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悔婚

明義堂的校驗,上三門和下三門,終於全都結束了。

這場校驗來的轟轟烈烈,落幕的也轟轟烈烈,有一個名字卻在這場校驗中為眾人所知曉,便是姜二小姐姜梨。

書、算、禮、樂、御、射,六項皆奪魁,這是自明義堂開始以來的第一人。倘若這位姜二小姐是個從小就聲名遠播的神童,這也就罷了,這位姜二小姐偏偏還是剛啟蒙就被送走,在庵堂里獨自呆了八年的小姑娘,這可比神童震懾人心的多。

燕京城大街小巷的賭坊倒是大賺了一筆,因著同孟紅錦的賭約,大部分人都押的是孟紅錦勝,押姜梨勝的寥寥無幾,即便押姜梨勝,也只是買一點點,這樣一來,獲利的反是莊家。因而賭坊里的坊主對姜梨十分喜愛,但凡見人,總要說姜梨一些好處——因別的得了紅利,總得投桃報李幾分。這樣一來,姜二小姐的名聲,竟然因為這一場校驗,突然好了許多。

同樣,有得有失,姜二小姐是在校驗場上大出風頭了,尤其是琴樂和御射之上,那麼多雙眼睛都瞧見了姜二小姐的真本事,是把場上其他家的小姐都比的一無是處。因此今年的校驗,是姜二小姐一枝獨秀,再無往日百花爭艷的局面。

人們記得起姜梨,以往令人驚艷的姜幼瑤等人,便早就被人拋之腦後了。即便是人們記得孟紅錦,也只是因為她在御射場上箭傷了永寧公主,還有和姜梨那個可笑的賭約,和她自己的風采並無半分關係。

有人記得姜家三小姐生的甜美可人,嬌艷可愛,也有人記得姜二小姐清麗無雙,靈秀聰慧。世上弱水三千,各有各喜歡的那一瓢,但能否能取得中意的一瓢飲,卻全靠緣分了。

寧遠侯府上,周彥邦正坐著發獃。桌前的書頁被風吹得翻開,周彥邦卻無心理會。

眼前浮現的,是跑馬場上,少女青衣落落,飛揚如風的身姿。

周彥邦有些痴狂了,在他過去的那些年裡,從未對女子如此上心。哪怕是他先頭很滿意的未婚妻姜幼瑤,在周彥邦的心中,女子並非最重要的,娶一位小姐,令她錦衣玉食,將府邸交給她打理,這就叫妻子。

可眼下,周彥邦明白了,他中意的妻子,只有姜梨。

那少女像是一個謎,越是對他不屑一顧,周彥邦就越是執著。尤其是姜梨曾經還是他的未婚妻,本來就該是他的人,若非中途姜家出了變故,如今哪還會如此麻煩。今日跑馬場上,看姜梨的人除了自己,還有許多,周彥邦瞧見身邊人看著姜梨的目光就是不喜。

那是他的人,怎能被別人隨意眼看?

之前姜梨的名聲不好,怕是日後難得找到夫家。可這一場校驗,姜梨的才名燕京都曉得,她生的又是如此美麗,又是姜元柏的嫡女,姜梨也早就及笄了,只怕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提親的人前去……姜梨這樣的條件,相看中她的人怕是不在少數。

周彥邦心裡不是滋味,又有些坐立不安,一想到姜梨嫁給別人,就彷彿自己的妻子被人奪去,十分憤怒又懊悔。

正在煩惱的時候,小廝進屋來道:「世子爺,夫人來了。」

寧遠侯夫人走了進來。

周彥邦忙站起身:「娘。」

寧遠侯夫人笑道:「我讓廚房給你做了些梅子糕,這幾日天氣熱,你吃點也清爽些。」瞧見周彥邦放在桌上有些凌亂的書籍,侯夫人頓了頓,探詢的看向周彥邦,問:「彥邦,你近來是不是有心事?」

最近周彥邦做事時常出神,與他交代事情的時候也常有心不在焉的情況。侯夫人想著是不是國子監放榜,周彥邦得了第三而難過,就勸慰道:「你莫不是因為國子監那事,彥邦,你爹都說了,此事怨不得你,之前未曾聽過葉世傑這個名字,不過他既能超過李家大少爺李璟,想必是有真本事,你不必太過掛懷。你為第三,也很不錯了。」

今年國子監放榜,周彥邦原本以為是第二的,整個國子監超過他的也只有右相府上的大少爺李璟,可這回李璟成了第二,他成了第三,第一卻是個之前不曾聽過名字的葉世傑,應當不是燕京城的官家。

「母親,我不是因為此事……」周彥邦有些難以啟齒。寧遠侯府上就他這麼一個兒子,侯夫人和侯爺都很疼愛他,但此時提出這樣的要求,周彥邦自己也覺得有幾分荒唐。

「那是因為何事?」侯夫人奇怪道。

「我……」周彥邦咬了咬牙,道:「我不想娶元輔府上姜三小姐,兒子心中中意的,是姜二小姐!」

寧遠侯夫人手裡的點心碟子,「啪」的一聲,跌到了地上。

……

「老爺送了銀子來。」

芳菲苑裡,桐兒興高采烈的托著一個小木盒,將木盒放在桌上。

姜梨打開盒蓋,便見整整齊齊碼著的正是一錠一錠的銀子,聽說姜元柏在過去姜幼瑤校驗表現的不錯時,就會賞銀子。不曉得是不是為了一碗水端平,也給她送了銀子。

不過姜梨明白,如果這回是姜幼瑤校驗全都拔得頭籌,至少姜元柏除了銀子外,還會很熱烈的恭賀她,而不是說幾句簡單的誇獎就走了。

姜梨並不感到意外,姜元柏和一個離家八年的女兒,除了愧疚以外,實在很難有特別深厚的感情,當然對長養在身邊的姜幼瑤更疼愛。如今姜幼瑤失落,姜元柏當然不會大張旗鼓的為姜梨感到親賀。

親疏有別,一看便知。

她道:「把銀子收起來吧,日後用得上。」

桐兒依言把銀子收好,明月在外頭敲了敲門。

姜梨道:「進來。」

明月進來後,將門掩上,上前低聲道:「姑娘,奴婢打聽過了,那孟家小姐現在還沒回府呢,孟家夫人還在府里等著,孟老爺出面周旋去了。好似這回永寧公主不肯罷休。」

姜梨點了點頭:「知道了。」這是她猜到的事,孟紅錦應當不會好了,永寧公主折磨人的手段姜梨是見識過的。這回孟紅錦可能讓永寧公主永遠的留疤,孟紅錦能好過才怪。

如果不出所料,明日孟紅錦就會被放回來,不過在這期間孟紅錦遭受了什麼,可就不得而知了,或許是受到巨大的驚嚇,又或許,永寧公主也在孟紅錦身上留幾個疤。

孟家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白雪聞言,問姜梨:「那姑娘和孟小姐的賭約還要作數么?」

「想做數,可惜做不得數了。明日孟紅錦肯定不會出來,介時你們便找幾個人在國子監門口聲言,我心裡體諒孟小姐受驚,那場賭約本也是玩笑,就此揭過,日後不提。」

桐兒有些失望,道:「可真是便宜她了。」

姜梨笑道:「即便我不說,孟友德也會尋個由頭讓這場賭約作廢,或是給我道歉,總之不會讓孟紅錦真的顏面掃地。就如若是我輸了,父親也會想法子推脫這場賭約。結局本就是註定的,眼下我這樣說,反而能得個好名聲,何樂不為?」

外人看到,只會說她宅心仁厚,心胸寬廣,不但有才華,還有德行。咄咄逼人總顯得太過計較了些。說句話又不礙事,也不妨礙結局,為什麼不?

上輩子,她就是太過不在意名聲,才讓人拿她的名聲做了刀鋒,如今她就要賢名滿天下,戴著面具做事,總要簡單許多。

「姑娘這回得了魁首,聽說得了魁首的人要進宮,皇上親自授禮。」桐兒想到了什麼,「姑娘豈不是馬上就能進宮面聖了?這可是皇上賞下的賞賜,是無上的榮耀。日後就再也無人敢欺負姑娘了。」

姜梨失笑,回想起來,上一次見到洪孝帝,還是沈玉容中狀元以後,宮中夜宴,她作為沈玉容的家眷一起前往。無數人羨慕她這位新科狀元夫人,畢竟沈玉容風流倜儻,還前途無量。那時候永寧公主還與她喝了一杯酒。

她目光微沉,或許在那時候,永寧公主就已經瞧上了沈玉容,開始打沈玉容的主意。自己被當做絆腳石,卻還傻傻的不自知。

如今再入宮,勢必是會見到永寧公主,倘若是宮宴,或許還有沈玉容。只是這回,她不再是沈家婦,而是姜家女。

誰又奈何的了誰呢?

她又離那兩個人近了一步。

……

國子監不遠處的一間宅院里,夜裡屋內點起燈。

葉世傑坐在桌前,正在寫信。

他此番得了國子監校考的第一,過幾日進宮得聖上授禮,不久後就能上官。他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襄陽葉家的親人。

短短几行字,已經交代了自己。剩下的,葉世傑提著筆,猶豫起來。

姜梨也得了明義堂校驗的第一。

葉世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姜梨也寫上去,這麼多年來,葉家從沒有人提起過姜梨的名字。多年前姜二小姐的那句話徹底寒了葉家人的心,更讓葉老夫人大病一場,從此後,葉家只當沒有這位表小姐,連帶著葉珍珍也沒人敢提。

這種情況下,突然提起姜梨的近況,應當很突兀吧。葉世傑真打算不寫了,可每每想要擱筆的時候,又想起姜梨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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