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引禍

茶室里,燈火幽微,外面靜悄悄的。

姜梨和葉世傑面對面坐著,姜梨已經收回來握著彎刀的手。葉世傑目光卻是落在桌上的彎刀上,流連了一會兒,似乎難以置信,最後才看向姜梨,道:「你進宮還拿著刀?」

姜梨這會兒實在沒有時間為他解釋自己為何要帶刀進宮,只問他:「你怎麼沒醉?」

少年哼了一聲,道:「我葉家生意場上見過多少人,今日那些人來敬酒恭賀,有人是為了敬酒,有人分明想渾水摸魚。」他道:「我沒喝多少酒,不過是裝醉,想看看對方到底有什麼用意,沒想到還真是有後招。被帶到這間房裡,我還以為他們想做什麼,沒想到你也在這裡。」末了,他才皺起眉問:「這是什麼意思?」

姜梨簡直要被葉世傑氣笑了,說笨,葉世傑分明還留著心眼,否則怎麼會看出那些人不懷好意,甚至將計就計裝醉。但說他聰明,竟連眼下什麼情形,對方打什麼主意都看不出來。

她平靜的開口:「孤男寡女,自然能酒後亂性。」

葉世傑差點從凳子上摔了下去,回過神後,漲紅了臉,指著姜梨結結巴巴道:「你、你怎麼能如此不知羞?」

「這就叫不知羞了?」姜梨雲淡風輕的回答:「我只是把別人打什麼主意告訴你而已。」

「他們為何要這麼做?」葉世傑似乎有些不自在,卻還要按捺著這份不自在與姜梨正色道:「就為了毀你名聲?」在他看來,姜家一屋子糟心事,姜梨的身份,大約也會成為許多人的眼中釘,這些人做這種事,對姜梨一個女孩子來說,自然是毀了名聲的做法。

姜梨冷冷道:「葉少爺不要說得這麼爽快,像是我連累了你一般。也不想想,你若是與我出了什麼醜事,你這剛當上的戶部員外郎還當不當的成?葉家還能不能進入官場?」

葉世傑噤聲,姜梨一說這話,他立刻想到了,背上登時出了一身冷汗。都道官場兇險,從前在官場以外還不自知,如今是領悟到了。這才剛被點任,還沒上任,就被人背後捅刀子。不知道是礙了哪路神仙的路。

當即又有些憤怒,道:「這是想一箭雙鵰!」

「不錯。」姜梨道:「好在你沒有上當,我也沒有。」

葉世傑這才打量了一下姜梨,忽而問道:「他們也給你下藥了?」

姜梨點頭:「不錯,不過我沒喝。」見葉世傑鬆了口氣,姜梨忽而勾了勾唇:「我送給別人喝了。」

「你?」葉世傑怒道:「怎可害人?」

「我送給想喝的人喝了,」姜梨不置可否,「等喝了以後,他們也會明白,什麼叫做害人終害己。」

葉世傑覺得今夜的姜梨有些奇怪,她平日里總是笑眯眯,慢吞吞的,今夜卻像是被什麼刺激到了,變得凌厲起來,而她好像也不屑於去掩飾這份凌厲,反而期待著什麼事情發生。

葉世傑咽了口唾沫,問道:「倘若今夜我真的醉了,你當如何?」他是提前覺察出有些不對,才省的釀成大禍,不過葉世傑也有些好奇,如果今夜的他沒有覺出不對,中了計,姜梨又當如何?那些人既然給他們下了葯,可想而知那葯究竟有什麼作用,自己若是控制不住……葉世傑的臉紅了紅,姜梨怎麼解決接下來的局面。

「無事,」姜梨淡道:「真到了那時候,我就一刀刺傷你,然後離開。被人發現後只會覺得宮裡有刺客,你既被刺傷,當然也會清醒,明白過來只會配合我,這一出『孤男寡女宮中幽會』,只會變成『新任員外茶室遇刺』。」

她說的平淡,語氣里連個平仄都沒用,葉世傑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他氣不過,道:「你打算用刀刺我,你下得去手嗎?」

「沒什麼下不下的去手的。」姜梨站起身,「受傷固然不好,總好過生不如死。」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太涼,讓葉世傑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心裡明白,姜梨是真的下得去手的。

只要能保護自己不受傷害,不落入敵人圈套,姜梨什麼法子都想得出來,她太理智,連心都不會軟一下。

見姜梨起身要走,葉世傑下意識的道:「你要去哪裡?」

「外面守著的人應該不在了,再等一會,『捉姦』的人應當就要到了。我得離開,這樣等他們到了,只會看見你一個人,才會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要去什麼地方?」葉世傑也聰明,立刻反問,「你要是現在出現在那些人面前,立馬就能讓對方知道,自己的計畫有誤。」

「我現在當然不會出現在他們面前,」姜梨微笑,「我要去確保另一場戲,安全無虞的進行。」她推開門,輕輕走了出去。

葉世傑愣在原地,外面太黑,連個人影都看不見,姜梨說的最後一句話,卻無形之中讓他覺得心驚膽戰。他確信姜梨是去做一件事去了,也確信姜梨去做的是讓今天害他們之人自食惡果的事。

雖然葉家巨富,生意場上難免見多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之事,按理說也不應該為這些事動容。

但葉世傑還是忍不住搖頭,自語道。

「膽子真大。」

……

同姜梨這頭與葉世傑一切順利不同,姜玉娥此刻,卻有些不知所措。

到達毓秀閣以後,姜玉娥摸黑進了閣內,毓秀閣不大,因著到底是做的不甚光彩之事,姜玉娥也不敢點燈,生怕引起旁人注意,只得借著門外頭遠處的燈籠,隱隱綽綽分辨屋內的大概。

屋裡並沒有周彥邦的身影。

姜玉娥有些著慌,不知是不是因為心急的原因,她的身體越發熱了起來,一邊要按捺著不被人發現,一邊又是身體里不斷湧起的陌生的熱潮,姜玉娥只想快點脫下外裳,拿扇子狠狠地扇一扇降降暑氣才好。

這宮裡當是不這麼冷的,且眼下也是晚上,竟不知怎會如此炙熱。

正當姜玉娥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熱意時,忽然間毓秀閣門外似乎有人影微動,她心中一動,剛要從一邊的小椅上起身,就見毓秀閣的大門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閃了進來。

姜玉娥險些眼眶發熱。

即便屋裡沒有點燈,她也能辨得出那是寧遠侯世子周彥邦的影子。姜玉娥不得不承認,事實上,她早已注意到了周彥邦。也是,有這樣以為丰神俊朗的姐夫,姜玉娥如何能不妒忌姜幼瑤和姜梨,她也是在心裡,在夢中暗自將周彥邦的眉眼描摹過許多遍。只是不同的是,過去的周彥邦是虛幻的,眼前的周彥邦,卻是真真實實的出現在面前。

但見周彥邦進了屋,大約也很不適應屋子裡的昏暗,往前走了兩步,見姜玉娥站起身,遲疑了一下,忽而驚喜的道:「二小姐。」

姜玉娥正要回答自己並非姜梨,話都在嘴邊了,最後一刻忽然頓住了。

許是身體里的熱意讓她頭腦也開始發熱,姜玉娥的心裡,倏而閃過一個念頭。倘若自己不說自己的身份,就此和周彥邦耳鬢廝磨呢?

這樣一來,生米煮成熟飯,木已成舟,便是季淑然再想用什麼手段,周家還想如何推諉,在周彥邦佔了她身子的情況下,周彥邦也只能娶了她進門!

姜玉娥不是沒有見過這種事,曾多次聽說被人撞見私通的小姐少爺,倘若是大戶人家又不想孩子受罪的,便乾脆結為秦晉之好。雖然短時間裡會被人議論一些,但時間久了,人們也都記不得這些瑣事。

再者,便是被人議論一輩子,只要自己過得好了,管那些人作甚,都是眼紅而生的怨憤罷了。

姜玉娥的心裡,飛快的盤算著。

周彥邦見自己夢中的姑娘站在原地,沒有說話,以為姜梨是害羞,便又走近了一步,有些激動地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沒想到……」他徑自握住了姜梨的手,「你果然心裡還是放不下我。」

周彥邦難以掩飾自己激動地心情。這些日子以來,姜梨就從沒給他過好眼色,便是僅此的幾次碰面,姜梨也客套又疏離,無論周彥邦怎樣表示自己的心意,姜梨對他也只像個陌生人。

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周彥邦被姜梨勾的日思夜想,後來又大著膽子同寧遠侯夫人提出要毀掉和姜幼瑤的婚約,與姜梨在一起的事。但被寧遠侯夫人想也不想的拒絕了,寧遠侯夫人說起這樁婚事的種種利弊,讓周彥邦也看清現實,姜家絕不會允許姜幼瑤受委屈。

知道這門親事不可能毀掉,自己心底的願望無論如何也不能實現,周彥邦十分沮喪。他告訴自己得打消這個念頭,但當他在宮宴上再次看到姜梨的時候,他的心裡立刻蠢蠢欲動了起來。

姜梨就像他夠不著的一朵花,開的高高的,他喜歡那朵花潔白無瑕的樣子,又怕別人捷足先登將花採下,便恨不得現在就把花摘下來據為己有,卻不想想這朵花被摘下來,便活不了多久了。

就譬如周彥邦明明知道這樣在宮裡私下約見姜梨是件危險的事,也於禮法不合,尤其是姜梨還是姜幼瑤的姐姐,一旦被人發現,姜梨便是千夫所指。即便是這樣的危險,周彥邦還是送出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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