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六章 追真兇桃花卧底

那孩子也在讀高中。和張清清(1991年8月18日死亡)、蓋傑(1991年8月28日死亡)在同一所高中讀書。一大隊效率挺快,一早查了出來。

那孩子叫秦棠。十七歲,樣子普通,不惹眼。問她為什麼沒在家中住,她說她嫌家遠,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

問她繼父的事,垂著頭便哭了起來,問她張清清和蓋傑,則一臉茫然,只說是同年級的同學,不熟悉。

宋唯看過張清清未出車禍前的照片,好似一朵亭亭玉立的芙蓉,頭髮長如瀑布,青絲溫軟,笑里都帶香甜,實在是個小美人兒。後來毀了容,家中照片則似乎悉數燒了,只剩下一張一家三口的合照還在客廳掛著。張清清的那副拐杖還留在舊屋中,鄰居供述,張清清死前一天,還被頑童偷拿走了拐杖,因此不得已出了家門去尋找,被人所看到。

至於她何時回家,無人知曉。

詢問張清清學校舊友,都說這故事是全校最有名的女生,長得漂亮,學習好,多才多藝,那頭漂亮的烏髮讓人心悸。男同學提起她,多少都帶著悲痛和遺憾。但在女生群體中,張清清風評並不好,大家都還帶著喘不過氣的嫉妒。可是她毀了容,這種嫉妒又變成了一種微妙的大家都心領神會的愉悅,她曾回校讀書,卻被人欺悔,只能每天靜待家中。她死了,那些人錯愕中有內疚,內疚後,仍是該如何又如何了。

「女人真可怕。」小山直搖頭。

宋唯說:「得虧她沒自殺。可是自己苦苦熬著沒死,卻被人給害了,這叫什麼事兒。」

小山說:「長得美,不是什麼好事。」

宋唯認真地低頭劃計:「像豆沙,剛剛好。再美就要惹出事端,再丑沒人喜歡,這樣,剛剛好。」

小山看著宋唯,知道他這是身陷情網了。家中那個孽畜,多像被圈養的野生小貓,如果不拘束在自己身邊,怕是還要惹事,這事端恐怕比美貌惹出來的禍要大得多。趁她尚還惦記他這個人,能約束一時是一時了。

可是豆沙一直以來的惦記讓小山如芒刺在背。

小山的眼神,宋唯誤會了,而後,又心領神會。

今年夏天,宋唯唯一一次回家。為了宋鶯鶯的婚禮。

鶯鶯和老黃總算修成正果,結了婚。宋唯黑著一張臉當伴郎,從頭黑到尾,每次拍合照都把老黃擠到一邊,大家看合照一時都有點蒙,說這小兩口男俊女秀,跟姐倆似的,旁邊那人誰啊,西裝革履還扎著花,樂得像只別了喇叭花的大冬瓜!

宋唯惡狠狠地對老黃說:「你以後敢欺負宋鶯鶯,我剁了你煉肥油!」

老黃急得滿頭汗,說我和鶯鶯一輩子都好好的,小舅子放心。

宋唯喝了三瓶紅酒,吐得一塌糊塗。

他說:「爸,我媽媽沒了,姐姐也走了,以後就剩下我們兩條光棍了,特像我一師兄。嗚嗚嗚,我覺得這瓶紅酒好可憐,這個紅酒瓶看起來好可憐啊。」

少年哭得一塌糊塗。

少年爹拍著兒子的頭,有些無奈。

少年心中彆扭,大半年沒回家,堵著口氣要讓鶯鶯想自己,非常想,十分想,想到看見老黃都心煩的地步,要讓她心中譴責自己,誰讓自己這麼匆忙嫁給老黃,看看,看看,小心肝小唯都不肯回家了!造孽的老黃!

結果每次通話鶯鶯都笑得爽朗,連隔壁的宋胖胖都喵得春光燦爛精神抖擻,宋唯黯然神傷,最後還是自個兒熬不住了,提著行李灰溜溜回滬上。雛鳥總是想娘,啊不,是想姐。

他上半年過得蕭條,休息日便去小孩家中耍。和小孩兒攢幣打遊戲,帶小妞兜風看電影。小孩兒死煩人,莫名其妙老贏他,小妞死可愛,不言不語都可愛。

就是每次他帶小妞出去玩,小孩兒的眼神有點高深莫測的詭異。

不過他懂,有姐姐妹妹的弟弟哥哥都一樣兒!

生怕家裡的小姑娘被拐走!還是被這麼英俊瀟洒有型格的他!

正如今日的眼神。

宋唯其實不太喜歡刑警隊,他覺得並不能融入這裡,也或者二大隊的人一直都有點排擠他們,導致宋唯頗有些不甘,他說:「師兄,我想回臨淇。」

其實派出所雞毛蒜皮的小事天天擾得人不得安寧,李家丟的雞張家拾的狗,老王家的宅基老錢家的柳,看起來都是小事,但對於老百姓,通通都是影響穩定的大事,大過天的大事。君不見李家大嫂因為一隻雞疑上一村的鄰居,罵了三條街的群眾,莫名其妙高深的罵功;君不見老王家因為三寸宅基地和鄰居打了十年的官司,幹了四五十場架,咬牙切齒死磕到底。

但是,宋唯卻反而感受到了一種踏實。

還是周所說得好,人吶,活得就是個味兒。

在刑警隊,沒有這個味兒。

傅梨湘什麼的,從過去到現在,總也顧不上了。午夜夢回,惦記著追著他跑,小宋哥喊著「你別跑你別跑」,傅梨湘的臉在霧氣里,跟小旋風李逵似的,一邊跑一邊扭頭罵「你追個屁你追個屁」!

少年在基層待了兩年,雖然辦案時鋒芒猶在,但是人變得懂事很多。

小山此時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臨淇不是你該久待的地方。」

臨淇亦曾是小山待過的最有人情味的地方。

他在那裡過了這輩子最幸福的五年。

宋唯不再提及,又回到案中:「這樣探案恐怕不行。師兄,你說呢?所有的口證都浮於表面,彷彿是個玻璃球,表面圓滑乾淨,內里藏污納垢,至今仍未敲出口子來。」

他每次一說「師兄,你說呢」的時候,都是他最需要小山認可的時候。

小山點了點頭,斜眼睨他:「吃著師兄了,就想起師兄的好來。平時跟條巴巴狗一樣,動不動就汪汪汪咬人。」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指了指自己額頭的烏青,宋唯雖然面上高傲,心中卻是最最豁達的男孩。他笑了,探出頭來:「師兄瞧我不也眼腫著,咱們自己一家兄弟,何必讓二大隊那群小王八看了笑話?」

小山踹了他一腳,恨消了,也笑了。他生得這樣,笑起來,教人每每看了都魂不守舍,彷彿姜子牙走丟了兩魂四魄。剩下一魂兩魄,還要留著獃獃瞧他。旁邊路過的高中小女生們,經過時,腳步都放緩了,怕距離他太近,不矜持,又怕走過了,再也看不到。

宋唯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走,打報告去,我想到法子了。」

宋唯請示刑警隊長,說要帶小山去三十三中做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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