畢生心血傾注在小山身上。小山畢業前夕,老人在私人工作室,戴著作業時的防護眼鏡,把這把剛制好的烏油發亮的手杖遞給他時,淡漠無言,但是小山知道恩師是何意。

雙雙珍重,為權柄之交替,為太陽之高爍。

他永遠記得染了血的最後一課,大概是因分明還未老,生命卻已衰竭,因此常常回憶舊時事的緣故。

一旁的蓋雲一直知道第三指揮部部長有一把奇怪的手杖。或者說,該知道的都是知道。

他見司徒斐愣著,還一臉不情願,心中惱恨,三步上前,拍了小舅子一巴掌,推了他一把:「還不跟上去!」

這個不知好歹的臭小子。心中不禁惱恨。

小山卻半轉身,對蓋雲微微頷首,微微一笑:「蓋大哥,你……放心。」

他在用權杖向蓋雲承諾,司徒斐的安全和……未來。

艱難的禹禹獨行中的承諾。

蓋雲看著小山握著手杖的溫和端正的背影,那是他最後一次看到這個孩子。

真的是,最後一次。

阿潤為了照顧豆沙,請了幾日假在家。

他收拾雜物,看到了用牛奶箱子做成的收納盒裡堆積得放不下的明信片。

有時候也會覺得困擾,為什麼無論自己搬到任何一個地方,總能收到這些奇奇怪怪的印著風景圖片的卡片。每周一次,七年亦有365張。

他困惑自己身上是不是裝了一個可以探知地址的晶元或者監視器,去了何處,都能被人發現呢?

那個奇怪的、無孔不入的人可真煩啊,不是嗎?

阿潤笑了笑。

不過,之後有一天,也許晶元失靈了,他再也沒有收到過這些卡片。

雖然很煩,成為了習慣後,就也還好的樣子。

阿潤這樣想著,跪坐在木地板上,拿起卡片細緻地按照日期整理起來,不知覺,一上午便過去了。

豆沙睡醒了,揉了揉眼睛,要阿潤。

這個孩子生病了,便以此為裹挾,提出一些過分的要求。

比如,她想吃阿潤從不讓她吃的速食麵。

阿潤清楚豆沙的脾性,散漫且容易順著杆子往上爬,給一點陽光就能開出燦爛的小花。

不過,今次,阿潤還是想縱容這孩子一回。阿潤做飯不難吃,煮速食麵更是有一套。她小時候十分愛吃即食麵,做得多也就會了。

面煮到不好消化可是好吃的七分熟,窩一個糖心半熟不適合小孩吃但是好吃的荷包蛋,切三片營養學家破口大罵但是好吃的午餐肉,一碗好吃的速食麵就有了。

豆沙吃得很香,她很少吃這種東西,因為阿潤不讓。如果從小對熱愛的但不合適的食物無從抗拒,長大了對熱愛的但不合適的人該怎麼抗拒?

他不希望豆沙有一天哭著說,我做不到。

阿潤握著玻璃杯,喝了一口茶,捏了捏鼻樑。

豆沙知道自己以後再也不用去聖嘉倫,終於鬆了口氣。孩子沒意識到這樣反而會讓危難提前到來,她只是覺得自己終於脫逃。豆沙在那裡終日低頭玩玩具,卻深覺不安。來自老師的壓抑的令人不安的制式笑容,永遠彷彿都被監視的遠處幽幽的雙目,可一旦抬起眼,四周卻一片平靜,彷彿學校秩序井然,小朋友乖巧聽話,可是只有她知道,自己也許遇到了繪本故事中吞噬小孩的怪物。

懵懂的孩子依舊懵懂著,直到和別的小朋友捉迷藏躲到了教員辦公室,班主任老師一邊和藹地對著柜子後藏著的她說著不可以喲,一邊微笑著用力把整張柜子推向她。她才意識這些鬼祟和故事中的怪物意味著神。

而那張笑臉,彷彿從沒有變過。

意識喪失中,她彷彿聽到一句奇怪的話——「流血就可以了吧,這樣就能夠證實夫人想知道的東西。」

是有的吧,那時還是疼的,如果真的睡著了,就不疼了。

豆沙一邊吃面,一邊用自己的小腦袋判斷著,她沒打算把這些告訴阿潤,她試圖遮掩,不希望讓阿潤知道她是如此的麻煩、危險,即使她從嬰兒啼哭時,就如此麻煩、危險。

也許哪一天,阿潤就把她丟掉了。一想到這裡,豆沙縮著腦袋,覺得自己緊張得幾乎痙攣。

「你在做什麼樣子?」阿潤皺眉,看不慣豆沙做鬼臉。

大人是不會理解自己的,只有點點可以。

豆沙鼓起曬幫子:「我想點點了,在家裡好久好久了,我要找點點。」

「不可以。」阿潤一想起德嬸就頭皮發緊,覺得那家人簡直是災難。

「點點昨天打電話告訴我,她姐姐帶著新男友回家了,媽媽姥姥姥爺都很滿意。可是,她不喜歡這個新姐夫,總覺得他像是個壞蛋的樣子。」

阿潤望向豆沙:「她還有姐姐?她家裡不是只有媽媽阿黛、外公德叔、外婆德嬸三個大人。」

「那是因為她姐姐不常在家啦。她姐姐經常出差在外,媽媽外婆只是家裡婦女,外公又是沒有工作的窩囊廢,大家都靠她姐姐養活。」豆沙知無不言。她似懂非懂地引述別人的話,只是把「家庭婦女」成了「家裡婦女」。

「不要叫別人窩囊廢。還有呢?」阿潤看豆沙吃得差不多,站起身,給她熱一杯牛奶。

「可是窩囊廢是什麼意思?還有,點點說,以前德嬸對她姐姐就像對她一樣不好,不過自從姐姐長大了,能掙錢了,她就再也不敢罵姐姐了。」豆沙童言童語,對點點口中的外婆印象很差。

「點點看來還真是可憐啊。」阿潤長嘆一口氣。

「點點還說,她姐姐這周末還會帶男朋友來,問我願不願意陪著她。她怕那個男人對她姐姐做出不好的事情。」豆沙覷著阿潤臉色。

「可是小孩子也不能做什麼吧。你怎麼回答的?」阿潤未轉身,攥著的牛奶盒子卻一晃神,灑了出來。

「我說阿潤答應了,我就去。」豆沙咧著小嘴巴笑,討好阿潤。

她只是想出去玩吧。

這孩子長得好,討好人的時候,眼睛帶著小貓咪一樣的甜憨。

「如果她真心讓你去,你不妨去看看。」阿潤意有所指。

「她說她姐姐煮菜很好吃。他姐姐的男友也要搬過來,就在我們樓上。點點家在十四樓,我們家在十一樓,男朋友在十七樓。」豆沙還在對數字敏感的年紀,嘀咕著樓層這樣無關緊要的消息,當然,這些都是點點告訴她的。

「她男友也要搬來?」阿潤手指僵硬,微微側身。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點點姐姐的新男友恐怕就是那個人。

夜間點點又打電話,顯得有點興奮地告訴豆沙,德嬸似乎此次本來並不同意她邀請豆沙到家中做客,因為她總是在挑剔豆沙的教養,並且擔心沒有大人的約束,這個孩子可能會衝撞了家中的貴客。當然,如果豆沙的父親願意帶著她一起做客的話,他們還是很樂意多兩雙筷子的。

掛斷電話,豆沙反而有些不開心:「我很乖的,我又漂亮可愛,我這麼漂亮可愛。」

「但是你自己不要誇自己。她只是想引出下面的話,才找到這樣的說辭。」阿潤淡淡勸慰豆沙。這個孩子從小就不是一般的自信。

「我們要去嗎?」豆沙有點不確定了,她總覺得阿潤很在意點點家。

「逃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嗎?」阿潤蹲在她面前,看她懵懂雙目,溫柔開口。

AM 8:00,錦城大廈外,站著一個體面的男人。

握著公文包,戴著金絲眼鏡,頭上髮絲梳攏,又用最近髮廊都愛用的新摩絲噴得一絲不亂。

他走進電梯,上上下下的住戶好奇地看著這個男人,尤其是女郎們。

如今的女郎可不大好找對象,愛看香港的亦舒、岑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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