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驚變

素色馬車緩緩停在蔣府門口,出門迎接的夏研身子顫了顫,便見兩個丫鬟扶著一個清麗少女走下馬車來。

那少女正是蔣素素。比起三年前,蔣素素顯然長得更高了一些,許是在家廟中呆的久了,身上似乎也有一種安定的氣質。從前些許的驕縱全然不在,只剩一種淡淡的清高之感。她唇畔含著笑,臉龐上的疤痕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了。而五官生動明媚,不知是怎麼回事,分明還是清麗的長相,卻又似乎含著一種隱隱的勾引,若是認真去瞧她的一舉一動,竟會有些分了心神。

夏研起初看到她的臉時心中便是一喜,扶著腰笨拙的上前走了幾步,才看著蔣素素的臉道:「素兒,你的臉怎麼好了?」

當初來府里看過的大夫可是說,蔣素素臉上的疤痕怕是好不了,日後若是尋些名貴的藥材來,許是會瞧著淡化一些。可眼下蔣素素的皮膚若剝了殼的雞蛋,哪裡還有一絲一毫毀容的痕迹。

蔣素素瞧著她輕輕一笑,道:「時間到了,自然就好了。」她那雙眼睛就這麼輕輕瞧了夏研一眼,夏研竟覺得心神一盪。不知道為何,只覺得面前的蔣素素陌生的出奇,與過去判若兩人。可細細一看,卻仍是原來的那個蔣素素。她忍住心中狐疑,道:「素兒,你回來了就好,這三年,你都狠心不肯見娘……」

蔣素素置若罔聞,目光越過夏研落在府門前的一頂軟轎上。

那是一頂海棠色的軟轎,清一色是宮裡的四個侍衛抬著,那轎子做的既精緻又華麗,並未標明轎中人的身份。一路上已經有許多看熱鬧的百姓跟著,想要看看到底是哪家府上的貴人。

那轎子在蔣府門口停下了。

蔣素素盯著那轎子不言。

從轎子後方走出來兩個華服丫鬟,笑盈盈的打開轎子珠簾,將裡頭的人迎出來。

紅衣少女容色絕艷,行走間自有驚心動魄瑰麗。她緩步而行,每往前走一步,夏研掐進手心的指印就越深。

終於,紅衣少女走到夏研面前,微笑著開口道:「阮娘,見過母親,二妹,好久不見。」

夏研只覺得胸中一股鬱氣直衝面門而來。蔣阮在宮中的盛況,自是有那嘴快的傳了出來。思及此夏研便是恨不得將蔣阮狠狠撕碎了。這樣好的運氣,怎生就不是落在蔣素素頭上。如今蔣素素方回府,蔣阮卻是挑在這個時候湊過來,這兩廂一對比,外頭的人看在眼裡,指不定明日京中又會起什麼流言。人都是踩低捧高的。同樣是進家廟,蔣阮便這樣榮華歸來,蔣素素就只是一輛馬車。她心中氣炸了去,蔣阮分明是故意的!

蔣素素靜靜的看著蔣阮,忽而一笑:「大姐姐,許久不見,更加傾城了。」她神情平淡,真有幾分出塵姿態,可不知怎麼的,全身又流露出一種特別的意味,便是女子見了也會忍不住有些心動。若定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便是妖尼。是的,蔣素素身上尚且帶著檀香,衣裳青素,脂粉不施,真有幾分仙姑的感覺。可那一舉一動……竟又帶著一種別樣的誘惑。不可看,不可看,看了便會失魂。

蔣阮收回目光,微微一笑:「二妹遠出有所不知,如今太后娘娘請封了我為弘安郡主。雖然你我二人同為姐妹,我與母親也是母女,可是規矩不可廢,傳出去怕是有藐視皇家之言。所以阮娘斗膽提醒一句,日後,該立起來的規矩,還是要立起來的好。省得傳出去叫御史們聽到,又得參上父親一本。」

蔣素素本是平靜的臉待聽到這話時,兩頰的肌肉狠狠一抽,竟是有幾分不自然的扭曲起來。她緩緩抬頭看向蔣阮,一瞬間眼中情緒風雲變幻。最後回歸平靜。她微微一笑,給蔣阮屈膝福了下去:「素娘見過郡主。」

蔣阮含笑著令她起來,夏研幾乎要將牙咬碎,蔣阮略略一想,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夏研的小腹上:「母親便免禮吧,如今母親懷了身子,若是傷了身子,怕是阮娘也難辭其咎哪。」

夏研見著她的目光,悚然一驚,雙手下意識的護住小腹,警惕的盯著她,勉強笑道:「哪裡的話。」

蔣阮笑的更加溫和:「母親護的這樣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對母親肚裡的孩子怎麼樣呢。母親多慮了。」她轉過頭,恰好看見蔣素素瞧著夏研肚子的模樣,眸光亮的驚人,竟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蔣阮心中暗暗警惕,含笑道:「瞧著二妹的樣子也是極為喜歡母親肚裡的小傢伙,看來母親很快就能給府上添一個小弟弟了。」說罷,竟是不再多等,笑著令丫鬟跟到府里去了。

夏研自是下意識的看向蔣素素的目光,這一看之下卻大吃一驚。蔣素素看向她小腹的模樣哪裡有一分溫柔可愛,那目光彷彿盯得不是小腹,而是一盤美味佳肴,下一秒就要撲將過來。將她吃的一乾二淨。

夏研如今就將她肚裡的這個看做命根子,見蔣素素如此可怕眼神,登時就後退一步。她動作太大,蔣素素回過神來。眸中那股貪婪頓時消失殆盡,微笑道:「母親,我也先進去了。」

說罷,又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夏研的小腹,緩步進了府內。夏研呆怔在原地,還想著蔣素素方才那一抹眼神,不知為何,心中寒涼一片。

……

在府里住了幾日,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太后隨宜的賞賜一台一台的搬回蔣府,竟也沒人敢來打主意。蔣超整日跟著宣離在外頭忙活,進府自是沒有見過。蔣權更不會主動來找蔣阮這個女兒談心。露珠打聽到這三年蔣丹倒是越發的不愛出門了,性子更為內向。蔣老夫人的身子也開始了明顯的衰敗之勢,回府當日只叫蔣阮過去說了一會子話便乏了。

夏研的胎已經過了頭三個月,後面若是細細養著自然無礙。上一世夏研肚裡的這個孩子到底是沒有生下來,就在一個月後小產了,當時查出來是五姨娘紅纓動的手,蔣權大怒,將紅纓關進柴房,紅纓卻自己尋了繩子上了吊,死在柴房中。如今看來,倒是種種疑點。雖然紅纓極有可能做出這事,可自己上吊,卻不是她的性子能做出來的。

這一世便是循著上一世的痕迹,夏研的胎兒也保不住。只是紅纓……她也很好奇,真是紅纓下的手?

正思忖著,連翹便掀開帘子,道:「姑娘,五姨娘來了。」

蔣阮挑了挑眉,紅纓的動作倒是極快。

命人將紅纓迎進來,紅纓的衣著比起三年前可要精緻多了,雖然仍不顯得富麗堂皇,可那料子首飾,無一不是好東西。看來這三年,蔣權待她不錯。想來也是了,上一世她剛回蔣府時,正是這個時候。當時的紅纓便已經到了與夏研分庭抗禮的地步。如今夏研有了身子,紅纓伺候蔣權倒是更方便些。

紅纓有些小心翼翼的在蔣阮的對面坐下來。這三年她過的極為舒心愜意,夏研之前所做種種本就令蔣權心中有了疙瘩。兩人不甚親近,她倒是有了可趁之機,這三年蔣權待她越來越看重,誰知夏研卻是在這個節骨眼兒懷了身子。

好在蔣阮回來了。紅纓對蔣阮總有種莫名其妙的敬畏,自從三年前在府里見識了這個看似溫和的大小姐種種厲害手段後,她就有心拉攏。如今證明她的眼光果然沒錯,蔣阮得了懿德太后的青眼,蔣信之又步步高升,趙光也看重,眼下成了郡主,憑她的手段,這府里還不是她的天下?

想到此處,夏研恭順了神色,謙卑道:「賤妾見過郡主。」

「姨娘何必多禮。」蔣阮端起面前的茶壺:「姨娘與我都是自己人,不必虛禮。」她含笑看著面前女子:「一別三年,姨娘瞧著也過得不錯。」

「都是託大小姐的福氣。」紅纓笑道:「大小姐才是有福之人。」

蔣阮便微笑著與她寒暄起來,沒過多久,果然,紅纓便試探的問道:「大小姐可知夫人懷了身子的事情?」

「父親老來得子,這府上誰人不知?阮娘又不是聾子瞎子。」蔣阮語氣中含著淡淡的嘲諷,登時聽得紅纓眼角一跳。然而戲還要唱下去,她的面上頓時浮起一抹憂色:「說來讓大小姐見笑,這正是賤妾擔憂的。」

「哦?姨娘有什麼可擔憂的?」蔣阮笑著問。

「賤妾當大小姐是知心的人,也就腆著麵皮與大小姐說了。夫人她這一胎固然是好,可是這幾年因為老爺的關係,夫人待賤妾多有誤會。若是生了小少爺,指不定要怎麼發作賤妾。」紅纓神情惶惶,真若十分不安的模樣。

「姨娘言重。」蔣阮微笑著安慰她:「母親慈悲心腸,又怎麼會發作姨娘?再說了,父親也不會放任不管的。若是姨娘受了委屈,父親一定頭一個不肯放過。」

紅纓掏出帕子抹了抹眼睛,擦去莫須有的淚花,苦笑道:「老爺待賤妾好,是賤妾的福氣。可女人生孩子么,總是兇險萬分的,說句難聽的,若是夫人中間出了什麼差錯,怪責要賤妾身上,賤妾有苦難言,怕也是怎麼都不能洗脫冤屈的。賤妾在這府上就是孑然一生,若是真的被安上那個罪名,怕是……怕是連死都沒能留個全屍。」

蔣阮靜靜的看著紅纓。紅纓這番話里究竟有幾分真假暫且不提,不過看得出來是個聰明人,既是將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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