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下令

他說的輕描淡寫,談笑間就能將人的性命掌握在手心。姜梨倏而生出一種荒謬的感覺,姬蘅是否和永寧公主一樣,只因為身居高位,便理所當然的認為,只要礙著自己的路,就能不費吹灰之力丟棄。

不過很快,她就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姬蘅和寧遠侯府無冤無仇,說出這種話,本身是為了自己。她要是再挑三揀四,那就是真的不識好歹了。

姜梨也不願意做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之人。

她道:「多謝國公爺好意,不過弄出性命之事,寧遠侯府那頭也不好交代吧。如今燕京城正是多事之秋,再生事端,反而惹人懷疑。」

她委婉的拒絕了姬蘅的幫忙。

姬蘅不置可否,道:「那你自己多提防著點。」頓了頓,他又提醒,「你的命是我的,可別不小心被別人拿去了。」

姜梨笑了:「是。」

又與姬蘅說了會兒話,姜梨就走出屋,去看薛懷遠去了。司徒九月今日是第一次為薛懷遠扎針,薛懷遠極是害怕,姜梨只好扶著薛懷遠的肩,輕聲哄著他,薛懷遠才漸漸安靜下來。

「他很聽你的話。」司徒九月看了她一眼,「這很難得。」

「我將薛縣丞從桐鄉牢獄接出來後,很長時間都是我照顧他。他雖然失去了神智,卻懵懂的知道誰對他好,我在的時候,他會安心一些。」

「可不只這樣簡單。」司徒九月把一根銀針扎進薛懷遠的穴道,頭也不抬的繼續道:「這一類失去神智的人,看每個人都是一樣的。不會對人有極好極壞之分,但他對你明顯態度不同。葉明煜在這裡與他相處的時間也不短,他對葉明煜沒有任何感情。」

「你們之前認識嗎?」司徒九月問。

姜梨心中一跳,斷然否認:「不,我在燕京城,後來去了青城山,薛縣丞一直在桐鄉,我們沒有交集。」

「這就奇怪了。」司徒九月似乎有些不解,「對你做出這樣的舉動,應當是他殘留的記憶習慣里,你是她熟悉的人。」

姜梨只好道:「我也不知為何會這樣。」

司徒九月又看了她一眼:「你的事我都聽說了,你膽子可真大,難怪姬蘅會對你另眼相看。」

姜梨見她直呼姬蘅名字,心中好奇,便問:「九月姑娘似乎與國公爺很是熟悉?」

「算是吧。」司徒九月道:「彼此都有救命之恩。」

姜梨心中詫異,姬蘅救過司徒九月的命,姜梨倒不意外。記得漠蘭動亂的時候也是很多年前了,那時候算起來,司徒九月應該還是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沒有自保能力,漠蘭離在北燕東線邊緣,司徒九月能來到北燕,應當有北燕人幫忙。這個人是不是姬蘅,姜梨就不知道了。

但司徒九月竟也還救過姬蘅的命?

「你別看他現在活蹦亂跳,當年差點就死了。」司徒九月道:「好容易活了下來,現在倒是誰也弄不死。」

姜梨:「。…。」

這姑娘說話還真夠不客氣的。

屋裡沒有別人,薛懷遠兀自「呀呀」的叫著,司徒九月一手扶著他的後頸,將一根銀針緩慢的刺入,一邊道:「不過他叫我過來幫你,倒是出乎人的意料。看你的樣子,不像是壞人,聽陸璣說當年你殺母弒弟都是被冤枉的,嘖嘖嘖,」她道:「你雖有膽量在桐鄉行事,但到底是只善良的兔子,姬蘅身邊的人都不是善類,你怎麼會跟他們混在一起?要我說,」她起手嫻熟,看的姜梨眼花繚亂,「你不如趁早和姬蘅劃清界限,免得日後連累了你。就算連累不了你,也遲早被他嚇死。」

姜梨笑了笑:「多謝九月姑娘關係。」

司徒九月眉頭一皺:「我可不是在關心你。」

姜梨心中好笑,司徒九月看樣子,比姜二小姐年紀大一兩歲,可比起前生的自己,卻要小一些。但她說話行事的作風,又頗有長著風範,這會兒與自己說話,就如長姐勸慰天真的小妹妹一般,辦事恐嚇半是勸導。

不過也是了,人生突遭巨變,難免一夜之間成長起來。天真爛漫可不能保得了命。

尚在思索的時候,司徒九月已經為薛懷遠扎完最後一根針,薛懷遠似乎也是乏了,沉沉睡去。姜梨將他扶到床上躺下,蓋好被子,掖好被角。

司徒九月站在一邊看著,她生的甜美可人,偏生穿一身黑,笑容也帶點狠意,一看便不是好惹的人。她道:「你可真是會照顧人。」

「是么?」姜梨笑了笑。

「沒有人這麼說過嗎?」司徒九月奇怪。

「你是第一個。」姜梨道。

她前生在夫家的時候,將沈家一大家子伺候的服服帖帖,可從未接收到任何誇獎。而在她出嫁之前,照顧人這件事,都是薛昭來做的。薛懷遠疼愛女兒,卻要磨鍊兒子。薛昭除了文韜武略之外,連做飯都會。

有時候姜梨覺得,自己這個姐姐,還得接受薛昭許多照顧。

想著想著,突然見自己面前有東西晃動,是司徒九月拿手在她眼前晃,道:「你想到什麼了,這麼出神?」

姜梨回過神,道:「是想到家中事了。」

司徒九月道:「好吧。」

「九月姑娘特意為薛縣丞施診,姜梨在此先謝過。」

「不必道謝。」司徒九月道:「我可不敢違抗姬蘅的命令。你還有事么?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說完這句話,她果然就走了,瀟洒的一句話都沒跟姜梨多說。不過姜梨並未覺得有什麼,反而覺得這姑娘十分有趣。

她走出去,姬蘅不知什麼時候也離開了。聞人遙見她出來,眼睛一亮,一口一個「二小姐」的纏上來。姜梨被他的熱情弄得一腦門汗,隨意尋了個借口,就離開葉府,先回姜家了。

姜梨走後,聞人遙站在院子里,問司徒九月道:「九月,我好看嗎?」

司徒九月:「滾!」

「好奇怪啊,」他對著鏡子照了照,裡面年輕的男子仍舊生的白面俊秀,丰姿如玉,他道:「為何姜二小姐見了我,跟見了鬼似的,尋常姑娘我這般對待她們,她們不都笑的格外開心嗎?」

司徒九月冷笑一聲:「姬蘅長得比你好看多了,姜梨看見他不照樣冷靜的很。有上好的佳肴不愛吃,還能愛吃屎?」

聞人遙:「。…。」

他道:「你真是太粗俗了!」

……

姜府里,晚鳳堂中,姜老夫人闔目坐著。

自從沖虛道長一事過後,緊接著胡姨娘又尋短見而死。姜家也算家逢巨變,此事雖然沒有泄露給外人曉得。但姜家自己人卻是心知肚明。鬧到如此地步,讓季淑然眼睜睜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害了幾條性命,姜老夫人一夜間,似乎也蒼老了不少。

她自來都是精神矍鑠,即便年長,仍舊有些與年輕時候不相上下的魄力和威嚴。但此事過後,彷彿精氣神都被抽走了大半,身邊嬤嬤光是瞧著,就見姜老夫人成日里只是閉眼坐著。

她甚至沒有去看她最疼愛的小孫子姜丙吉一眼。

翡翠走進來道:「老夫人,三小姐還在外面,求著想見您一面。」

姜老夫人睜開閉上的雙眼,卻也沒有看翡翠,只是看著面前的暖爐,道:「讓她回去吧。」

翡翠道:「是。」便離開去同姜幼瑤回覆了。

嬤嬤站在姜老夫人身邊,小心的為她揉著肩,道:「這幾日三小姐來找老夫人好幾回了。」

「她倒是機靈,不去找他爹,反來找我。」姜老夫人的語氣,有淡淡的嘲諷。

姜元柏最疼愛姜幼瑤的,但此事一過,姜幼瑤卻沒在姜元柏面前替季淑然求過情。而是來找姜老夫人,她生怕姜元柏因為季淑然的事遷怒自己,便乾脆選擇不在姜元柏面前出現。

「和她娘一樣精明。」姜老夫人道,眼裡有些厭倦。

雖然知道季淑然做下的事和姜幼瑤無關,但人吃五穀雜糧長大,都有七情六慾。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事實上能否做到又是一回事。姜老夫人心裡知道不能遷怒姜幼瑤,但只要想到葉珍珍,想到死去的姜月兒,想到季淑然甚至於柳文才有過一個私通子,姜老夫人就犯噁心,連帶著看姜幼瑤,也實在喜歡不起來。

事實上,她對一手帶大的姜丙吉都難以做到和過去一般,更別說是姜幼瑤了。

「老夫人……幾日過去了,季氏那頭,您是想如何處置?」嬤嬤問道。

姜老夫人的動作微微一頓。

沉默了半晌,嬤嬤都幾乎以為姜老夫人是不是睡著了的時候,姜老夫人平淡的聲音響了起來:「喂葯吧。」

嬤嬤的手一抖,姜家已經許多年沒有替人餵過葯了。老夫人雖然待人嚴厲,但傷人性命的事卻很少做。除非是犯了大錯的奴僕,但也不會直接打死。可見這次是對季淑然恨得狠了,才會非要她命不可。

「怎麼?你認為我下手太狠了?」姜老夫人察覺到對方的遲疑,不等嬤嬤回答,又自嘲的道:「我還嫌實在太便宜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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