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章 桃花源處指揮部

宋唯其實不太喜歡刑警隊,他覺得並不能融入這裡,也或者二大隊的人一直都有點排擠他們,導致宋唯頗有些不甘,他說:「師兄,我想回臨淇。」

其實派出所雞毛蒜皮的小事天天擾得人不得安寧,李家丟的雞張家拾的狗,老王家的宅基老錢家的柳,看起來都是小事,但對於老百姓,通通都是影響穩定的大事,大過天的大事。君不見李家大嫂因為一隻雞疑上一村的鄰居,罵了三條街的群眾,莫名其妙高深的罵功;君不見老王家因為三寸宅基地和鄰居打了十年的官司,幹了四五十場架,咬牙切齒死磕到底。

但是,宋唯卻反而感受到了一種踏實。

還是周所說得好,人吶,活得就是個味兒。

在刑警隊,沒有這個味兒。

傅梨湘什麼的,從過去到現在,總也顧不上了。午夜夢回,惦記著追著他跑,小宋哥喊著「你別跑你別跑」,傅梨湘的臉在霧氣里,跟小旋風李逵似的,一邊跑一邊扭頭罵「你追個屁你追個屁」!

少年在基層待了兩年,雖然辦案時鋒芒猶在,但是人變得懂事很多。

小山此時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臨淇不是你該久待的地方。」

臨淇亦曾是小山待過的最有人情味的地方。

他在那裡過了這輩子最幸福的五年。

宋唯不再提及,又回到案中:「這樣探案恐怕不行。師兄,你說呢?所有的口證都浮於表面,彷彿是個玻璃球,表面圓滑乾淨,內里藏污納垢,至今仍未敲出口子來。」

他每次一說「師兄,你說呢」的時候,都是他最需要小山認可的時候。

小山點了點頭,斜眼睨他:「吃著師兄了,就想起師兄的好來。平時跟條巴巴狗一樣,動不動就汪汪汪咬人。」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指了指自己額頭的烏青,宋唯雖然面上高傲,心中卻是最最豁達的男孩。他笑了,探出頭來:「師兄瞧我不也眼腫著,咱們自己一家兄弟,何必讓二大隊那群小王八看了笑話?」

小山踹了他一腳,恨消了,也笑了。他生得這樣,笑起來,教人每每看了都魂不守舍,彷彿姜子牙走丟了兩魂四魄。剩下一魂兩魄,還要留著獃獃瞧他。旁邊路過的高中小女生們,經過時,腳步都放緩了,怕距離他太近,不矜持,又怕走過了,再也看不到。

宋唯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走,打報告去,我想到法子了。」

宋唯請示刑警隊長,說要帶小山去三十三中做卧底。

「卧卧卧,卧什麼底?吃飽了撐了還是閑得沒事兒幹了?看了幾個港劇喝了幾杯貓尿就在這兒找事兒,鄭與斌呢,鄭與斌你個小王八蛋快給我滾過來,把你的人給我帶走!」胡隊罵得二人狗血噴頭。

鄭與斌從二樓警步顛顛兒跑了過來,兩隻胳膊,一邊夾著一個,低聲罵著添亂,就要把二人裹走。

宋唯是個刺頭,不吃這一套,甩開鄭與斌,喘著氣說:「你們聽我說完!」

胡隊平時愛透過花鏡看人,霧裡看花自詡難得糊塗,這會兒卻撂下眼鏡,拍了桌子:「你說!說不出一二三四,給我滾回臨淇去!不要以為仗著有人撐腰就不把我放在眼裡!」

宋唯心一橫,張了嘴:「三個大隊折騰這麼久,卻沒查出什麼究竟來。不是大家沒能耐,而是這案子大家走進了誤區。大家似乎面面俱到,什麼都查到了,可是卻沒有揀薄弱的地方去突破。三十三中死了兩個學生,另一個死者是三十三中學生的父親,這種聯繫還不足以引起我們的警惕嗎?社會關係的排查只會使案情涉及的範圍擴大,而無法抓到重點挖掘。我和小山是生人,沒有誰認識,分別扮作學生和老師,反而能更好地輔助你們偵查案件。」

鄭與斌挑眉,嗤笑:「說得天花亂墜,就憑你和唐小山?」

馮琬不知何時站到了辦公室門前,雙手環抱胸前,彎唇一笑:「就憑他倆。我給小唯和這個……唐……小山是吧,我給他倆作保。您放心!給介倆十天時間,找不到破案的關鍵線索,我們仨,讓領導處置。」

胡隊還沒說話,鄭與斌就跳了出來:「你和他們倆什麼關係?」

鄭與斌愛慕馮琬,這些天,幾乎人盡皆知。

馮琬嫣然一笑:「當然和跟你的關係一樣。瞧您說的。都是公安大學的師兄弟。」

胡隊當然會賣馮琬面子。但胡隊頗有些同情地看著鄭與斌小同志。素來誰都不肯喜歡的,相親時挑三揀四的,就這樣淪陷到深水海灣了。

鄭與斌覺得馮琬不可理喻:「那你知不知道這倆壓根就是倆傻子。」

宋唯嘖嘖:「瞧把您能的,這麼大的秘密都讓您看出來了。」

小山嘴上能讓他欺負了:「我就算是傻子,你問別人知道不知道我是傻子是什麼意思,胡隊,他羞辱我的精神,侮辱我的人格,我覺得快透不過氣了,我有哮喘,我喘起來讓你哭爹喊媽我告訴你油油條!」

鄭與斌以前讀書時,是班裡的學習委員,愛打小報告,是中隊長的跟屁蟲。中隊長愛吃油條,伊總是提前買好,一問伊「油條?」,伊就「有有有」,大家就暗地給他取外號「油油條」。沒人當他面叫,只有小山。因此小山這個傻逼被打慘了。

鄭與斌想瞪小山,小宋哥堅定地瞪了回去。

馮琬手中拿著一沓鑒定報告,忽略這「男孩子顯然想打架」的氣氛:「就算他倆是,咱也不是。很幸運,秦某案那根頭髮的髮根處提取到了部分DNA,與死者不吻合,初步鑒定應該屬於兇手。且從頭髮本身去看,光澤度均勻,發梢顏色並未變淺,並從表面提取到護理的桂花油脂,兇手對頭髮應當相當愛護。但很遺憾的是,蓋某案的那根頭髮髮根處未提取到相關DNA。咱無法推斷這些頭髮和兇手的關係。」

胡隊想了想,回道:「之前曾說,兇手力氣不大。『俠』是個長頭髮女人的幾率更大。」

宋唯補充道:「50cm的長度,上了年紀的女人基於做家務的考慮,基本不會蓄那麼長的發。因此,準確說來,『俠』是個長頭髮年輕女人的幾率更大。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這些頭髮都是『俠』做的假頭髮。力量是可以控制的,致命的那道傷口才能看出兇手真正的力度。」

胡隊聽出了宋唯的意思。他是在告訴自己,不排除兇手是高中生的可能性,也不排除兇手是男人的可能。

他仔細回想,在三個大隊帶回的詢問筆錄中,做筆錄的人都似乎注意到了一個他們不能忽略的點。

他們說啊,死者張清清生前頭髮烏黑髮亮,極長。

他們說啊,死者秦某女兒秦裳一頭長髮比五官更引人注目。

胡隊思及幽微之處,夜難成寐,最終坐到書桌前,擰開了燈泡,拿起了鋼筆。

第二日,局長的批文下來,宋唯和小山便被分批次送進了三十三中。

小山戴上圓圓的眼鏡,穿著黑色高領毛衣,成了一名剛分配進來的政治老師,暫時試講十天;宋唯穿著土鱉的藍白校服,成了高二理科268班的一名轉學生。

小山日復一日假裝正經在講台上照本宣科地念著課文,台下的女生連讀共產黨宣言都覺得旖旎。正在轉筆的宋唯不經意抬起頭,看著那個傻逼兮兮的師兄,不經意泄露了一點壞笑,卻一剎那落定誰的眼中。

馮琬笑說,胡dei(隊),介是美人兒計。

鄭與斌說,唐小山徒有其表。

馮琬笑,看來你對這位老同學頗是在意。

鄭與斌腦海中浮浮曳曳,光影交替中,想起那四年的時光,最終虛無的目光卻定格到那個有著蒼白笑容的如一塊最乾淨胰子的姑娘,她倒好,成了泡沫,留下了這些活得像王八蛋一樣的畜生。

岑……珠……想起來都疼啊……岑珠……

鄭與斌深呼吸許久,才說,心黑臉懶,他不配任何人喜歡。有我在一天,就不會有他的出頭之日。

鄭與斌此語雖然是在說唐小山,但是其實也暗指宋唯。他最近壓力一直很大,本來快升職為正科,一級警督,但是連環殺人案遲遲不能告破,影響了他的升遷,而宋唯的攪局雖然不至於把風頭全搶,但是鄭與斌已經開始有了危機意識。宋唯這個小子,不可小覷,他在的地方,每一個命案都破了。鄭與斌也曾跟從前的老師、同學打聽,該子背景似乎非常深厚,如果他成為警隊的核心,恐怕也會隨之成為自己的勁敵。

PM 8:00,L市都秀區某公寓。

鄭與斌此時翻來覆去看著手中的一張白紙,這張紙是今日被人塞到他的公寓門縫中的,用鑰匙擰開門一瞬間掉落下來。上面寫了一個地址,位於L市鬧市區的一個地下室,標註的是「第三指揮部」。第三指揮部一直存在於傳說之中,傅梨湘和他的另外兩名神秘組員被人傳得神乎其神,卻沒有一人見過。

但是,他曾聽說,華東一位陳姓警探在兩年前也收到過第三指揮部的神秘訊息,在傅梨湘的引導下,血手印連環殺人案和七人校園自殺案告破,這位警官順利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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