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小紅

小丫鬟去而復返,卻帶回來古琴旁邊並無他人的消息。

眾人一片嘩然,《關上月》彈奏完了,彈琴之人不知所蹤,也不知是誰,這看起來像是很有韻致的一個謎。有人道:「說不準正是什麼高人,平日里戲文里都愛這麼寫,這些高人都有自己的習性,不樂意讓人發現他們的真面目。」

「如此如此,風雅風雅!」

人們這般說道,蕭德音掌心的汗水,卻更多了。

那人不知所蹤?怎麼會?不過是一個狀元府,這麼小的地方,能躲到哪裡去?既然一開始就不打算見面,為何還要彈奏。蕭德音隱隱覺得,那琴聲,分明是彈給自己聽的,除了她以外,沒有一個人能聽出琴音的熟悉。當然了,除了她以外,也沒有一個人聽過薛芳菲彈奏的《關山月》。

莫不是薛芳菲的鬼魂,出來警告她?蕭德音覺得腦子有些發暈。其實自從薛芳菲出事後,她從來未曾踏足過沈家,今日還是第一次。時隔這麼久,蕭德音以為,自己早就已經忘記這回事,一切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

但她沒想到,一切並沒有過去,甚至變本加厲的折磨她。

她的臉色蒼白極了,身邊的小姐瞧見,問道:「蕭先生如何了?怎生流了這麼多汗?」

「無事。」蕭德音勉強擺了擺手,「只是有些暈而已。」

「莫不是吹著了風?」有熱心的夫人連忙拉她往裡坐了坐,「別做外面了,省的受了風寒。」

面前是溫熱的暖爐,周圍是熱鬧的人聲,這莫名其妙出現又消失的琴聲,很快就被人群拋之腦後,不過是一件小事。

對於蕭德音來說,卻不僅僅是一件小事了。

……

姜梨早已離開了那間屋子。

這座府邸,皇帝之前剛賜下的時候,沈家人便是懷著無限欣喜的心情住了進去。她也是一樣,那時候的高興總是很單純的,她有時候在府里將每個角落都走過,每一分每一毫都是滿滿的自豪,只覺得自己夫君如此能幹,與有榮焉。

如今想來,彷彿都成了笑話。但對於這府邸的了解,卻從未變過。她知道每一條路如何走,也知道哪裡沒有下人。

柳絮還沒有回來,姜梨便又走到花園的邊緣等待她。沈家的花園就不如國公府的花園熱鬧了,似乎自從薛芳菲死後,府里的人也無心侍弄這些花花草草。對於沈母和沈如雲來說,侍弄花草不如多看些珠寶首飾,而沈玉容更沒有空暇的時日來做這些事。因此到了冬日,花圃里一片蕭條,十分冷清。

正在這時候,突然有人叫了一聲「芳菲」!

姜梨嚇了一跳,那聲音陌生又熟悉,離她極盡。她能確定,那人一定是在喚她,姜梨連忙回頭,目光所及,卻沒有一個人。

花圃里空空蕩蕩的,連個下人也沒有,如何來的人叫她名字?

姜梨定了定神,雖然她成為姜二小姐這件事本身足夠離奇,但不知為何,她本人卻不信鬼神。因此也不相信這是怪力亂神的結果,只當是有人想要試探她。才站定,那聲音又響了起來:「芳菲芳菲!」這一回,越發清晰,還夾雜著一些撲騰的聲音。

她聽清楚了,聲音是從房檐下柱子旁邊傳來的,姜梨頓了頓,什麼都沒想,抬腳往那頭走去。

走得進了,就看見一個銅鳥籠,裡面一直通體漆黑的八哥歪著頭瞅她。驀地,黑豆般的眼睛一眨,大叫起來:「芳菲芳菲!」

「你!」姜梨簡直說不出話來。

剛到燕京城那一年的冬日,有一天早晨她起來,發現自己窗前卧著一直凍僵了的八哥。看樣子應當是哪戶人家養的卻沒有關好籠子,跑了出來。燕京冬日又冷,飛到這裡便凍僵了。

她便找人將這八哥撿起來放在鋪了手帕的盒子里,又放在火爐邊,得了暖意,這八哥竟然醒轉過來,後來沈玉容回來,乾脆就給她找了只銅鳥籠,把這八哥養了起來。

八哥在沈府呆了幾年,從小破屋到御賜的宅院,整整幾年,倒也學會了幾句話,很通靈性。每每看見了薛芳菲,便會叫「芳菲芳菲」,但別的人走近,它並不會這樣叫。沈玉容曾還打趣,說這八哥也是會認人的。

如今這樣的境況之下,八哥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嚇了姜梨一跳,才發現是虛驚一場。她又好氣又好笑,道:「別叫了!」

八哥仍然歪著頭瞅她,忽的飛到了挨著姜梨的一面,兩隻爪子緊緊抓著籠門,高聲叫起來「芳菲芳菲」!

這可了不得,姜梨詫異的看著它。按理說,她如今早已改換面貌,便是站在沈玉容面前,站在薛懷遠面前,也不會有人認出她是薛芳菲。這八哥如何認得,還口口聲聲叫她「芳菲」,莫非動物比人還能識人?亦或是她容貌變了,氣息未變,所以這八哥還能認出她來?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在這裡久留。要是旁人看見她站在這裡,而這隻八哥沖著她一個勁兒的叫「芳菲」,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難免讓人多想。要是沈玉容知道了,未必不會發現點什麼。

姜梨從來不會小看沈玉容的。

正當她想抬腳離開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道:「遇見這種事,當然是殺人滅口了,你還愣著幹什麼?」

姜梨回頭一看,就看見幾步遠的地方,姬蘅一身紅衣,瞧著她淡笑。

「國公爺?」她問,「您怎麼來了?」

「我路過此地,見此地熱鬧,就進來看看。」他說的很是怡然,「沈家人很歡迎。」

這還卻跟永寧公主進來時候的說辭差不多,姜梨一時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這隻鳥好像知道的不少呀。」他輕描淡寫的說。

姜梨心中一跳,面上卻是笑道:「我也不知,它突然叫起芳菲來,聽聞狀元夫人名為芳菲,也許是思念主人。」她這是在解釋,可這解釋在姬蘅面前,就顯得有些勉強起來。

姬蘅也笑,走到鳥籠旁邊,伸出一根手指逗弄八哥。八哥順勢去啄他的手指,卻被姬蘅避開,點了一下它的腦袋。

「不管怎麼樣……它對著你思念主人,會引人誤會。」姬蘅挑眉,「我不是教過你,不可留活口。」

姜梨:「……」

她自然知道,但這只是一隻鳥,有別的辦法,只要避開它就行了。何故非要奪它性命。姬蘅的手指撓著八哥的羽毛,八哥似乎十分舒服,沒有躲避,微微偏著頭看他,也不知是不是被惑人的美色所迷,乖巧的很。

但姜梨知道,那根好看的手指,隨時可以要了這鳥的命。

果然,姬蘅笑著打開了鳥籠,將這八哥捉到自己手上來。

八哥在沈府里養了好幾年,早已養的很是親近人。對於姬蘅突然將它拿出來,也沒多動彈,獃獃的卧在姬蘅掌心裡,也安靜下來。

姜梨眼睜睜的看著姬蘅慢慢握緊掌心。

她心中一緊,忍不住道:「不行!」

姬蘅抬眼看向她,慢悠悠道:「為何不行?」

姜梨說不出話,這八哥好歹她也養了三年,當年是她將這八哥撿回來的。她死後,沈府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了,也沒有真心相待他的人。八哥只是一隻鳥,但可能是沈府里剩下唯一的,對她並無圖謀的東西了。

哪怕它只是一隻鳥。

姬蘅仍舊笑盈盈的,但他的眼神,卻透著一股涼薄。

姜梨緩了緩,道:「也許九月姑娘那裡有啞葯。」

「把一隻鳥毒啞,姜梨,」他鮮少這般連名帶姓的叫她名字,叫起來的時候,卻有一種好笑的漠然,他說:「你沒事吧?」

姜梨也曉得自己這個想法實在是有些過於。對姬蘅這樣「喜怒無常」的人來說,為一隻鳥費這樣的心神?怎麼可能,對人他也不見得有這樣的耐心,殺人滅口殺就殺了,還說什麼胡話。

姜梨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姬蘅掌心迅速一合,那隻八哥就從他掌心消失了。

他看了一眼姜梨,道:「別傻。」

姜梨心中無聲的嘆了口氣,看著那隻空了的鳥籠,默默地沒有再說話了。

姬蘅與她走了兩步之後,遠離了那空的鳥籠子,姜梨道:「國公爺,我要在此等候我的朋友柳絮,怕是不能和你一道同行了。況且……」況且,在沈家與姬蘅一道同行,怕是會惹來旁人詫異的眼光。

姬蘅看著她,他的目光像是要把姜梨看穿似的,突然道:「你打算如何對付蕭德音?」

姜梨一愣,姬蘅道:「方才你彈得那首《關山月》,讓蕭德音方寸大亂。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緣故,」他摩挲著摺扇的扇柄,「你沖著她彈奏。」

他連這也知道了,他到底是什麼時候過來的?姜梨看著他探究的目光,想了想,道:「此事說來話長,那首曲子的確是為蕭德音彈奏。接下來我想做的事情也很簡單,我想讓永寧公主感覺道,蕭德音的存在,是個隱患,她得將蕭德音滅口。」

「你不能阻止永寧滅口蕭德音。」姬蘅一語中的,「她不會給你機會救下蕭德音。而你也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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