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章 入迷蹤真兇漸顯

刑警隊第三中隊長鄭與斌嗤笑:「小山的話是最沒有聽頭的,我跟他大學同學四年,就沒見他干過一件漂亮事兒。什麼屎蛋糞球的,你們還真信,他以前就愛編些稀奇古怪的話騙人。」

小山臉漲紅了,剜了鄭與斌一眼,宋唯心中暗道,原來小山和刑警隊這位破案無數、鼎鼎有名的二大隊大隊長是老同學,鄭與斌……鄭與斌……,他和傅梨湘不知認不認識,轉眼看著小山瘦瘦伶仃地站在那兒,心中有些不落忍,對鄭與斌也有了些不忿,他挑著眉毛說:「鄭隊就算是刑警隊的,也不能看不起我們基層派出所的工作。再說了,這個屎蛋我也見過,他的名字古怪,但人卻長得紮實。」

鄭與斌打了宋唯一巴掌:「熊孩子,有你插嘴的份兒!檢查沒寫夠?」

所長老周嗤笑了一聲,也有些暗惱,正準備噎小鄭兩句,唐富明發話了:「都閉上嘴消停會兒。」

他看了眼宋唯,淡淡開口:「你的檢查寫得不錯,你確實是錯了。現在去把老支書請到臨時辦公室,大家都過去。」

老支書戴著皮帽子,露出的那點花白頭髮油膩膩的。他聽到屎蛋這個名字,直搖頭:「其實屎蛋這個名字在我們這兒很常見,你叫一聲屎蛋,至少有七八個孩子會應一句。但是只是做個好養活的小名罷了。除了他,沒有誰真把這個名字當成大名,告訴別人。屎蛋這個孩子,爹死得早,媽二十多年前就改嫁了,一去就再也沒回來過。他從七八歲開始,就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沒文化沒知識,連正經名字都沒有,窮得叮噹響,沒人肯嫁他,他也不會討媳婦兒,挺怕見人,尤其怕我,見到我就溜著邊兒走,我有一次問他為什麼,他說我是官,我們村的大官,他怕官。」

唐富明問老支書:「他在哪兒住,現在做什麼營生?」

老支書說:「除了力氣,他能賣啥。這兩天正是他做生意的好時候,村裡哪家殺豬都請他。靠這個攢點小錢,過年能吃頓熱乎飯。」

刑警隊支隊長連同手下幾個大隊長議論紛紛,都不大當回事兒。刑警隊長說話也挺不客氣的:「唐書記,我帶著底下人去隔壁村兒再走訪一下,您慢慢查。」

氣氛一下子有點冷,唐富明目光炯炯,神色不變,揮揮手,放他們去了。他和藹地對老支書說:「還要麻煩您老人家,把屎蛋叫過來,問問吧。」

老支書笑:「不可能是他。他不敢殺人,連跟人吵架都不敢。打小就窩囊,被人踢著打著也沒吭過聲兒。」

這老人隨即有些不是滋味,嘆了口氣:「就是太窮了,沒個人樣子,活得不像人,讓你們誤會了。」

宋唯卻不服氣:「窮不是命。」

老人目光含著複雜和悲傷,他知道眼前的孩子一定金嬌玉貴地長大,看他雪白挺括的衣領和勻稱的雙手就能瞧出來。可是,有些人不是這樣的,有些人,和他是不一樣的。這種不一樣絕不是一句「感同身受」就可以使自己站在明理處、站在道德的高點。

老人拍了拍宋唯的頭,想了想,卻只能笑了:「孩子,窮可以要人命。」

這樣年輕的人呵,其實所能想到的看到的不好,多半和貧窮有關。

唐富明把問訊屎蛋的任務交給了宋唯和小山。

宋唯沒有受寵若驚,反而有些納悶,小聲嘀咕:「這老哥們兒一見我就說我有同謀,模樣也不是多瞧得起我,怎麼就把這任務交給我了?」

小山眼睛像是盛了一碗桃花水,美不勝收。他說:「因為你膽子肥。屎蛋殺豬啊,你知不知道?」

小山說「殺豬」兩字的時候,希望宋唯能聽明白自己的意思,因此直直盯著那個少年的眼睛,可宋唯顯然沒有深思「殺豬」二字究竟代表了什麼。

小山一直不停地、拚命地提醒每一個人,究竟什麼樣的人才會拽掉孩子的生殖器,究竟什麼人有這麼大的力氣。

多遺憾……沒有人聽得懂。

「為什麼讓我帶上你,你可抗不了屎蛋打。」宋唯不服氣。

小山說:「作為你的同謀,我被老傢伙盯著,沒地方去,放個屁也不敢大聲。」

宋唯:「粗俗!」

小山:「那就閉上尊臀。」

宋唯像只小老虎,撲上去打小山,兩個人打鬧了好一陣,吱紐一聲,門開了,悄無聲的。

大年三十的下午,宋唯感到脖子周圍兇狠地灌著冷風。雪籽也進來了,悄悄地,急迫而又森然的什麼,進來了。

宋唯忍住尖叫的衝動,迅速轉過身,卻看到門口縮著手腳的高大如野人的身影。

彷彿還是那天被人誣賴偷了摩托的模樣,又彷彿不是了。

垂下的頭上掛著雪,藏著的眼睛鬼魅晃動。

他身上有一股冰冷的寒氣,與所有人的氣都不一樣。他縮在那裡,安靜地縮立在那裡,卻讓人覺得心發慌。

小山深深嗅了嗅,莫名手指有些發抖。他壓抑住這種興奮,咬著細白的牙齒,輕輕開口:「既然來了,就烤烤火吧。」

宋唯剛剛看到他,彷彿僵了,這會兒才緩過氣兒,顫抖著,又有些不知名的害怕,逼得他說不出話來,只讓了個道兒。

屎蛋沉默地走了進來,依舊縮著腦袋,臘月寒天,今日過年,他還穿著一雙破舊單薄的布鞋,鞋面外露出了大腳趾,卻不縮不藏,凍得青紫。

不像。

違和。

整個人既是縮著的,腳趾沒理由不縮。

小山沉默地盯著他,漂亮的手放在熱烈的火苗上。

這人在小山的動作誘導下,也無意識地也伸出了手烤火。

宋唯在莫名其妙的恐懼之餘,嗅到了這個男人身上說不出的酸腥味,既像是宰殺豬羊的氣味,又似乎是腐爛的味道。從他進來這房間開始,在火的蒸烤之下,氣味漸漸地發散,漸漸濃烈到逼人腔魄,漸漸濃烈到攥人骨髓。

少年渾身滾燙,忍住想要衝出去的衝動,可是整個人依舊壓抑不住情緒的波動。

小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一會兒,才放下。他笑嘻嘻地問那個男人:「家裡還有沒有人了?」

本周就要結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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