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駕崩

啞婢登時又回過頭來,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卻又不知道如何做才好,蔣阮柔聲問道:「你可是要去請大夫?」

啞婢點點頭。

「大夫就不必請了。」蔣阮冷笑一聲:「我信不過這裡的大夫,你出去吧,日後做飯菜小心一點。」自然不能讓大夫過來,否則把出了喜脈,事情便變得一發不可收拾。這啞婢看上去膽子並不是很大,也不知是不是裝的。蔣阮只得先騙過這人再說。

啞婢張了張嘴,似乎有些茫然,蔣阮皺眉道:「還不出去!」啞婢這才連忙退了出去。啞婢走了後,蔣阮才揉了揉自己的額心,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可如今外頭究竟是個什麼情況她也無從知曉。這些日子她待在屋裡,雖然沒能出去,可每日站在窗前或者是在院子里走走的時候,到底還是看出了些端倪。

此處環境清幽,人跡罕至,每每飯菜做得極是清淡,若非蔣阮讓啞婢每日里特意給狗兒做些大魚大肉,恐怕飯菜里真的是連半點葷腥也見不到的。這並非偶然,有幾次黃昏的時候,蔣阮甚至能聽見隱隱的鐘聲。她大約是猜到了,這地方極有可能是一處寺廟,或許是山中,又許是荒野,總歸香火不旺,人丁稀少。而將自己藏匿在此處,實在是有些膽大,可轉念一想,也難怪別人找不著了。

蔣阮不知道此地距離京城有多遠,但是要想現在逃出去也是不可能的。重重把關之下硬闖是痴心妄想,更何況事情還沒做完之前便就這麼走了也實在不是個辦法。宣離什麼時候行動,只有等宣離邁出那一步的時候,剩下的事情才能順利進行。蔣阮伸手拿起一邊的小銼刀,在床頭輕輕划了一刀,那一處已經橫七豎八的划了許多條小道,正是她來此地的日子。如今已經過了幾十日了,想來,宣離也應該要開始動手了吧。

……

這一夜,原本幾日來的晴好天氣突然轉了天,到了傍晚的時候,猛地颳起了大風,烏雲黑壓壓的壓下來,不過片刻時分,豆大的雨點就自天上落了下來。行人們匆匆避雨,好似連日來的春光都猛地倒了回去。到了夜裡,更是凄風苦雨,寒冷的出奇。

宮中大殿孤零零的緊,燃燒的檀香緩緩納出青煙,宮人們似是習慣了這樣沉悶的氣氛,各自不言不語的自顧著坐著自己的事情。皇帝的寢宮中,巨大的龍創上,男人躺在床上,即便是再如何錦衣華服,都無法掩飾面上的死亡之色。

一雙手適時的拿起一邊的帕子,小心的擦拭著皇帝額上並未有的汗水。那雙手纖細潔白,指甲上塗著鮮艷的蔻丹,美好年輕的出奇。讓人一看便想到春天的花兒,有種幾乎滴出水來的嬌嫩,與之不同的卻是皇帝那張已經灰暗的臉,彷彿只剩下皮肉粘貼在骨架之上,蒼老憔悴的很。美與丑,年輕與衰老在此刻形成鮮明的對比,看上去竟有種說不出來的美感。

女子面若桃花,翹著小指頭將帕子重新捏到自己的手上,饒有興緻的觀察著床上的人,她神情認真,好似在看什麼有趣的事情。半晌,女子才歪頭「噗嗤」一笑,慢悠悠的道:「陛下,還真是狼狽啊。」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董盈兒,守在外面的宮人已然退到了一邊,只留下了小陳子,不,應當是現在的陳公公。聽到董盈兒的話,陳公公也並未露出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靜靜地立在屋中一腳,彷彿是個不存在的人似的。

董盈兒一手托著腮,仔細的看著龍床上的皇帝,這個男人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天下主子。一句話就可以主宰人的生死,當初因為這個男人她進宮,也曾瞧過這男人威風凜凜勢不可擋的模樣。可真龍天子又如何?到了如今,還不是如一條死狗一般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任人宰割。便是她,也能輕易將這天下的主子殺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現在想來,還真是捨不得動手呢。」董盈兒含笑道。

「娘娘且快些,」陳公公面無表情道:「雜家還等著回去同主子交代呢。」

董盈兒聞言只是眸中閃過一絲厭惡,突然又笑了,道:「陳公公就是心急,不用急,總歸不會讓你白來一遭罷了。」她說完後,便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將那瓶塞拔開,放到皇帝鼻尖下輕輕一掃——

皇帝的身子動了動,許久之後,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陛下醒了?」董盈兒輕聲問道。

皇帝怔了片刻,他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猙獰,看著董盈兒喝道:「你害朕?」他雖竭力表達自己的憤怒,可喉中卻好似堵著個什麼一般,只能發出嘶啞渾濁的聲音,若是不仔細聽,根本無法聽清究竟在說些什麼。

董盈兒笑了笑,俯身湊近了皇帝,似乎在仔細傾聽皇帝的話,聞言就道:「陛下這話可是冤枉我了,不是臣妾要害你,是你的好兒子啊。」

她故意沒有說究竟是哪一個兒子,便見皇帝面上浮起了一絲憤怒,可這憤怒對於一個奄奄一息的病人來說,只會顯得更加虛弱和無力。董盈兒見此情景,似是更加愉悅了,甚至還道:「陛下不若猜猜,是哪個兒子?」

皇帝死死的等著她,喉間發出嗬嗬的聲音,破敗不成句子,只是勉強的喚道:「來人……。來人!」

「陛下還要叫什麼人?」董盈兒微微一笑:「陛下卧病如此長久,怕是不知道如今是個什麼情況。這陛下每日可都是臣妾來親自照料的,旁的人都不能假手。臣妾每日都對陛下盡心儘力的照顧,陛下卻還要去叫別的人,實在是要臣妾很是傷心。」

「妖婦……。妖婦!」皇帝只能發出簡單的詞語。

「我是妖婦?那便是吧,只是陛下看起來比我這個妖婦還要不如呢。」董盈兒一雙手撫上皇帝的臉頰:「陛下這眼神似乎是在想著有誰來幫忙呢,是誰啊?是李公公嗎?陛下恐怕不知道,李公公在陛下病倒之後的幾日就憂慮過重而自盡了,嘖嘖,投身在枯井中,被人撈出來的時候,都不成形狀啦。」

董盈兒聲調輕快,皇帝的眼睛猛然間瞪大,看著她抖抖索索的道:「是你……。」

「都說了不是我了,」董盈兒有些埋怨:「臣妾哪裡有那樣大的本事,這世上能有這樣大的本事的,自然是只有陛下的好兒子了。陛下可知道,那是哪個兒子?」

皇帝沒有說話,只是死死瞪著董盈兒,他的目光太過可怕,若非是此刻卧病在床又身形衰弱,只怕看上去幾乎要將董盈兒生吞活剝了一般。好像一尾瀕死的金魚,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中掉下來。

「陛下不想聽,臣妾便也不說了,臣妾可是恨善解人意的。」董盈兒咯咯笑起來,然後對這一邊的陳公公道:「去把葯端過來吧,陛下這最後一碗葯,臣妾得親自服侍他喝下。」

皇帝聞言,面上的肌肉飛快跳動了一下,才嘶啞著嗓子道:「干…。什麼……。」

「自然是要喂陛下喝葯了,」董盈兒佯作驚訝:「臣妾念著和陛下這不多的夫妻情分,所以今日才特意讓陛下清醒一會兒,等會兒將葯喝下去,陛下也可以解脫了。慧覺大師說得好,人世間諸多苦楚,愛恨紛爭,唯有脫離塵世,方得大境界。臣妾可都是一心想要為陛下著想。陛下是不是還要打賞臣妾什麼小玩意兒?」

她一番話說的極是有意趣,好似在同情人撒嬌一般。只是那話中卻是毫不掩飾的殺機,弒君。皇帝努力想要掙扎著坐起來,用力的大吼道:「放肆。來人……。」只是他的聲音低微,根本傳不到外邊去,而身子已然動彈不能,哪裡還有別的辦法,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陛下別叫了,當心身子,這樣可不好看。太后娘娘早已歇息了,此刻天色已晚,陛下這邊從來都是臣妾自己來照應的。今日既然咱們緣分也快盡了,臣妾便也說清楚,免得讓陛下還有些牽掛。」她看著皇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陛下的聖旨呢,殿下也早就拿到了,自然也是銷毀了,所以陛下的心思恐怕是不能完成的。只是殿下也請陛下放心,他會好好地坐上那個位置,好好地治理大錦朝。陛下大可安心。」

皇帝在聽到董盈兒話里的「聖旨」二字時,面色就是陡然一驚,隨即便怒道:「孽子……。孽子……。」

「身在皇家就是如此,陛下也不必擔憂了。」董盈兒好似輕輕鬆了口氣一般:「那麼陛下,別的話也不必多說了,更深露重,陛下還是早些休息的好。」說完,便朝另一邊點了點頭,陳公公便適時的碰上藥碗迎了上來。

董盈兒從陳公公的手中接過葯碗,小心的用勺子舀了放到嘴邊吹涼,便喂到皇帝嘴邊,皇帝哪裡就會喝下,只看著那葯碗目光中流露出的全是憤怒和絕望,人的求生慾望從來都是很強的,皇帝用儘力氣一偏頭,那勺子中的湯藥便灑了一枕頭。董盈兒輕輕嘆息一聲,好似十分頭疼一般嘆道:「陛下真如個小孩子一般,怎麼吃個葯也如此吵鬧。」說玩便笑著看向陳公公:「還是請公公來幫幫忙吧。」

皇帝一早就瞧見了這陌生的總管,李公公跟了他多年,主僕間自也有情義的,如今這個陌生的公公既然能取代李公公的位置,當初對李公公下手,多半也有他的一份力。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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