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狀元郎

大錦十四年的花燈節,過的比以往都要熱鬧。蔣阮這個名字一夜間便傳遍了全京城,一時間京中百姓人人皆是談論蔣家剛回府的大小姐姿容絕色,才藝無雙,還懂規矩,守禮儀,風儀高貴,與以往的蔣府二小姐不相上下。

蔣素素一大早醒來便看見床頭的雕花櫥柜上放著一隻精緻的白兔燈籠,她愣了愣,陡然間生出一股怒氣,尖聲道:「來人,蜻蜓,蝴蝶!」

蝴蝶很快跑了進來:「姑娘,出了何事?」

蔣素素指著那白兔花燈:「這是誰放進來的?」

蝴蝶看見那花燈也是一驚:「早上還不曾看過,怎會忽的出現。」

站在蝴蝶身後的一個三等丫鬟見狀諾諾上前道:「是大姑娘身邊的白芷姐姐送來的,奴婢瞧著這花燈模樣可愛,就放在這裡。」

「誰允許你自作主張的?」蔣素素冷笑一聲:「拖下去。」

外頭立刻進來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將那丫鬟押著拖出去了,那丫鬟驚恐的求饒道:「二姑娘,奴婢錯了,二姑娘,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聲音漸漸微弱下去,蝴蝶小心翼翼的將一杯茶放進蔣素素手中:「姑娘,喝點薑茶暖暖身子吧。」

蔣素素甩開蝴蝶的手,一把扯過床頭的蝴蝶花燈,惡狠狠的撕了個稀爛,泄憤似的將花燈殘骸扔在地上踩了幾腳,直到看不出原本的樣子才罷休。

「蔣阮那個賤人,分明就是故意來示威,真以為得了這花燈就了不起了?不過是個上不了檯面的東西!」蔣素素在榻上坐下來:「總有一天,她也會如這花燈一般,任我欺凌。」

蝴蝶大氣也不敢出一下,蔣素素此刻狀若魔鬼,哪裡還有平日里溫柔天真的模樣。

就在此時,蜻蜓自外頭匆匆忙忙的跑進來,慌張道:「姑娘,不好了!」

蔣素素正在氣頭上,不悅道:「毛手毛腳的做什麼,又怎麼了?」

「奴婢聽說,京城今兒一大早都傳開了,說是那周大是夫人請來故意污衊大姑娘名聲的兇手,只是昨日誤打誤撞反而害了二姑娘。」

「什麼?」蔣素素一下子站起身來,顧不得許多,追問道:「這是哪裡傳出來的話?周大承認了?這不可能!」

「奴婢也不清楚,」蜻蜓急急忙忙道:「如今滿城都在用議論此事,說的跟真的一般。」

蔣素素臉一白:「娘分明說過不過有問題的,到底是誰傳出這句話的,不行,我要去見娘。」說罷便披上外衣:「快走,娘一定會為我想辦法。」

同楣清苑雞飛狗跳的場景不同,阮居里一片悠然。

露珠將珍珠翡翠湯圓擺好在桌上,又從籃子里拿出一小碟玫瑰酥:「點心是老夫人賞的,說昨兒晚上姑娘做的好,讓彩雀姐姐送來的。」

蔣阮微微一笑,蔣老夫人隻字不提蔣素素的事情,態度倒是令人深思,想來夏研在老夫人那裡也沒能討得了好。

露珠一邊看蔣阮嘗了嘗那點心,一邊道:「姑娘,今兒個外頭可都傳瘋了,說有人想要陷害大姑娘,卻讓二姑娘遭了秧。」她頓了頓,看了看蔣阮的臉色:「想來楣清苑那邊現在已經是焦頭爛額了,姑娘這麼做可真是解氣。」

連翹在旁邊做綉活,瞧著露珠的模樣終是忍不住開口:「解氣歸解氣,露珠你做的可萬無一失,別給姑娘添麻煩就好。」

「姐姐儘管放心,」露珠得意道:「我可是尋了集市上三十個小孩子,還有東城門的乞兒,用的又是銅錢,怎樣都查不出源頭的。」

蔣阮喝了一口翡翠湯,道:「你做的很好,除了這些話,別的說了沒?」

「姑娘的吩咐奴婢怎麼敢忘記,」露珠面上有些猶豫:「不過這樣說真的好么,那一位的地位…。」

「幫了蔣素素,就是我的敵人,不付出代價怎麼行,只是稍稍還禮罷了,他總歸令我不太愉快。」蔣阮微笑道。

京中的流言,風波到底不只蔣府一家,錦英王府,年過花甲的林管家愁得鬍子一翹一翹:「怎麼辦?這流言真是越來越離譜了,到底是誰傳出來的這種話,要是被我知道了,非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對面站著的人正是夜楓,他動了動嘴唇,想了想還是沉默了。

一夜間,京中流傳夏研想要找人陷害蔣阮的同時,還興起了另一則流言,那就是錦英王蕭韶對蔣素素情根深種,是以昨晚才不惜說謊也要為蔣素素解圍。

這流言說的繪聲繪色,連蔣素素與蕭韶是如何兩情相悅也說的一清二楚。林管家急的上火,自家主子是什麼樣的人,他也是看著長大的,從沒聽過蕭韶提起過蔣素素,若不是這流言,林管家恐怕連蔣素素到底是什麼人都不清楚。

「到底是什麼人想要壞王爺清譽,蔣素素是個什麼人,還情根深種,唬鬼去!」

林管家的性子一向火爆,年紀不小卻仍如孩子一般直來直去,夜楓也習慣了,索性抬頭看天假裝不知。正在此時,聽得屋內蕭韶喚:「夜楓。」

夜楓忙正色道:「主子。」閃身進了屋。便見蕭韶站在書桌前,把玩著手中精巧的匕首,道:「查出是何人了?」

「是蔣府上的婢女,錦衣衛還在查,或許是蔣家二小姐?」夜楓試探問道。在他看來,蕭韶風姿出眾,蔣素素自己傳出這樣的流言,也許是想巴上錦英王這門親事也有可能。若是流言傳出來,蔣素素便只能嫁給蕭韶了。

「不是她。」蕭韶道。

「主子認為是?」夜楓心中疑惑,不禁問道。

蕭韶眼前又浮現起昨晚玲瓏舫上,紅衣少女瞧著他的眼神,眸中似有深深恨意。

他眸一斂,冷聲道:「查查蔣家大小姐。」

京中流言有風波波及的地方,自然也有波及不到的地方。譬如國子監中的柳敏,就對昨夜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這幾日,他都在為幾天後的科考做準備,那個未曾落款的人倒是仍與他一直有往來。每日他將回信擺在桌上,對方並不接受,只是桌上會多了另一封信。彷彿不用看他的回信對方也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可就在這短短几日的相處時間中,柳敏也發現,對方的才學屬上乘,他們的意見有分歧,可對方總有辦法一步一步說服他,並且理由充分,教人不得不信服。

柳敏在國子監中並沒有其他的朋友,於是便在心底將這個不留名的人引為知己。今日桌上照例多了一封信,卻不是與他談論學術上的問題,僅僅只有兩個字:好運。

這是在預祝他幾日後的科考成功,柳敏笑了笑,將信收好。轉身走出了舍監,方一跨進國子監書舍的門,就聽見眾人議論紛紛。

「沒想到蔣兄家剛回來的妹妹竟是這等的妙人,昨晚一舞便將蔣二小姐比下去了。」

柳敏一言不發,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他自然知道眾人談論的應當是花燈節玲瓏舫上的事情,可他出身貧寒,根本沒有資格參與,更無從知道其中發生何事,也不屑知道。

「不過蔣大小姐命苦,從小送進莊子上就罷了,剛回府就惹得蔣夫人下這樣黑手,實在可惜。」另一名年輕公子搖頭晃腦道,語氣頗為同情。

「蔣夫人與蔣二小姐平日里看著都溫柔可親,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吶,你沒看見昨夜蔣二小姐和錦英王的動作,怕是早已有了首位。」這人剛說完,對面的學生就道:「你說話這般酸氣,可是恨自己不是錦英王,無法報的美人歸?」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正在此時,門外走進一人,身著雨絲錦夾衫,眉頭卻蹙的緊緊的。正是蔣超。見蔣超進來,眾人的議論戛然而止,隻眼神終究帶了幾分揶揄。蔣超自然也明白眾人的眼神意味什麼,心中頓時起了一陣無名之火,只覺得眾人都在看笑話一般的看他。於是大踏步的走了進來,路過柳敏身邊時,身子重重撞到柳敏的桌子,頓時,桌上的墨汁整個傾倒下來,沾了柳敏一身。

蔣超惡狠狠地回頭,那墨汁也沾了幾點在他的錦衫身上,他正愁沒地方發泄怒火,此刻身上賤了墨汁,不等柳敏開口,一把便將柳敏從座上揪了起來:「你做什麼!」

蔣超在國子監,向來以親切溫和的模樣示人。對柳敏雖然不親近,可也不會主動挑釁,今日是被憋屈的狠了。可國子監的學生大多出自高門,也不能輕易開罪,放眼望去,只有柳敏一人可以隨意拿捏。

周圍人都是看著不說話,沒有人會為了柳敏出頭。柳敏被蔣超提著衣領,他本身生的沒有蔣超魁梧,力氣也不如蔣超大,此刻只用一雙清傲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蔣超,並不開口。

蔣超沒有從柳敏的眼中看到害怕的情緒,更是憤怒無比,只恨不得將面前的人撕碎。深吸了口氣,他突然一笑,惡意道:「你弄髒了我的衣裳,你說該怎麼辦?」

柳敏平日里在國子監中行事向來孤傲,若是往常遇到這種事,一定會據理力爭,寧死也不肯屈服。蔣超這樣問,對於自尊心極強的他來說是一個莫大的侮辱,眾人都等著看好戲,可出人意料的,那向來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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