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你輸了

一路疾行。

馬車在山路上行走,難免顛簸的厲害,好在蔣信之找來的馬車夫精於此道,愣是將泥濘不堪的笑道駕馭的四平八穩,坐在馬車中也無絲毫不適。

穴宜崖崎嶇陡峭,崖峰若削了一辦的斷劍,直刷刷的令人心驚。山間叢林密布,偶爾有棲息在此地的夜梟被馬車過路的聲音驚起,撲凌凌的飛入空中,留下一個黑色的影子。

原本在往日,穴宜崖這一段路山高谷深,枝葉繁茂,怪石嶙峋,別有一番險境,自有富貴人家在此地停留,享受難得的風光美景。然而自從京中開始不斷下雨後,道路泥濘不堪,日頭也不見,陰沉沉的烏雲壓下來,原本的風光美景便多了几絲陰森的意味。

五輛馬車默默朝前駛去,最前面的是蔣超的馬車,他是唯一一輛馬車看上去不同的,不如其餘幾輛精緻,但也不寒酸。緊接著是蔣阮、蔣素素、蔣儷和蔣丹的馬車。車夫不說話,馬車中的人不說話,於是一路上只能聽見馬鞭抽打在馬匹身上的聲音和車軲轆的轉動聲。

蔣阮靠著馬車裡的軟墊,露珠正在為她蒸茶,夏研準備的馬車的確精緻,裡頭甚至有小几,早晨忙著趕路蔣阮吃的少,連翹和白芷就自己帶了些點心,露珠手巧,將前日里摘得梅花腌了起來,在馬車裡給她做梅花蒸茶。

甜蜜的滋味從她的馬車漸漸散發出來,飄散在空氣中,傳到後頭幾輛馬車眾人的鼻子里。

蔣儷不屑的冷哼一聲:「她倒是會享受。」四下一瞅,又暗恨自己身邊的丫鬟不如蔣阮的機靈貼心,連個零嘴也不曾準備。

蔣素素本就心中有事,見蔣阮此刻還有心情喝茶吃點心,面紗下的臉便不由得緊了起來,低聲道了一句:「找死!」

蔣丹卻是靠著馬車窗淺眠,絲毫不放在心中的模樣。

穴宜崖前頭的路還算好走,不知走了多久,便到了最險的一段路。

此處地勢狹窄,兩邊都有山谷夾著,只有中間一條小道,恰似葫蘆口,因此得名為「葫蘆嘴」。葫蘆嘴兩邊山谷都是茂密的叢林,第一輛馬車剛走到葫蘆嘴的時候,林中突然傳來撲簌簌的聲音。

馬車驟然停下。

連翹和白芷手一頓,俱是有些緊張起來。露珠額頭上開始滲出汗珠來,蔣阮仍在慢慢品茶。

她姿態十分優美。

馬兒感覺到了危險,任憑車夫怎麼揮動馬鞭,依舊不肯上前一步。蔣府的侍衛都抽出刀來,蔣信之派來的兩個侍衛卻是站在蔣阮的馬車前,紋絲不動,面色已然有了血腥之氣。

蔣儷尖叫一聲,率先喊了出來:「怎麼回事!」

猶如找到了一個發泄口,只聽「轟隆隆」一大片聲響,震得地面都在抖動一般,葫蘆嘴兩邊的山谷上不知何時冒出了一大片黑壓壓的人。車夫們嚇了一大跳,這些人身著布衣,好似山匪打扮,一股腦兒的往馬車這邊沖了過來。

「撤!快撤!」蔣府護衛忙護著馬車想要撤離,可那群山匪動作卻是出乎意料的敏捷,幾乎是眨眼間便到了面前。

除了蔣信之的兩名護衛,蔣府一共帶了二十名護衛,這二十名護衛無奈之下便只能與這些山匪交上手,一時之間耳邊只聽得到刀劍碰撞發出的「砰砰砰」的聲音,風聲如霜,不時有熱的鮮血一束束綻放噴濺在精緻馬車的車簾上。

「怎麼會有山匪?怎麼會有山匪!」蔣儷大聲尖叫,可一掀開馬車帘子,看到外面的恐怖慘景,頓時嚇暈了過去。

蔣丹緊緊縮在馬車中的一角,兩個丫鬟死死的護著她,三人都咬緊了嘴唇不肯開口。

最鎮定的,只有三輛馬車。

蔣超的馬車就在最前面,但這些殺人的山匪都繞過了這輛馬車,一眼看過去,唯有蔣超馬車周圍乾乾淨淨,省的蔣府侍衛去營救,倒是十分奇特。

蔣素素坐在馬車裡,唇邊是森冷的微笑,外頭的廝殺越是慘烈,她嘴邊的笑容越是快意,幾乎要忍不住去蔣阮的馬車上掀開帘子,看看蔣阮驚慌失措的模樣。

蔣阮仍在喝茶,馬車旁邊兩個護衛比十個蔣府護衛還要頂用,竟是連熱血都未濺上一滴在車簾。

蔣府侍衛寡不敵眾,外頭至少有成百上千的人,越是交手他們越是心驚,對方哪裡像是山匪,雖然極力掩飾,但分明是武藝高強的練家子。再說了,哪有山匪上來就殺人的,也不問錢財在何地方。

然而儘管心中疑惑,這些蔣府護衛還是落了下風,對方似乎並不想殺馬車中的人,卻要對侍衛趕盡殺絕。就在蔣府侍衛越來越少的時候,蔣阮放下茶杯,道:「露珠。」

露珠一頓,立刻掀開馬車帘子驚叫一聲:「救命啊!」

蔣阮馬車旁邊的兩個侍衛一聽此話,卻是同時躍起,這兩人動作十分迅速,周圍人還未曾反應過來,兩個侍衛已經躍至身後幾輛馬車前,將手裡的刀往馬屁股方向狠狠一紮,在將馬轉了個頭兒。

登時,馬兒吃痛,驀地揚起前蹄,箭一般的沖向遠方!

兩名侍衛如法炮製,蔣阮的馬車也未曾放過,於是,便見葫蘆嘴,四輛一模一樣的馬車分別朝四個方向奔逃而去!

隱藏在叢林深處的人立刻舉起弓箭,被人阻止:「住手!」

灰衣人緩緩站了起來,目光是刻入骨髓的陰冷:「想逃?哼,不過困獸之鬥!」

四輛被刀刺傷的馬車跑的飛快,車夫都給掀翻了去,車裡俱是坐的小姐,蔣素素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何事,只知道不知怎麼的馬車就突然發了狂,她在車裡被撞得東倒西歪,驚惶的大喊:「救命!快救命!」

應答她的只有風聲。

四輛一模一樣的馬車,四個不同的方向,身後的山匪們卻像是突然發了難,倒是不知道該去追哪一個好。不由得全部望向遠處叢林深處的灰衣人。

灰衣人遠遠看著,突然打了個手勢。山匪們像是突然得了指令,猛然間兵分四路,行動快速規整,普通的山匪哪有這般氣勢和應變,留下來應付其他山匪,蔣信之派來的兩個護衛登時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驚異,他們出身軍營,對此並不陌生,這分明是軍隊中才有的變陣!

早就猜到這些人不是普通的山匪,卻沒想到,這是一支軍隊!還是一支兵力精良的軍隊!

意識到這一點,他們突然明白蔣阮可能遭遇到的危險,即便他們聽從蔣阮命令,但是更要護著蔣阮周全。蔣阮想要用四輛馬車模糊這些人的視線,殊不知葫蘆嘴地勢險境,到底只有一條路罷了。而這一路上都埋伏著如此精良的兵隊,即便蔣阮怎麼逃,都如同瓮中捉鱉!

他們必須追上蔣阮,至少保護蔣阮多一刻的安全。

兩名護衛同時騰空而起,甩開周圍山匪打扮的士兵,朝葫蘆嘴的西方奔逃而去。

山上的灰衣人嘴角一翹,露出一個興味的微笑:「結局如此,何必多費心思。」說罷,語氣一變,對著身邊人森冷道:「去,追上那兩個侍衛。」

蔣阮的馬車在叢林中跑的飛快,車身一路刮擦無數生長的粗大的樹枝枝蔓,連翹試著去拉韁繩,想讓發狂的馬停下來,卻沒什麼作用。露珠將軟墊全部鋪在馬車後面,緊緊拉住蔣阮的手,免得她撞傷了頭。

蔣阮抿著嘴,神情平靜,一雙清潤的眸子深不見底,竟是有幾分冷涼的肅殺來。

身後的山匪窮追不捨,蔣阮神情不變,連翹突然驚呼一聲:「不好!前面沒路了!」

葫蘆嘴已到了盡頭,前方正是穴宜崖的斷崖邊,馬車這樣不管不顧的衝下去,只有車毀人亡的下場。

蔣阮神情一定,突然從袖中摸出早晨白芷遞給她的匕首,匕首刀尖還有些鈍,她一手拉過馬車的韁繩,一手突然狠狠往下一劈,「嘣」的一聲,馬車的繩子從中間斷成兩半,車子整個往側邊一翻,被前邊的馬往前狠狠一帶拖出幾米,終於在離懸崖邊還有幾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那馬卻是頭也不回的衝進斷崖中的雲霧裡,瞬間便消失了蹤影。

馬車側翻在地,白芷捂著腦袋爬起來,連忙去扶蔣阮:「姑娘沒事吧?」

「沒事,」蔣阮將匕首收緊袖中,扶著露珠站起身來,三人都是蓬頭垢面,在地上滾了一滾,狼狽不堪的模樣。

與此同時,蔣信之撥來的兩個護衛也趕了上來,見馬車車繩被砍斷,倒在離懸崖如此近的地方,都是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再看向蔣阮的目光里,已經是十分激賞。

難得如此慌亂的時候她還如此鎮定,腦中留有清晰地判斷力,甚至殺伐果斷的砍斷了繩子,救了自己一條性命。便是在死裡逃生後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從未見過哪家小姐有這樣的膽色,轉念一想,有那樣一個威風凜凜生死不懼的哥哥,妹子想來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卻聽見身後傳來腳步逼近的聲音,兩人神色一凜,側身擋在蔣阮面前。

這些做山匪打扮的士兵兵分四路,追蔣阮的這一隊也有百來人。俱是凶神惡煞瞪著蔣阮,前面是餓狼,身後是懸崖,猶如待宰羔羊,再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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