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陰差陽錯

六月天女人臉,說變就變,分明早上還是晴朗無雲,到了下午卻下起了瓢潑大雨。這雨水來的兇猛,倒是給炎熱的夏季帶來了一絲清爽的涼意。

夏研坐在窗前,窗戶開著,雨水帶來的涼意清爽的撲在她面上,連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因著懷了身子怕寒涼,便是在夏日裡屋裡也未用冰,今日這場雨倒是解了暑氣。

翡翠將外衣輕輕批到夏研身上:「夫人仔細著別著涼了。」

「無妨。」夏研舒服的眯起眼睛,她的心情似是很好,連容色都變亮了幾分,倒有些從前的模樣了。衣裳的袖邊正綉著一隻翩翩欲飛的白蝴蝶,那蝶兒繡的美,似乎在閃閃發光。夏研低頭看了一眼,也十分滿意。有孕以來,原先的衣裳都不能穿,只穿些寬大的,女人家哪有不愛美,便是想方設法在花樣上做些文章。蔣素素將綢魚絲分了,給她送來一些,她便用在了衣裳的袖邊上。一來綢魚絲的確美,二來,紅纓那邊出了變故,必然有人會懷疑到她身上,唯有同樣用在自己身上,才不惹人懷疑。

想到紅纓,夏研嘴角又顯出一抹快意的微笑。葯是她花大價錢從外面買回來的,京城根本沒有,尋常大夫也聞不出來。便是聞出來了,也都是蔣阮的罪。下人親眼見著紅纓將綢魚絲抱了回去,夏研簡直要笑出聲了,這是老天爺都在幫她,紅纓是自己找死。

今日是第二日了,不是今日,明日紅纓必定小產。

翡翠在一邊為夏研輕輕打著扇,夏研捻了一粒酸梅子含在嘴裡,近來她越發愛吃酸的,便令廚房腌了許多新鮮的青梅。梅子剛含在嘴裡,酸味還沒來得及化開,夏研突然覺得小腹一痛,她手上一抖,嘴裡含的梅子登時吐了出來,捂著小腹叫道:「好痛!」

翡翠和琳琅嚇了一跳,忙去扶夏研:「夫人怎麼了?哪裡痛?」

夏研越發的覺得自己小腹痛如刀絞,竟從凳子上跌將下來,捂著自己的肚子疼的在地上翻滾。兩個丫鬟登時嚇得面色發白,翡翠道:「夫人難不成是要生了?可這時候還未到啊。」

「啊!」琳琅慘叫一聲,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只見夏研下身已經溢出大片血污,她們都非什麼都不知道的閨閣小姐,自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翡翠見到如此情景,也六神無主:「怎麼辦?夫人您撐住,奴婢這就去找老爺,去叫大夫過來!」

「站……站住!」夏研一驚疼的額頭上滲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卻還是保持著清醒叫住翡翠。她隱隱明白可能是小產了,心中又痛又驚,可是眼下她卻吃力道:「做的隱秘點,別讓府里其他人知道。」說罷又是慘叫一聲,捂著肚子打起滾來。

……

蔣阮合上面前的書頁,天竺快步走到她身邊,壓低聲音道:「夏研小產了。」

「果然是葯勁霸道。」蔣阮淡淡道。

「不過她未曾驚動旁人。」天竺想了想:「只從外頭找了個大夫,眼下那大夫剛出門,當是收了不少的銀子。」

「你可有同伴?」蔣阮看向天竺:「想個法子保那大夫一命,夏研一定會殺人滅口,那大夫我還有用。」

天竺道:「屬下這就去。」

天竺走後,蔣阮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點心籃里,裡頭有一枚極小的李子。這個季節的李子還未成熟,今日被露珠看著好玩摘了下來。李子青澀未長成,小的可憐,到底不是收穫的時候。蔣阮將李子握在手心裡,慢慢溢出了一個笑容。

妍華苑裡,夏研躺在床上,面色灰白若死人。屋裡瀰漫著一股極大的血腥味。琳琅看著木盆里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不由得有些遍體發寒。

大夫說夏研懷的是個男胎,已經成型了。今日卻不知道聞了什麼致人流產的香料,這才小產了。這香料極為霸道,不僅如此,還傷了根本,日後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夏研已經有了蔣超和蔣素素,就算日後不能生孩子,到底在府中也有立足之地。可是她們都知道那香料是怎麼來的,那分明就是夏研用在蔣阮的那匹綢魚絲,想要用來對付紅纓的香料!

夏研目光獃滯,直勾勾的盯著頭頂幔帳上極細的花紋,若非很久之後才轉動一下眼球,怕是有人都懷疑她是不是死了。

綢魚絲,綢魚絲?夏研苦笑一聲,原是這樣。紅纓那個賤人,竟然將綢魚絲換了過來?難不成是院子里有了姦細,里通外合才將兩匹絲線交換?如今紅纓肚子里的那個賤人還在,自己的孩子卻賠了命去!此種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想到肚裡的那個孩子,夏研心中猶如刀絞一般,這孩子在她肚子里呆了那麼久,眼看著就要臨產,卻中途夭折。並且,還是個男胎!蔣權知道了後會怎樣?定是會十分失望,她怎麼能將這個消息告訴他?若是告訴了他,紅纓肚裡的賤種豈不是更如魚得水。她的孩兒死了,也定要紅纓的那個賤種陪葬!

琳琅怯怯的走上前:「夫人,二小姐那邊是否說一聲……」

「別告訴她我小產了,」夏研艱難道:「你只說那絲線有問題,叫她別用。」夏研氣游若絲:「這件事情,若是要任何人知道,你們家人的性命就不保了。」

翡翠和琳琅一震,齊齊低下頭道:「奴婢們省得。」

「滾下去吧。」夏研明顯的不再想多說話,待翡翠和琳琅正要退下的時候,琳琅突然小心翼翼的出聲問道:「那……那小公子的屍首怎麼辦?」

夏研一愣,看了看窗外,如今這個天氣,怕是也放不了多久,可是看著木盆里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她又沒來由的感到心煩。登時便冷笑一聲:「死都死了,自然是丟出去扔了。」她有些厭惡的別過頭:「做的乾淨些,別被人抓住把柄。」

翡翠和琳琅都是心一涼,自己的親身骨肉,夏研這樣也實在太令人心寒了些。可眼下確實沒有別的辦法。她們自然不知夏研打的什麼主意,只得應了出了門。

夏研躺在船上,眼角突然流下一滴淚水。她側過身子,淚水悄然不見,眼中閃過一絲惡毒。

她的孩兒落得一個這樣慘死的下場,紅纓肚子里的賤種,必定要比他慘一千倍,一萬倍!

……

夜裡,妍華苑裡的一間小屋亮起了燈,方是下過雨的天氣,夜裡竟還有些風,將那燭火吹得搖搖欲墜,忽明忽暗的有些鬼魅。

一個小聲的聲音響起:「那東西處理的怎麼樣了?」

「怕被人懷疑,用粗麻布包了,處理的挺乾淨的,沒人發現。」另一個微低聲音答道。

「那就好,哎,今兒個夜裡瞧著天色陰沉,感覺怪滲人的,你說,莫不是冤魂……」

「去去去,大晚上的胡說什麼呢?」微低的聲音似是十分忌諱,急急打斷另一個聲音,道:「都這麼晚了,既然事情都處理好了,我先回去了。」

「好。」另一個聲音答道,緊接著便是腳步離開的聲音。屋裡的燭火微微照亮了桌前人,正是夏研身邊的貼身婢子琳琅。今日她將那死嬰交給了屋裡一個嬤嬤,只說是院里不幹凈的丫鬟在外頭髒了身子生下的,讓那東西交出去遠遠的賣了。雖說這事有些忌諱,琳琅給那婆子的銀子卻很足量,那婆子也就接應了下來。

明明一切都辦的很妥當,琳琅卻不知怎麼的總覺得心中隱隱不安,好似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然而夏研身邊如今離不得人,她裝作未曾小產,胎像安穩的模樣繼續養胎,琳琅卻必須給她小產的身子熬補藥。

那婆子與琳琅分開後,笑呵呵的去摸自己沉甸甸的荷包。琳琅的銀子雖然給的足夠,然而這死嬰卻還能賣出一筆好價錢。那死嬰身上連著的紫河車可是好東西,京城有家藥鋪子私下裡就在做這等生意。平日里搜羅了死嬰倒賣給別人,大宅門裡的女子經常需要用紫河車來養顏,然而紫河車畢竟是血淋淋的玩意兒,平日里也不能明目張胆的吃,只得私下裡偷偷的買回來。

今日這婆子就是從琳琅處得了那死嬰,再轉手賣給了藥鋪,回頭就收了兩份銀錢,如何不高興,登時就興緻勃勃的出去打酒吃了。

素心苑中,蝴蝶端著一個琳瓏剔透的琉璃碗來遞給榻上的蔣素素:「姑娘,趁熱喝了吧。」

那碗里煮的熱氣騰騰,瞧著卻有一種令人作嘔的顏色,雖香氣撲鼻,卻也令人沒來由的胃中發賭。

蔣素素放下手裡新進的胭脂,渾不在意的接過蝴蝶手裡的琉璃碗,拿玉勺子輕輕攪了攪,漫不經心道:「今日又有了?」

「這幾日京中少得很,藥鋪的掌柜說這是今日新收的,新鮮的很。奴婢花了兩百兩銀子才買了回來。」蝴蝶神情不變道。

「知道了,回頭你去賬上里領銀子。」蔣素素將碗端起湊到自己鼻尖,輕輕嗅了一口,露出陶醉的神情。吃紫河車不是一天兩天了,多虧了紫河車,她面上的疤痕才好的如此之快。這東西珍貴卻不常有,別人怕血淋淋,她卻不怕。為了這張容顏,這些又算什麼?總歸最近連雞血也能斷了,她的容顏想必也更是美艷無雙,看來,是時候出來走走了。

蔣素素端起碗來慢慢品嘗佳肴,一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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