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驅邪

這一夜,姜梨睡得很不安穩。

姬蘅的話魔咒一般的迴響在她耳邊,自打成為姜二小姐,重新進到姜家以來,她以為姜家除了人情淡薄,與官家府邸特有的踩低捧高之外,並沒有什麼其他的。如今看,高門大戶里的腌臢事情,比尋常人家來的更悚然聽聞。姜二小姐的身世,遠遠比她想像的更為複雜。

而且她所處的環境,也更加危險了。倘若姜二小姐真的知道了季淑然的醜事,或者季淑然認為姜二小姐可能知道了,那這麼多年季淑然對她的窮追猛打就有了一個合理的理由。季淑然想要讓自己放心,想要斬草除根。

這是一場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也不僅是為了姜梨自己,還有死去的葉珍珍和已經不知道魂歸何地的姜二小姐,還有死的不明不白的姜月兒。

姬蘅帶來的消息,讓她倏然間有了另一個想法。關於季淑然接下來的打算,季淑然想要借刀殺人,她未必不能順水推舟。至於誰笑到最後,就看誰的手段更高明了。

因著夜裡想著事情,真正睡著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第二日,姜梨起得就遲了些。桐兒和白雪見她難得起遲了,也沒有喚她。

姜梨用過早飯,桐兒過來道:「姑娘,季氏今日又進宮去了?」

「哦?」姜梨將桌上被風吹得四處亂飛的紙收好,道:「她倒是進宮進的勤快。」

「聽說是麗嬪娘娘身子不舒服,像是病了。季氏一大早就匆匆進宮,說要去看看姐姐。」桐兒說著說著,頗看不上眼的道:「誰不知道她有個麗嬪姐姐,不過平日里也沒見關係這麼好,真是興師動眾。」

「你呀,」姜梨側過身,點了一下桐兒的額頭,「真是越來越口無遮攔了。這話也就是在我面前說說,可不能被別人聽到了。」

「奴婢知道,奴婢有分寸的。」桐兒問:「季氏把姜幼瑤也帶進宮了,卻沒有知會姑娘一聲。這是不是在下姑娘臉子啊?」

「這算什麼下臉子,本就不是一家人,又無血緣關係,」姜梨不在意的道:「要是真讓我過去,才是噁心人。」

桐兒點頭:「說的有理,那咱們就不理會他們了。」她高高興興的又幫著白雪去搜集晨露了。

姜梨站在桌前,手在收好的紙上打了個圈兒,目光卻是看向窗外。季氏今日一大早就進宮,絕非偶然。前頭才看了麗嬪,麗嬪就生病了。看來對方這是來勢洶洶,根本不給自己喘息的機會,這就肆無忌憚的幹上了啊。

不過她要是怕的話,她也不是姜梨了。她倒要看看,季氏和麗嬪要用什麼樣的理由,將那位名滿北燕的沖虛道長,妥妥帖帖的請進姜府來,她保證給對方一份永生難忘的見面禮。

「桐兒,把手爐拿上。我們去胡姨娘院子坐坐。」她微微一笑。

……

宮裡,偏殿中,只余裊裊葯香。帶著發澀的苦意。

塌上,女子靠枕半坐半躺,沒有梳髮髻,長發微亂散在腦後,越發襯的臉色蒼白,唇無血色。

一夜之間,她像是消瘦憔悴了不少。只覺得渾身無力,夜裡彷彿也是噩夢纏身,起了好幾回,到最後,幾乎沒有睡覺。只坐著呆到天明。

洪孝帝得了消息後,下了朝就趕過來看麗嬪。卻見一向笑意盈盈的麗嬪今日卻如重病一般,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了。太醫院的太醫都來看過,確認麗嬪脈象並無問題,也沒有任何病症,至於為何會造成眼前這種情況,卻是原因不明。

起初宮人懷疑麗嬪莫不是中了毒,但徹查了整個宮中上上下下,麗嬪的吃食衣物,並無發現異樣。但麗嬪的突然病重來的氣勢洶洶,連太后都驚動了。親自前來探望,但麗嬪還是以驚人的變化迅速衰弱下去,眼看就要奄奄一息了。

季家人得了消息,全都匆匆趕來。陳季氏拉著麗嬪的手,道:「這到底是怎麼了啊?無緣無故的,怎麼會突然出了這種事?」

「是啊,前日里我來看娘娘,娘娘不是還好好地。怎麼這麼短的功夫,就弄出這副模樣?」季淑然也拿帕子抹淚。

正在這時,麗嬪身邊的貼身宮女紅珠跪在洪孝帝面前,道:「奴婢有一句話,斗膽告訴陛下。」

洪孝帝道:「你說。」

「幾年前,娘娘也曾遇到過此事。當時娘娘危在旦夕,是……沖虛道長找出原因,才讓娘娘躲過一劫。如今沒來由的,娘娘又遭此厄運,卻找不出結果。奴婢看著,與多年前那一次似有想像,就像斗膽懇請陛下,請沖虛道長進宮為娘娘診看。是不是宮中有魘魔纏上了娘娘!」

說完這句話,紅珠就「砰砰砰」的給洪孝帝磕了好幾個頭。一邊的綠蕪見了,也跟著跪了下來。

多年前,麗嬪被宮裡其他妃子嫉妒懷恨在心,那妃子不知從哪裡得了麗嬪的八字,用了厭勝之術,讓麗嬪一日比一日消瘦,差點香消玉殞。還是恰好太后生辰,請了沖虛道長來清宮,發現不對。找到了那置放的人偶。太后大怒,竟然有人敢在宮裡做這等事,那妃子被賜了一杯毒酒,對外只說是病故。麗嬪因此撿回了一條命,漸漸好了起來。

此時此刻,紅珠突然又說起當年的事情。

本以為洪孝帝聽完這話,會立刻欣喜於找到一個新法子。但過了許久,都沒有聽到洪孝帝的回答。不知為何,紅珠有些不安,額上也漸漸滲出冷汗。正在她猶豫著要不要再磕幾個頭的時候,洪孝帝的聲音從頭上傳來。他道:「沖虛道長四處雲遊,如今更不知身在何處……」

「皇上說的可是那位高人沖虛道長?」一邊的陳季氏站起身看向這邊,道:「臣妾三日前曾聽過,燕京城裡的道觀里來了一位高人做法,好似就是沖虛道長。這樣說來,沖虛道長也許還在燕京城。」

「是么?」洪孝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他招了招手,蘇公公趕緊上前:「傳朕旨意,立刻召沖虛道長進宮,給麗嬪娘娘診看。」

蘇公公領命離去。

季淑然仍然伏在塌前,握著麗嬪的手卻是微微一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轉眼又落下了兩滴淚來。

沖虛道長在一個時辰後來到了宮中。

這道人已經到了天命之年,看起來清瘦剛毅,很有幾分仙風道骨,正派風範。他背後還背著桃木劍,身上掛著拂塵,道袍布鞋。進了宮,與洪孝帝行禮,也是不卑不亢。

「一別經年,道長還是老樣子。」洪孝帝的眉頭舒展開來。

「貧道有幸得陛下掛懷。」沖虛道長道:「聽聞陛下召貧道前來,是麗嬪娘娘有事?」

「正是。」洪孝帝道:「宮中太醫都束手無策,找不出原因。麗嬪的丫鬟懇請朕來找你一試,恰好朕聽聞,最近你尚在燕京。便想找你進宮,給麗嬪瞧瞧。」

洪孝帝也不好把這話說的太過明白,自古以來,但凡昏君,都相信鬼神,求神問道。洪孝帝自然不願意做個昏君,給人留下話柄。但如今麗嬪如此,也實在沒有辦法。況且沖虛道長為人並不張狂,隱姓埋名,多是四處雲遊清修。就如當年發現宮中有人以壓勝之術對付麗嬪後,這件事也並沒有外人曉得。

可見是個信得過的。

沖虛道長便對洪孝帝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貧道就先給麗嬪娘娘瞧瞧。」

紅珠和綠蕪連忙將沖虛道長迎進去。

麗嬪被扶著坐到軟塌上,神情蒼白,似乎說一句話也要費很大力氣似的。她看向沖虛道長,道:「還要勞煩道長親自來一趟……」

沖虛道長擺手:「麗嬪娘娘言重。能為陛下分憂,是貧道的福分。」說完這句話,他眉頭一皺,盯著麗嬪的周圍,像是看見了其他什麼東西,目光不錯,慢慢的從包袱里,掏出一個小鈴鐺來。

仔細看,是一個巴掌大的小鼓,小鼓周圍,綴滿了一圈紅色的鈴鐺。他一手持鈴鐺,慢慢的搖動,緊接著,越要越快,鈴鐺聲也從一開始的溫和,變得陣陣急促,清脆到刺耳。

麗嬪突然彎下腰,猛地咳嗽起來,彷彿胸中憋著的一口氣被疏通,接過紅珠手裡的帕子擦拭嘴角,竟像是吐出了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這陣勢,看的在場的女眷都有些害怕。劉太妃拍著胸口,道:「啊呀,嚇死了,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沖虛道長沒有說話,而是轉身快步走到殿里的桌前,從包袱里再次掏出黃色的符紙,他抓了一把硃砂倒在桌上,又拔出一個葫蘆樣的東西,狠狠灌了一口,噗的全部噴在硃砂之上,殿中頓時浮起酒氣。葫蘆里的,應當是不知名的烈酒。

那烈酒混著硃砂,慢慢融成一片殷紅,沖虛道長又掏出一隻木頭筆,飽蘸硃砂酒,提筆在黃色的符紙上寫下一串看不清楚的符文。

罷了,他將符紙展開晾乾,三兩下折成一個三角的摺紙。遞給麗嬪,道:「娘娘須讓人將這封符紙以紅線穿好,細心收藏,一個月後,自然無虞。」

他這一番動作,可謂是雷厲風行,果斷明確,讓人看起來,不由自主的就會相信他,此人的確是個有真本事的,不是騙子。太后問:「哀家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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