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以牙還牙

蔣信之猜測的許多個想法中,卻是沒有料到瑾兒是蔣阮的朋友,他愣了一愣,道:「什麼?」

「你不記得我了?」瑾兒看著蔣信之摸不著頭腦的模樣,有些著急,看了看四下無人,才湊近道:「當初在宮宴之上,你曾救過我一命,我、我是過來報恩的,你不記得了嗎?」

蔣信之皺了皺眉,當初他覺得這姑娘生的有幾分面熟,卻不知是何故,如今聽她這麼一提醒,猛然間想了起來。當初懿德太后的宮宴上,刺客出來行刺,他似乎的確順手救了兩個姑娘。如今想來,倒是和面前少女的面容重合了。只是…。他驚道:「你是官家小姐,怎麼到了這裡?」

當初他不曾留意,自然也不知道這少女的身份,可能參加宮宴的,必然也是官家小姐,細皮嫩肉的嬌小姐如何進了這等敵營,便是從京城到這千萬里之外的邊關也是個難題,她的父母又如何自處?

「我們府上自來有訓,救命之恩定當湧泉相報。」瑾兒正色道:「你既然救了我一命,我無論如何便都應該過來報答你。你被困敵營,若是出了個三長兩短,我豈不是連報恩的機會都沒有了。這就是違背了府里的訓誡,所以我便自作主張混在援軍軍營的女眷中到了這裡,正是為了不違背組訓。我父母知道了,也定會支持我這麼做。」

這完全是有些強詞奪理了,一個女兒家這樣大喇喇的出來,身在官家更是注重聲名,想來她的父母早已氣的半死,也虧得她還能在此振振有詞。蔣信之有些頭疼,道:「你不應該來這裡,太危險了。」

「我既然都來了,就不怕危險。」瑾兒說話的速度很快,倒是十分符合她乾脆利落的性子,道:「你現在要是趕走我,那才是真的危險呢。」

「那你又是如何進到敵營的?」雖然大約能記起瑾兒說的話,她又是蔣阮的朋友,蔣信之倒是對她再也冷不下臉來,只是心中到底還有懷疑沒能弄清楚。

瑾兒聞言就是一笑:「蔣副將,蕭王爺帶來的錦衣衛到了,怎麼會對你袖手旁觀。好歹您也是蕭王爺的小舅子,蕭王爺要是不顧你,回頭阮妹妹能讓他好過?蕭王爺已經派了人來救你,只是…。」瑾兒吐了吐舌頭:「他手下的人武功太高,這些個南疆人心思詭譎,怕引起懷疑,普通女子又不願意去,膽大的卻又不聰明,聰明的又怕死。只有我膽大又聰明,主動請纓,蕭王爺就派我來啦。我只是來幫襯,到最後還要靠蕭王爺手下的人來幫忙。」

她一口氣說完,還順勢自誇了幾句,越發顯得性子率真活潑,許是和京城中常見的大家閨秀不同,甚至還敢拿蕭韶和他打趣。蔣信之微微一愣,看這少女行事大方,倒不知是哪家的大人養出這般討喜的性子。便問道:「你是哪家的小姐?令尊名諱如何?」

瑾兒怔了怔,笑起來:「我父親只是一個小武官,並不怎麼起眼,想來蔣副將有也是不認識的,至於小姐么?你叫我瑾兒就行,我現在是你的丫鬟,不是什麼小姐。」

蔣信之頓了頓,低聲道:「我當初救你,並不是為了要你報答,你一個姑娘家,做出如此之事,還是太冒險了。日後你小心行事,南疆人太過狡猾,我會用我自己的法子護住你,你自己也多加小心,必要的時候,大可不必管我。」

這便是囑咐了,蔣信之這一番話便表明,他相信了瑾兒的話,日後也會保護她。年輕男子神情剛毅,五官本就生的儒雅,卻又多了一股習武之人才有的銳氣,行動言語間自是光明磊落,認真的模樣更是有種別樣的魅力。瑾兒微微紅了臉,後退一步道:「是。」

兩人這麼說話的功夫,外頭不知何時已經安靜了下來,此刻正是夜深,那南疆士兵們方都喝過烈酒倒在地上酣睡,外頭靜悄悄的,整片營地都陷入了一種極端的寂靜,似乎平和的很。

蔣信之皺了皺眉,習武之人,對待一丁點變化都會有極大的感觸,尤其是眼下雖然瞧著沒什麼,他心中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這軍營,似是太安靜了些,安靜的總覺得接下來會發生點什麼。然而他沒有掀開帳篷出去瞧——外頭兩個把手的士兵仍然未曾離去。

瑾兒注意到他的神情,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安。她湊到蔣信之耳邊低聲道:「怎麼如此安靜,倒像是……」她的聲音太小了,蔣信之沒能聽清,便轉過頭來想要聽清楚她究竟在說什麼,誰知道一轉過頭,瑾兒的嘴唇擦著他的臉頰而過,蔣信之身子一僵,瑾兒的臉霎時間便紅透了。

蔣信之長到這麼大,從來沒與女子有過這樣親密的接觸。或許是在蔣府里親眼目睹妻妾殘酷的勾心鬥角並且深受其害,除了唯一的妹妹,蔣信之對女子總是敬而遠之。他在軍營中身為副將,瞧著前途一派光明,後又有戰神之稱,且不管那些想要用女兒來攀關係的人,單是自個兒前來表明愛慕之心的女子也不在少數。他年輕俊朗,高大不凡,行事又一派正人君子,自是吸引人眼球的。如今這般唐突,蔣信之一時間有些懊惱,卻又不知如何向瑾兒賠罪。

瑾兒在短暫的慌亂過後倒是平靜下來,並不明亮的燈火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她轉過頭若無其事道:「我覺得有些古怪,會不會是蕭王爺派的人來救我們了?」

蔣信之一愣,只聽瑾兒又道:「現在你的武功恢複幾成了?」

「七成。」蔣信之想了想才回答。

「外頭兩個人你能打得過嗎?」瑾兒問。

「能。」

「那便好,」瑾兒有些緊張起來:「你要準備好,我、我好像聽見外頭的信號聲了。」

「信號聲?」蔣信之奇怪。

「我來這裡之前便問過了,以狼嚎為信,你聽——」

靜謐的夜裡,果真有幾聲狼嚎,這草原上的餓狼不在少數,不過對於有火把又有刀槍的士兵們總是敬而遠之。如今遠遠的傳來幾聲狼嚎,似乎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可瑾兒如此篤定,必然其中有什麼特別的節奏才是。

帳中兩人屏住呼吸,外頭黑夜沉沉,暗裡似乎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士兵們翻個身繼續酣睡,那一丁點細微的響動便也被忽略了。

直到那窸窸窣窣的聲音變成噼里啪啦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什麼東西倒塌的響聲,一聲硬木倒下來,「啪」的驚醒一個正在酣睡的士兵。他揉了揉眼睛,站起身來罵罵咧咧的走出帳子,想要看看是哪裡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方一出帳子,便覺得有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酒氣倏爾醒轉,他立刻瞪大眼睛,便見遠遠的地方一片火舌正放肆蔓延,幾乎要將整個天空映亮,黑夜如白晝一般,竄起的火光倒映在他的瞳孔中。那火光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幾乎要將他的思維也一併吞沒了。直到火光已經蔓延到了最近的一處帳子中,他猛地驚醒過來,從喉嚨中艱難的發出一聲慘叫,然後用變了調的聲音呼喊道:「快起來!起來啊!糧倉燒起來了!」

猶如黑夜中的一聲驚雷,幾乎要將所有帳中的人驚醒,士兵們紛紛抄出傢伙衝出帳子,立刻就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再也顧不得其他,道:「快滅火——快滅火——」

可這荒土草原,水源本就珍貴,平日里飲水吃食用的就夠稀缺,這樣大的火勢根本無濟於事,可起火的地方卻是糧倉!那是整個南疆士兵們物資糧餉,這火眼看著越燒越旺,士兵們俱是心疼不已,隨即而來一種深深的恐懼。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原先他們還在嘲笑大錦朝的軍餉在京城被人一把火燒了個精光,如今就輪到了他們。大錦朝的士兵沒有了軍餉,依靠從前的還能堅持一段日子,可他們眼下的糧食被燒了個一乾二淨,連一日都不能多支撐。更何況,他們是在沒有足夠水源的情況下,要眼睜睜的看著賴以生存的糧草變成一堆灰燼,何其殘忍!

「慌什麼,用沙子滅火!」暗處突然傳來一聲低喝,眾人望去,便見灰衣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了出來,聲音沉沉,顯然飽含著幾分怒氣:「小心驚擾了聖女!」

「軍師!糧餉被燒了!」一名士兵忍不住慌亂道:「這可怎麼辦?」

「閉嘴,」元川道:「全部士兵去前方沙丘舀沙,誰再出聲驚擾,軍法處置!」

士兵們立刻噤聲,元川就是他們的首領,有元川在,似乎一切都不必擔心。此刻元川命令一下,眾人便紛紛奔向最近的沙丘。

元川負手而立,寬大的袍子將他的臉遮住大半,並不能看清楚表情,然而美麗的紅唇沒有如從前一般勾起,顯然這時心情並不怎麼愉悅。雖然話說的篤定,可……看那火光的架勢,便也知道此刻糧草大約已經救不回來,實在是有心無力。

攏在長袍下的手指慢慢屈起握成拳,元川定定的站在原地,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遺忘了。這把火必然是大錦朝的士兵來放的,這一手不可謂不陰險,原先是他們小看了錦衣衛,這些日子一直沒有動靜原是在等待時機么?偏偏又挑在這樣一個南疆士兵最放鬆的時刻,實在是用心良苦。

可是,究竟遺忘的是什麼?元川放眼過去,目光划過某個大帳的時候微微一停。帳外兩個士兵依舊立的筆直,姿勢卻是有些僵硬,元川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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