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算卦

「鳳命雖好,囚困一生,可惜了。」

沈妙的腳步忽而一頓,皺眉看向那道士,問:「你說什麼?」

那道士卻得意洋洋的撇過頭去,開始唱小曲兒。

驚蟄道:「姑娘別放在心裡去,指不定是哪裡來的騙子胡說八道呢。」雖然不知道門中人怎麼會來佛家重地,可這道士瞧著不甚正經,更別說尋常道長的仙風道骨了,想來也只是隨口一說,就和街頭上那些江湖騙子沒什麼兩樣。

沈妙看了看前面,羅雪雁和羅潭已經進去了,而在她自己的身後,幾個侍衛跟在後面,不曾上前。她略略思索了一下,就在這道士攤前的小木凳上坐了下來,道:「我要算卦。」

「貧道這卦可是很金貴的。」

話音未落,沈妙就從包里拿出一顆金花生,這是之前蘇夫人送她那個荷包里的東西。大約是怕送的太貴重有些唐突,便是滿滿一荷包的金花生,方便買東西。

驚蟄和穀雨看的卻是有些著急,街頭算卦便是最貴的也不過是幾兩銀子,何必拿金花生呢?可是沈妙決定了的事情,便沒有轉圜的餘地。兩個丫鬟急歸急,卻也是無可奈何。

沈妙道:「你算得准,這顆金花生就歸你。若是不準,我就讓人掀了你的攤子,以招搖撞騙的名義讓衙門來抓人。」

那道士笑眯眯的收了金花生,從身後摸出個簽筒來,搖了搖就交給沈妙,笑道:「姑娘抽兩支簽。」

「怎麼要抽兩支?」穀雨忍不住問:「平日里不都是抽一支就行了,莫不是……」她恍然大悟:「一支算平安,一支算姻緣?」

羅雪雁開始操心沈妙的終身大事,因此也給沈妙身邊的大丫鬟提了個醒。驚蟄穀雨都知道沈妙來普通寺最重要的是在姻緣樹上扔紅繩,這會兒見道士要沈妙抽兩支簽,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這一出。

道士搖了搖頭,道:「算命道。」

「算命道為何要兩支簽?」驚蟄不解。

那道士看著沈妙,捋了捋鬍鬚,神秘的笑道:「姑娘的命道,一支簽算不完整。」

沈妙心裡一動,瞧著道士胸有成竹的模樣,默默地接過簽筒,搖了搖,兩支簽「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那道士捻起簽來看,驚蟄和穀雨都有些緊張。道士搖頭晃腦道:「困鳳囚籠,命危情止生禍事。斷頭台前,汲汲營營一場空。」他道:「這是大凶!」

此話一出,驚蟄和穀雨齊齊變了臉色,什麼叫大凶,什麼叫斷頭台?驚蟄就道:「好你個假道士,滿口胡話這是要去騙誰?我看你就是個騙子,我要報官了!」

「哎哎哎,」那道士卻道:「急什麼,小姑娘怎麼沉不住氣,這不還有一支簽嘛。」

沈妙的一顆心卻是怦怦跳了起來。

困鳳囚籠,是她被困於九重宮闕中的冷宮之中,掙扎無果。生出禍事來連累人家,沈家滿門覆沒,何嘗不是斷頭台。而她辛苦汲汲營營,為傅修儀坐穩皇位付出心血,到最後還不是一場空,傅修儀還給她的不過是三尺白綾。甚至婉瑜和傅明也沒能活下來,他什麼也沒能留下來,怎麼就不是一場空?

沈妙道:「道長再替我看看另一支簽。」

驚蟄和穀雨卻有些急了,想不通沈妙為何會對這個道士另眼相看,竟然還肯讓這個道士給她看另外一支簽。

那道士嘿嘿一笑,撿起另一根簽來,看了沈妙一眼,照舊捋了捋鬍子,這才慢慢道:「否極泰生,紫氣東來,吉兆。上上籤!」

驚蟄和穀雨本就怕道士又說些什麼不吉利的話,這都近年關了,誰都怕不吉利的話引來晦氣,見他這麼說,鬆了口氣。驚蟄卻又不依不饒的嘲諷道:「我就說是個騙子,一支簽凶,一支簽吉,那到底那支簽說的才是真的?」

「兩支簽都是真的。」道士道:「不信問你們家小姐,貧道有沒有說謊?」

沈妙心裡一動,道:「驚蟄穀雨,你們先去侍衛那邊,我有些話想要單獨跟道長說。」

驚蟄想要勸幾句,怎麼都覺得這道士是個江湖騙子。奈何穀雨對她搖了搖頭,拉著她走到了一邊,騰出位置讓沈妙和道士安心說話。

沈妙皺眉看著道士:「道長是不是知道什麼。」

道士一邊收拾著簽筒,一邊頭也不回的道:「我觀姑娘面相,是極貴之人。再看姑娘命格,是鳳命所歸。本該一生榮華,玉食錦衣。可惜……卻被換了命格。」

沈妙道:「什麼換了命格?」她的聲音有幾分急促。

道士停下手裡的動作,看向她,道:「姑娘的命格很是奇特,一生會有一次大劫,過了這個劫自然一生順遂,但姑娘抽到的第一支簽,這個劫卻沒有過。」

「我的劫是什麼?」沈妙問。

「一條真鳳,一條假鳳。假鳳搶了真鳳的運道和福報,真鳳反被囚困。」

沈妙只覺得一顆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來了。真鳳假鳳,莫非說的正是她是真鳳,至於假鳳,難道是楣夫人,楣夫人生了傅盛,傅修儀那般喜愛傅盛,前生傅明死了,她也死了,傅修儀應當會立楣夫人為後,以傅修儀對傅盛的寵愛,或許會把皇位傳給傅盛。

這不就是說的被奪了命格!

沈妙道:「道長說的是第一支簽,那第二支簽里,我的劫能不能過?」

「憑藉姑娘的本事,是不能的。」道長搖頭道:「不過姑娘運道好,命里有貴人相助。」

「貴人?」沈妙問:「誰是我的貴人?」

「此貴人與你有緣,乃凶龍之命,凶龍伏天,囚鳳入籠,他能救你,你也能化解他的戾氣。若是遇著此人,借他勢,姑娘命格歸位,有所失去,必有所得。」

沈妙問:「這位貴人在什麼地方?我又如何找到他?」

道長笑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這便是不欲多說了。沈妙目光閃了閃,又問:「還有一個問題,尋常人只能抽一支簽,可我為什麼會有兩支簽?這是天意所為?」

她重生一世,每每想到總有一種不真實感,只怕有朝一日一覺醒來,自己還是在那寂寂的冷宮之中,這一切不過是她做的一場夢。既然這個不知打哪來的古怪道士說的有些准,或許也知道一點也說不定。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謅狗,姑娘的兩支簽,是有人為姑娘所求的。」

「有人?」沈妙抓住道士話中的關鍵之處:「那人是誰?」

「是欠你良多之人。」道士從地上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道:「天機不可泄露,今日貧道與姑娘已經泄露太多,再說就要折福了。姑娘也莫要再問,且記住:前塵如夢,切忌糾纏,否極泰盛,紫氣東來。」

說罷一揚拂塵,竟是大踏步高歌而去。

沈妙怔怔的站在原地,直到驚蟄和穀雨走到身邊,驚蟄道:「怪裡怪氣的,也不知是打哪兒來,這普陀寺也沒人管管么?」

沈妙卻覺得自己窺見了某些秘密,心中說不出的感覺。

正想著,羅雪雁和羅潭自裡頭走了出來。

羅潭手裡拿了一個小籃子,上頭正是一大把紅繩連著的荷包,笑眯眯的道:「小表妹,走,咱們去掛紅繩。你怎麼落在後面了。」

羅雪雁也道:「方才聽聞裡頭禪室有大師講經,想叫你來也聽一聽的,回頭卻見你在後面,也不知做什麼耽擱了這麼久,眼下還要去聽一聽么?」

沈妙方才聽了那道士一通話,腦子混亂的出奇,哪裡還有心思聽什麼和尚講經,就搖了搖頭道:「不去了。」

「那咱們先去掛紅繩吧。」羅潭倒是很興奮,拉著沈妙就往前走。

羅雪雁之前路過的禪室中,老和尚敲著木魚的動作一頓,小和尚問:「師父,已經過晌午了,師父不是說就來,到底還來不來啊?」

觀真大師從打坐的蒲團上站起身來,搖頭道:「不來了。」

「不來?」小和尚一愣:「為什麼?」

「她遇到了別的人。」

小和尚不解:「為什麼遇到了別的人就不來了。師父不是特意在這裡等著他的嗎?若是不來,這些日子的等待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無妨。」觀真大師雙手合十:「她遇到的也是有緣人。」

「這就是因果。」

沈妙和羅潭出了外頭,來到了那棵結緣樹下。

結緣樹本身是一棵巨大的桂花樹,生的極為粗壯,不過如今卻幾乎看不清楚樹枝和樹杈了,全都被樹上的紅線掛著的荷包所覆蓋。

羅凌和沈丘到底還是沒來,畢竟這是給女子用的。羅潭撈了一把紅繩遞給沈妙,道:「小表妹在荷包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完了往樹上一扔,要是掛上了,就說明月老聽見了你的祈禱,會給你安排好姻緣的。」說罷又往沈妙手裡塞了一大把紅繩道:「小表妹多拿些,拿得越多,一起扔上去,能掛到的可能才越大。」

沈妙有些默然的看著羅塘興緻勃勃的把剩餘的荷包全部都寫上了自己的名字。不過女兒家大約都是很信這個的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