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駙馬

第二日,姜梨就和葉明煜一行人,還有桐鄉的百姓們浩浩蕩蕩的上了去燕京的路。

多虧了馮裕堂搜刮的這些民脂民膏,一路上的車馬費倒是不愁用。就是帶著這麼多人,行程自然慢了些。不過出發的早,也不礙事。

葉家人依依不捨的同姜梨告別,尤其是葉老夫人,站在城門口,一直目送著姜梨的背影再也看不到的時候,才同葉家人離開。

馬車上,薛懷遠同姜梨坐在一起,這些日子,大家也都習慣了姜梨待薛懷遠如此親切。洗乾淨了的薛懷遠看起來雖然消瘦,多多少少也恢複了一些從前清俊的樣子。事實上,薛懷遠生的一點也不差,否則薛芳菲和薛昭兩姐弟的相貌也不會如此出眾。

姜梨從葉家拿了許多乾淨的衣裳,讓人給薛懷遠換上。若非他總是自顧自的如孩童一般玩耍,也能依稀瞧出一些當年的模樣。

葉明煜得了空也鑽進馬車,姜梨正用帕子耐心的拭去薛懷遠弄在身上的點心渣,葉明煜瞧著瞧著,突然生出一種古怪的錯覺。姜梨和薛懷遠分明沒有任何關係,也沒有親戚關係,論起相貌來,更沒有什麼相近的地方。但不知為何,或許是神態,又或許是眉目之間,竟然有那麼一絲肖似。

看上去,彷彿一對父女。

意識到自己這個念頭,葉明煜心中一個激靈,暗暗罵自己想得太多。姜梨怎麼會和薛懷遠是父女,姜梨的父親,可是燕京城那位位高權重的首輔。這話不僅是侮辱了姜元柏,還侮辱了葉珍珍。

拋開心裡這亂七八糟的念頭,葉明煜問:「阿梨,咱們這路程,還要些日子。現在你爹不知道你這頭做的事,等咱們回燕京了,肯定能做到的。到時候他必然讓你不能出面,你不如交待交待我,接下來我該如何?或者是你拿筆寫下來,我照著做。」

葉明煜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一些,姜梨在桐鄉的所作所為,雖然打著姜元柏的名號,姜元柏必然不知情。自己女兒在桐鄉惹出這麼大的事,姜元柏別的不說,姜梨作為一個千金小姐,而且身份又是首輔女兒,必然不好再出面,省的多生事端。葉明煜再橫,也不能攔著姜梨回家。

可是姜梨一旦回家,未必一時之間就能出的來。

燕京不比江湖,姜家也不比葉家,葉明煜想從其中把姜梨給撈出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這樣的話,倒不如做兩手準備,只要姜梨暫時出不來,葉明煜拿著姜梨的指使,不需要姜梨出面,也能將事情辦妥。

姜梨笑著搖了搖頭,道:「不行的。燕京城裡,官戶之間關係很複雜,葉家是商戶,倘若有人要壓,此事被壓下去也是有可能。扯上我就不同了,因我背後是官家,自然會引起人注意。薛家一案,本就須得越鬧越大才會有機會。越鬧越大,對方心急,心急之下出紕漏,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可是……」葉明煜猶豫了一下,「你爹那頭……」

「不必擔心,我來說服他。」姜梨笑道。姜元柏是個聰明人,現在她的所作所為,葉家那頭已經得罪了右相,薛家一案又得罪了永寧公主。人都已經得罪了,過去表面上的相安無事就會被打破,一旦開了個頭,想要停住腳步就難了。

姜元柏明白這個道理,騎虎難下,他現在就是不想出手也不行。所以這件事,要麼一直做下去,給對方重重一擊,要麼中途收手,讓對方搶佔先機。

姜元柏在仕途上,可不像他在後宅上那麼糊塗,精明得很,姜梨相信他會做出和自己相同的選擇。

不過……不知道燕京城的永寧得知了自己做了些什麼後,是何種表情?

一定很氣急敗壞。

……

燕京城地處北地,冬日裡,沒有一日不是飄雪的。

鵝毛大雪中,窮苦人家還得迎著寒風出來賣苦力,穿著薄薄的單衣,在結了冰的街道上賺幾個銅板一日的家用。

富貴人家就要好得多,地龍燒的熱熱的,府里也是熱熱的,嬌小姐們還能坐在屋裡,捧著丫鬟給的湯婆子,瞧著窗外的雪景吟詩作畫,彈琴看書。

公主府里,更是溫暖如春。

地上墊了長長的羊毛毯子,綉著繁複的花紋,赤腳踩上去也不會冷。因此高座上的妙齡女子,便是在冬日,也著薄薄的紗衣,微微露出綉著並蒂蓮的肚兜一角,嬌艷的如同夏日裡將要盛開的荷花。

她伏在人的膝頭。

那男子生的俊秀溫文,微笑著看向膝頭可人。

她紅潤的唇吐出纏綿的詩句:「宿昔不梳頭,絲髮披兩肩,腕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說到最後一字時,聲音挑逗的暗下,脖頸卻揚起,紅唇輕輕印在男子的薄唇之上。

殿里的下人們都低頭不敢看,永寧公主和她情郎燕好的時候,沒人敢多看一眼的。

「永寧……」他唇齒間逸出一聲嘆息。

這嘆息聲卻讓女子陷入瘋狂,她看著對方的眼睛,幾乎要沉醉在其中的溫柔中去了,她突然道:「沈郎,我們什麼時候成親?」

男子——如今是中書舍郎,洪孝帝面前紅人的沈玉容一怔,像是從沉淪的慾望中突然清醒過來,微微仰身,避開了永寧公主親密的摟抱。

永寧公主也感到了他的疏離,一下子從方才的沉溺中回過神來。可是下一刻,她又不依不饒的伏上去,嬌嗔的道:「沈郎,你怎麼不說話?」

「公主,」沈玉容不再叫她『永寧』了,他蹙眉:「我夫人過世還不到一年……」

又是薛芳菲!永寧公主心中恨極,他總是說要為薛芳菲守孝,要讓天下人看到他的痴情。可永寧心中清楚,這不過是理由。

他之所以不肯娶她,就是因為心中還有那個賤人!薛芳菲就是死了,他還念念不忘!他之所以對自己柔情蜜意,也是因為自己有個成王的哥哥,自己是公主,他為了權勢富貴才會同自己在一起!

永寧公主並不是不明白,但明白並沒有什麼用,因為她愛他。沈玉容越是克制有禮,她越是按捺不住。他若即若離忽遠忽近,對她來說就是致命的毒藥。他心裡有薛芳菲,她就要把薛芳菲一點點從他心上生生摳去,讓她灰飛煙滅。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越是得不到沈玉容,越是想要。不管沈玉容對她真情還是假意,她都要將沈玉容綁在身邊,他這輩子,只能看著她一個女人。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人。如今看來,要得到這個男人的心還需要一段日子,她已經等不及,失去耐心了,所以她迫不及待的要得到這個人。

她要沈玉容做她的駙馬。

「沈郎,」永寧公主嬌聲道:「我如今年紀已經到了,母妃昨日還與我說起,正在替我尋找合適的良配……身在皇家,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若非我心中有你,一直周旋著,只怕如今已經成為人家婦。」

沈玉容溫柔的看著她,他有時候對永寧冷漠,有時候又對她繾綣,永寧被她弄得心神不寧,欲罷不能,譬如此刻。

於是她的聲音又軟下來,幾乎要化成一灘水,她的身子也軟成一灘水,緊緊包裹著沈玉容。

「你說,要是母妃一朝真將我嫁給旁人,你傷心不傷心?後悔不後悔?」

沈玉容輕聲道:「自然傷心,後悔。」

永寧公主頓時笑靨如花:「那你還等什麼,只要我稟明了母妃,此事就能成。」

「可是……」

「你又要說要為薛芳菲守孝么?」三番兩次,永寧公主的耐心終於告罄,她仍舊笑著,語氣里卻帶了幾分冷意,指甲紅艷艷的,輕輕划過沈玉容的臉,「沈郎,世人都知道薛芳菲時怎麼死的,是因為與人私通,心中羞愧鬱鬱寡歡而死,世人都為你鳴不平,你便是不守孝,哪怕第二日迎娶他人,天下人都不會說你一個不是。」

「薛芳菲是個死人,我卻是個活生生的人。你要為一個死人守孝,難道要眼睜睜的錯過我么?哥哥已經見過你幾次,對你也有器重的主意,你若是因此讓我傷心,哥哥也會生氣……我可不願意因為我,讓你們之間產生誤會。」她語焉不詳。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

沈玉容如今正得成王另眼相待,還沒發揮出自己的長處,讓成王將他視作心腹。成王遲早是要造反的,看樣子,成功的可能還很大。世事浮沉,沈玉容也想干一番大事。

永寧公主能成為他的墊腳石,也能成為他的攔路石。她能在沈玉容和成王之間架起一座橋樑,也能將這座橋樑踩斷。

他知道她能做到。

沈玉容瞧著她,永寧公主對他笑得纏綿,嘟嘟囔囔的道:「沈郎,你就答應我……答應我……」

他知道她慣來沒耐心,當初看上了他,他有妻子,就迅速除去了薛芳菲。她在他身上花費的耐心已經是前所未有過的,或許他應該慶幸,永寧公主對他的耐心這樣長,一旦她對他的耐心不再,再去找別人,他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改變命運的機會。

沈玉容輕輕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里,含了一絲奇異的諷刺,諷刺轉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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