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八章 解遇鬼少年老成

宋唯和戚華的對話,顯得有點不著邊際。

戚華是一個奇怪的人。

他痴迷於乾淨的肉體,看到年輕矯健的宋唯時,目光帶著貪婪。

宋唯不喜歡他的目光,但是他不似開玩笑地嚴肅起來時,戚華的目光變得有些抵觸和防備。

「你認識王翠翠嗎?」宋唯單刀直入。

「她是我的對象。離異後,我們倆在一塊了。」

「王翠翠遇鬼的事你知道嗎?」

「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戚華垂下了目光,卻掀起了眼瞼,這樣的動作代表他不願意直視宋唯。

「為什麼?」

「我們一直在鬧分手。」

「因為你經常打她?」宋唯尖刻問著。

戚華抬起頭,古怪地看著宋唯:「當然是因為她不夠好。」

「她性格不錯。」

「她的皮膚里包著的都是脂肪,而不是肌肉,她的肩胛因為長期勞作,而左右高度不一,她的手指充滿繭子,讓人生不起神聖的感情,她的胸部那麼鬆弛,是最沒有價值的生過孩子的女人,我沒辦法愛她,我希望她變好。」戚華的話讓人震驚。

「所以你就打她?」宋唯飛快地記錄著,其實拿著筆的手有些顫抖,他在思考戚華的話,或者,思考其人。

「我只是鞭策她努力點,不要讓高世界萬物一等的軀體變得如此骯髒。看看解剖室的大物老師,他們都那麼聖潔,翠翠應該向他們靠近。」戚華蹙眉,似乎在為翠翠的不思進取感到困擾。

戚華生得其貌不揚,個子矮小,肚子上還有肥厚的一坨腩肉。少年驚訝於男人的厚顏無恥。

戚華卻突然湊到宋唯眼前,像是嗅到什麼好聞的氣息,迷戀地看著少年白皙修長的頸子上微微泛出的青筋。

宋唯噁心地後退一步,手指被審訊室的鐵桌子邊角划了一下,戚華激動地攥住少年的手:「你不能受傷。你不應該做警察,你有更神聖的使命。你的軀體應該供所有人膜拜,而不是埋沒在刀槍劍雨中。」

少年有點懵。這輩子沒被人這麼憐愛過。

少年不領情,抽回手,飯燙一樣,直接踹翻桌子:「李玉玉的身體好看嗎?」

戚華突然變得警戒:「她?她是個婊子,不幹凈。」

宋唯問他:「你怎麼知道?林特從沒有告訴你李玉玉的身份。」

戚華嗤之以鼻:「那個婊子曾經想勾引我,把她家的地址塞給我。」

宋唯翻白眼:「每個人工作都很辛苦。你以為都像王翠翠,全心全意待你。」

「翠翠也不好,十五那天來到我家中,發了一通神經,就再也不肯見我。」

「十五?」宋唯愣了:「你確定是十五?」

十五那天,根據供述,王翠翠遇鬼後,直接去醫院。

「當然。那天我還陪老母親在老家祭祀。」戚華印象很深刻:「我從老家回來,大約是凌晨一點鐘,我和翠翠約好見面。我回來時,看到翠翠坐在床沿,臉色潮紅,滿頭大汗,我問她怎麼了,她看到我,尖叫一聲,瘋了一樣,拿著包,就沖了出去。」

這是十五那天,戚華的記憶。

兩個人中,必有一個,說了謊。

如果是王翠翠,她為什麼說謊。

如果是戚華,他刻意提起這個時間,是為了告訴警方自己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證明人就是王翠翠。

驗證謊言的最好方法,就是提取證據。

宋唯和同事申請了搜查令,去戚華家中勘察。

戚華家中有稀奇古怪的爬蟲類標本和各種人體全裸小塑像、各色模擬塑膠器官等,栩栩如生。

他說他要把它們最好的模樣留下來。

戚華家有一台彩電和一台日本制的錄像機,看起來價格不菲。錄像機下方特製的小柜子中放著不少錄像帶,但大多是教科類的,電影很少,多為港片,如《英雄本色》《倩女幽魂》《賭王》這些,內地的只有一部《廬山戀》。小柜子中放得滿滿當當,頗為擁擠,但是有一處朝柜子右側傾斜,宋唯用手扶正錄像帶,看到了柜子下方的積塵和積塵中留下的一小方錄像帶放置的痕迹。

戚華從宋唯打開柜子時,已然有些緊張,宋唯指著這處痕迹,問他為何少了一卷錄像帶,戚華含混喊著興許借給了誰,又數了許多名字,晃了晃頭,看上去一副顯然記憶不清的模樣。

王翠翠被叫到公安局時,似乎早預料到這一天。

宋唯問她:「你不怕蟲?」

翠翠被宋唯出其不意的問話給弄愣了:「不怕。」

「也不怕人體雕像?」

「不怕。」

「器官呢?」

「有點噁心。」

王翠翠表情厭惡。

宋唯說:「所以顯然你什麼都不怕,能嚇住你的,只有真實的案發現場了吧?」

宋唯攤手。

翠翠嚇壞了,但是翠翠也有話說:「是啊,那天凌晨看到的鬼殺人,把我嚇壞了。」

宋唯拿出一個透明塑封證據袋,袋中是一塊手帕。

宋唯說:「這是你十五那晚落在戚華家的吧?」

翠翠無奈:「這能證明什麼?我經常去他家,留在他家的東西太多,但是,必須說在前頭的是,十五那天我並沒有去。我從飯店直接回到家,中間還看到那麼可怕的事情。」

宋唯說:「手帕是在電視旁找到的,上面沾了灰塵和你的指紋。顯然你用手帕擦拭了什麼,因為灰塵呈現的是堆積的狀態,而不是分散的狀態。」

翠翠說:「也許是之前落下的,哦,我記起來了,是十五天之前的三天,我曾去找過戚華。手帕大概幫他擦了一下電視,因為電視有一塊臟污了。」

宋唯說:「你確定是十五之前,而不是十五當天嗎」

翠翠很肯定:「我確定。而且那次去過之後,我和戚華就再也沒有見過。」

宋唯笑了,少年的笑帶著點稱心的狡黠:「記住你說的話,因為我馬上要揭穿你的謊言。」

翠翠眼窩頗深,深深凹著,帶著歲月的痕迹。但是那雙眼珠依舊很靈活很機敏,她沒有說什麼,因為多說話可能比少說更可怕。

宋唯把手帕放到了翠翠眼前,指著手帕上的一角說:「看這裡。」

翠翠一愣,那裡是一小塊灰色的污漬。宋唯說:「我交由法醫鑒定過,這塊污漬是除去灰塵以外,能看到你行動軌跡的唯一一塊東西。」

翠翠說:「這是什麼?」

「黃紙的灰燼,也即是祭祀時用的黃紙。」

翠翠臉一下子白了。宋唯說:「你想必已經猜到我下面的話。是的,你去過戚華家,而且是在十五當天夜裡。因為這些灰燼是路邊祭祀時,隨冷風沾到你的手帕上的。最近一個月,除了那天,市裡沒有祭祀活動。你不要說是為自家先人,我查過了,你父母猶在,祖父母外祖父母忌辰不在這個月。」

翠翠怔了,啞口無言,許久,才像找回嗓音:「也許是戚華從家裡祭祀回來,餘燼不小心蹭到這個手帕上的也說不準。」

宋唯低下頭,看著翠翠腳上紅白相間的雪地靴:「我記得,你報案時,穿的就是腳下這雙鞋吧,即使中間你曾刷洗過,應該仍殘留有那日融化的柏油,因為柏油可沒那麼好洗。既然鞋上有,戚華家怎麼可能沒有呢,戚華從老家到市區家中可不會經過你每天經過的那條柏油路。」

「而且,你當時用手帕擦了錄像帶與柜子連接處的灰塵了吧,柜子角落的灰塵又被人破壞的痕迹。我猜你,一定在戚華家拿走了一卷錄像帶,而這卷錄像帶就是你說謊和報案的原因。」

翠翠臉色慘敗,她知道推無可推,捂著臉說:「我是為了誰?這個殺天刀的蠢東西。」

翠翠從隨身的背包中拿出一卷錄像帶。

上面印著「胭脂扣」三字,封面是如花穿著旗袍,散入鬼霧的身影。

「胭脂扣?我猜到你拿走了一樣東西,而且是這樣東西使得你急匆匆報案,但沒想到,是一部鬼片。」宋唯詫異。

翠翠臉色發慘:「你先看過再說!」

宋唯借了一台錄像機,在審訊室播放起來,王翠翠直接把臉扭到了一邊,她似乎已經有陰影了。

宋唯看完,也有陰影了。

畫面中的景象,全是翠翠報案時所描述的場景,我們誤以為看客是翠翠,其實真正的看客是兇手!

他手持攝影機,開始是平整的地面,繼而是泥地,繼而放下了攝影機,然後,是捕捉獵物的過程,經過了處理的畫面聲音模糊不清,連受害人的臉都看不清楚,只有兇手捕捉、獵殺受害人的畫面。

兇手喪心病狂的是,全程一直面對著攝影機,畫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妝。

他殺害受害者時,並非在之前的道路上,似乎轉到了一間類似地下室的地方,那裡只有一盞燈泡,昏暗潮濕,受害人被兇手拽著長發割去頭皮,尖叫痛苦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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