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十章 上天眷顧的惡魔

宋唯帶著壓迫性的氣勢,盯著崔國生。

崔國生陰沉地笑著:「你說的話,我聽不懂。」

鄭與斌:我也不是很懂。

宋唯看胡隊,胡隊的臉有點尷尬:我……其實也不是很懂。

門外剛做完實驗的小法醫跳來跳去想進去:我有點懂。

鄭與斌:不,你不懂。

小法醫:這次我真懂。他有指紋,但沒出現在任何地方。

宋唯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他說,謝謝你,小哥哥。你以後會比我師姐更優秀。

小法醫挺胸脯:你以後也會比你這些師兄強的,強很多的強法。

宋唯望著師兄一號鄭與斌,上上下下地望著,看得男人彷彿看到了自己滄海桑田後的老態,無力自舉的哀傷。

驕傲個鬼!

鄭與斌在心中低聲咬牙。不知為何,他想起了侯起的嘴臉,被自己用皮帶狠狠勒著卻依舊唾棄著自己的表情。

這些人都該死。

他本該勒死他的。

可是侯起知趣地自殺了,在鄭與斌把密封著手槍的塑料袋遞給他以後。

有人想讓他用這把沒有編號的手槍了解了侯起。

有人借著他的嘴,留給了候起一句話:你留下的尾巴太多了。警方不會放了她。

鄭與斌不知那個人口中的她是誰。

但是這兩個人,顯然不是一人。

聽到這句話,候起從不馴的時刻戰鬥著的雄獅變成了一條沉默的死狗。

侯起死了。

就只是他在家中。泡一杯毛尖的時間。

鄭與斌預感到什麼,慢悠悠喝完茶,手下致電家中彙報,候起在凌晨三點飲彈自殺了。

胡隊當晚值班,是第一位發現現場的證人。

誣陷候起的人,舉報候起的人,都是威英幫中人,這些胡隊也都清楚,這大概是他能夠很快接受候起死亡是出自於幫派內鬥這樣結論的主要原因吧。

那把槍是來自同一個人,那人背後站著白帝。

但是讓他作為中介,把話遞給侯起,逼他自殺的人,卻不是威英人,亦不是白帝呢。

那個人甚至是光明的象徵,甚至是正義的振聾發聵的發聲,但是,那又如何呢?

還不是為了殺了自己想殺的人,費盡心機。

還不是選擇把他鄭與斌當作一顆棋子,但是用完以後就丟掉了呢。

還不是更青睞於另一種叫做宋唯的光明,而放棄了沉入黑暗泥沼、不停掙扎的他呢?

當他真的絕望地徹底沉入黑暗中時,那個不折手段、利用著他的男人,難道不應深刻懺悔嗎?

他們不該用他的聲譽,來換取另一個人的聲譽;他們不該這樣地帶給他希望,又拋棄了他;他們不該誤以為所有螻蟻都是匍匐於地的蒙昧命運,還有一種螞蟻叫做食人蟻。

他們該後悔。

沒有理由,神總站其左右。

是不是呢……

有眼無珠的傅警司。

謀殺侯起的傅警司。

宋唯在紙上畫了許多箭頭,又咳嗽一陣,似乎還是崔國生剛剛留給他的後遺症。

宋唯說:「對,指紋是其中一項重要的證據。因為存在,反而不是。也即是,因是反非。嫌疑人有指紋,這是假設條件A,嫌疑人有技術手段,這是假設條件B,如何能達成在犯罪現場不留下指紋,這是需要證明的結論C。A和B需要得到C。可是有B才可有A,沒有B這項條件,A也不可能存在,更不要提C。也即是,如果犯罪嫌疑人存在必要的技術手段,足以令我們絲毫抓取不到任何犯罪嫌疑人的指紋,他自身擁有指紋,這顯然能說通。但是他只要戴著手套,如硅膠、棉線等手套作案,就一定會留下相應手掌形狀硅膠的化學呈像以及棉線纖維等物。可是連這些痕迹證物,現場都沒有發現。因此,我大膽假設,嫌疑人既沒有B,也沒有A。因為得到B很難,沒有A很簡單。有時候,最簡單的也許才是真相。他天生擁有這項優勢,或許正是他天然的反抗警察、頻繁殺人的重要原因。」

「你是說,你懷疑犯罪嫌疑人很可能根本先天就沒有指紋,所以才不懼留下指紋,才不懼殺人被抓?」胡隊試圖理解宋唯的說法。

「荒謬!」鄭與斌嗤之以鼻。

崔國生眯起了狹長的眼睛。

宋唯笑:「不是沒有這樣的人。患有先天性基因疾症的內格利氏綜合症患者就是這樣的指紋缺失人。但是這類病人基本無法犯罪。因為這種基因疾病使他們在失去指紋的同時,還失去了握拳的能力,無法進行負重行動的人,如何殺人呢?」

「那麼那些指紋是怎樣不存在的?」胡隊問道。

「當然是來自上天的恩賜。其實不是很常見的景象嗎?秋冬的季節,乾燥的時節,很多犯罪嫌疑人的指紋都會變得淺淡難以獲取,常常引起勘驗人員的抱怨。秋冬在很多時候被國內的犯罪歷史學專家戲稱為『肅殺之季』就是因為這兩個季節對犯罪嫌疑人高度友好的緣故。當然此時的指紋只是容易殘缺,而不會完全消失就是了。」宋唯侃侃而談。他站得很低很低,站在最基礎的石墩上,卻在一步步壘建敲打著自己的高樓。

「我知道大家覺得這二者並無關聯,但是再也沒有比這更淺顯的道理讓你們聽懂我接下來說的話。那就是,上天偶爾會賜給兇殺犯人一些得天獨厚的優勢,如季節帶來的指紋殘缺、如黑夜帶來的環境掩護、如父系的基因帶來的殘忍、聰慧及癮欲。這些都是他們所擁有的上天恩賜的東西,亦是成就他們犯罪完成的幫凶。一般人很難去殺人,因為他們的DNA中沒有這種殘忍的東西,因為現在的人類是經過幾千年的規則馴化而來的安全的人類,那些不安全的危險的基因都因犯罪的發生而被法律撲殺,但是可怕的是仍有一部分的基因被其子孫繼承。有一句話說起來很多人大概都會反感——殺人犯的兒子依舊是殺人犯。但是在很多時候它又是鐵一樣的事實。因為這句話掩藏的邏輯是:殺人犯的子孫攜帶著殺人犯暴力的基因,殺人犯的兒子、孫子即使不犯罪,卻也難保十幾世孫、二十幾世孫不犯罪。」

鄭與斌冷笑:「你也許還想說,做官的後代依舊是官員,泥狗子的後代依舊是泥狗子。」

宋唯蹙眉:「你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我卻只管罪與非罪罷了。這可不是身份這樣簡單的不穩定的東西。犯罪了就是犯罪了,沒有就是沒有。即便有這樣的基因,還要擁有上天催生的其他環境,才會造就這樣的結果。在我看來,『俠』被上天賞賜的就是因畸情而變的審美、長期工作導致的指紋的完全腐蝕以及他的冷靜、聰明、殘忍的心態。」

「這三樣東西,缺一不可。首先,俠從事的工作導致他後天失去指紋,其次,他絕非沒有知識的文盲,畫得齣戲妝,扛得起攝像機,懂得規避一切可能暴露自己的角度,而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對年輕的長髮女孩有著強烈的衝動,這是因為無法滿足的感情所致。」宋唯緩緩地開口,他希望他們不要錯過他的每一句話。

「兇手俠唱著奇怪的兒歌,穿著漂亮的白裙,這一切指向的人物特徵太明顯,正是我所發現的重要人物——崔國生的母親白敏敏。兇手愛著的人是白敏敏,兇手殘害的每一個女孩,都是白敏敏的替身。他要和每一個『白敏敏』過上幸福的生活,只要是像白敏敏的女孩,對他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崔國生猛然抬起了頭,他陰狠的看著宋唯,那表情,彷彿是要吃了他的模樣。

「你害怕聽到這些嗎?」宋唯回望崔國生,表情耐人尋味。

「等一下,你是說,因為崔國生戀母,所以殺了這些女孩。」鄭與斌一愣。

崔國生的眼中是憤怒的火,他沙啞著嗓子:「抓我!快抓我!我什麼都認!你閉上嘴!」

宋唯說:「聽著母親唱著甜蜜的兒歌的你,一臉依賴地看著她溫柔面龐的那幅場景,一定還在你心裡長長久久地存著吧?難道秦裳在絕境中摟著自己珍貴的幾乎是唯一的兒子,在日復一日的死亡的籠罩和壓迫下,對著自己的孩子,不是和你母親同樣的心情嗎?難道不是比她還要強烈千倍百倍的愛意和恨意嗎?你的母親怎麼死的,你真的沒有深究過嗎?她的悲慘離世又是因為誰造成的?真的不是因為你嗎?真的不是你體內的那些令人齒寒的基因嗎!!!」

崔國生瘋狂地吼叫起來,他像只聒噪的老鴰,痛苦地在黑暗中嘶吼著,尋不到一丁點希望。

胡隊蹙眉:「那麼沒有指紋是怎麼回事呢?你越說我越糊塗了。」

宋唯平靜地看著崔國生悲傷的臉,他是殘忍的,讓他痛到無法承受。讓他痛到招供,才是少年最終的目的:「指紋的消失、對攝像技術的熟稔,只是因為兇手所從事的畢生的職業所致,這個待會兒再說。事實上,我這次找到崔國生實在迫不得已,其實本不該打擾他的,雖然他是個兇殘的人,心思縝密,有我陳述的那些天賜的犯罪的資本,但這只是證明了我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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