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索吻

冬夜裡,茶是冷的,點心也是冷的,那高傲英俊的青年卻並未有半分嫌棄。

即便只是普通的吃東西的模樣,亦是優雅的彷彿一幅畫般動人。沈妙將桌上的燈芯微微撥了撥,注意到謝景行身上的衣裳上似乎都帶著寒氣,彷彿是從外頭剛回來,就道:「你一直在這裡?」

謝景行不會一直在沈宅的樹上掛著,想來方才也是隨口一說,沈妙才不相信堂堂睿王整日就這麼無所事事。

謝景行不甚在意的一笑:「你不是讓我殺了明安公主嗎?」

沈妙一愣,看向謝景行,試探的問道:「你殺了她?」

「何止。」

沈妙不說話了。謝景行的手段,其實說起來,她是領教過的。兩年前謝景行還是臨安侯府的小侯爺時,花燈節上對付那些莫名出現的蒙面人,他便是一個活口不留屠戮乾淨。兩年後在臨安侯府密室里,對謝長朝下手亦是乾淨利落。其實在某些時候,沈妙以為,謝景行是具備一個帝王應該具有的某些品質。可謝景行和傅修宜分明又是不同的人,大概是因為,傅修宜可以為了皇位逢場作戲,一忍多年,可是謝景行,卻會囂張的直接刀刃相見吧。

或許這就是大涼皇朝骨子裡的驕傲。

沈妙想了一會兒,又搖了搖頭,大涼天高地遠與她何干,再看謝景行,忽而又覺得眼下這樣有些奇怪,什麼時候,沈妙自己也將自己與謝景行歸為一起,還真的當謝景行是盟友了不成?

她問:「你把她怎麼了?」謝景行會如何對付明安公主?沈妙的心裡其實有一點期待,這種期待帶著一點點惡意,深處後宮太久,沈妙並非見不得血的純善女子,況且面對明安公主這種心狠手辣之人,沈妙更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憐憫。

「就這麼期待?」謝景行好笑的看著她,懶洋洋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沈妙思索謝景行這話的意思,竟是明安公主死的會頗為熱鬧么?她問:「那謝長武呢?」

謝景行連明安公主都下了手,更沒道理放過謝長武才是。

果然,只聽謝景行道:「殺了。」

「你就不怕臨安侯知道此事會傷心?」沈妙看著他問。

屋裡燃燒的爐火正盛,謝景行端起茶盞來抿了一口,薄唇被茶水浸潤過更顯得有些緋紅,然而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道:「臨安侯府的家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分明是一句涼薄的話,沈妙卻從這青年滿不在乎的笑容里看出了幾分自嘲,她心裡微微一動。

從對謝家兄弟下手開始,謝景行也就真正的撅棄了臨安侯府的所有聯繫。因為若是有一日謝鼎追查到他的下落,就算是謝鼎原先對謝景行無甚敵意,卻因為謝家兄弟的死,終生都不會釋懷。父子成仇,雖然不是親生父子,可謝景行真的有他表面上那般無心,還是只是將所有的情緒,好的壞的,都掩藏在那雙總是盈滿笑意的雙眸之中?

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說的秘密,謝景行的心思,沈妙更無從得知。這個漫天大雪的冬日寒夜裡,謝景行跑到沈宅外頭的樹上乘涼,真的只是折個花送人,還是也和她一樣,不過是在夜裡無夢,便借著漫天大雪讓那些不算愉快的想法清醒沉澱。

如此說來,他們二人倒還真的有幾分肖似的地方。

沈妙忽而看謝景行就有些順眼了。

謝景行瞥見她的目光,微怔,隨即道:「你那是什麼眼神?同情我?」

沈妙笑笑:「我尚且自顧不暇,有什麼資格同情別人?更何況是睿王殿下這樣隻手遮天的人了。」沈妙說的帶著幾分調侃,或許連她自己都未曾發現,這話里竟是有幾分岔開話頭,讓謝景行心頭緩和一些的意思。

謝景行挑眉看了沈妙一眼,忽然雙手支在桌子上,湊近沈妙,含笑道:「你不用妄自菲薄,跟了我的盟友,高人一等的資格還是有的。」冬夜裡,他的聲音似乎刻意壓低,帶了微微的熱意,緩聲道:「當然,如果是跟了我的女人,那就什麼資格都有了。」

他的眉眼生的極為漂亮,便是前生沈妙在宮裡見過無數的美人,卻也沒見過生的這樣好看的人。並非是皮相上的好看,而是彷彿風流優雅都刻入骨髓深入靈魂,一舉一動皆是讓人沉迷,彷彿在冬日裡也能層層疊疊綻放開的春花,讓人覺得既冷還熱,而他仔細盯著人的時候,會讓對方倏爾生出一種錯覺,彷彿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是被認真對待的。

他的眸光落在沈妙的唇上,微微側首,笑意一閃即逝,慢慢低下頭。

燈下的影子幾乎是以纏綿的姿態交織在一起,男子高大女子嬌小,倒也是好一幅花好月圓圖。

沈妙心中微微一滯,一把將謝景行推開,大約是覺得自己的動作顯得太為突兀反而不自然,便又掩飾的端起面前的涼茶喝了一口,卻忘記這茶方才才被謝景行喝過,她輕咳兩聲,轉頭不看對方的臉,自己的臉上卻慢慢的開始發燙了。

謝景行冷不防被沈妙推得差點摔倒,倒在椅子上蹲了一頓,抬首就瞧見沈妙手忙腳亂的端茶來喝,方才的不悅一掃而光,突然就覺得有些好笑。

他懶洋洋道:「喂。」

沈妙不看他,低頭看著地上的影子。謝景行眼中笑意更濃,故意調侃道:「你還會害羞啊?」

沈妙猛地抬起頭,怒視著他。

然而即便是這怒視,大約也是因著這屋裡微暖的光而顯得軟綿綿的,反而更讓人心動。她眉眼小巧可愛,然而平日里卻是與外表截然不同的大氣端莊,鮮少有小女兒情態的時候,此刻三分尷尬七羞惱,白皙的臉蛋上似是喝醉了酒一般撒上淡淡嫣紅,更是別有情態。忽而就讓人想起兩年前那個冬夜,她穿著中衣披散著長發,站在窗前醉意朦朧,卻要指指點點看煙花的豪情。這麼一想,唇齒間似乎都生出了梅花釀的清冽香氣。

謝景行勾唇笑道:「沈妙。」

「什麼事?」沈妙憋著一肚子氣,對於謝景行,若是他來硬的,或是耍些計謀手段,沈妙都能坦然以對。偏偏謝景行對她彷彿就像逗小姑娘般,十分惡劣,反倒讓沈妙不知如何應對。前生她在宮裡,人前對她恭維順從,人後對她指指點點,可從頭到尾,她接觸的人都是恪守宮規禮儀的古板人,如謝景行這樣囂張又行事毫無章法的,她從未遇過。彷彿所有的對策在對方不按理出牌的套路下,全部失去了作用。

「你喝的是我的茶杯。」謝景行提醒。

沈妙下意識的低頭一看,隨即尷尬簡直想抬腳走人,她突然覺得,今日夜裡鬼使神差的讓謝景行進屋,實在是她做的最大的一個錯誤!

「害羞了?」謝景行似乎極為喜歡看她尷尬的模樣,繼續湊近道。

「天色不早了,」沈妙正色道:「你還不走?」

謝景行不說話,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他的目光犀利又深邃,常人簡直招架不住,沈妙強作鎮定的與他對視。片刻後,謝景行站起身道:「罷了,你既然害羞,我也就不打擾你了。」他說的曖昧讓人浮想聯翩,卻沒見沈妙瞬間僵硬的臉。

他走到窗邊,沈妙跟著站起來,謝景行打開窗戶,外頭的寒風便順著窗口掠了進來,沈妙打了個寒顫。

「外面冷,不用送了。」謝景行道:「多謝收留,茶很好喝,點心不錯。」他身影一閃,卻是已經到了窗外的院子里。

沈妙走過去打算將窗門掩上,卻見漫天風雪裡,那艷骨英姿的紫袍青年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般的回頭,笑的溫和。

「對了,害羞的時候也挺可愛。」

沈妙「砰」的一聲甩上窗戶。

她就不該心軟的!這人忒討厭!

沈妙將窗戶掩上後,又坐回屋裡的床榻上,看那床頭的油燈,微弱的幾乎就要熄滅了。然而她的眼睛卻異常明亮,亮晶晶的,好似上好的珠玉寶石,在暗夜裡發出熠熠光澤。

她想,若是在前生,謝景行這般舉動就該稱得上是犯上了,她大可以喊一聲放肆然後讓人將他拖出去斬了,然而今生卻也被逗得全無法子。

可是為什麼會尷尬?

在燈火搖曳間,那人微微俯下頭,幾乎可以看得清他每一根長長睫毛,他的眼神比月色還要動人令人迷醉,他的唇薄而微涼……

沈妙一個激靈,驀地回過神來,揉了揉自己的額心,想來大約是這些日子太累了,所以便也魔怔了,如謝景行生的那般好看的人,女人都會被吸引,就如同小倌館裡的頭牌一般。她這樣安撫自己,卻安撫不了有些異樣的心跳,待躺在床上的時候,卻不曉得,自己的唇角也在不知不覺里,微微翹起了。

……

定京的冬日格外寒冷,住在天子腳下的百姓,即便只是平頭百姓,都大約是與有榮焉,自覺與尋常外城的人不同,都要講究幾分優越的。更莫說是達官貴人們了。因此但凡是冬日,人們都要起的晚些,除了街上要早早起來擺攤的小販們,普通人都願意在屋裡多暖和些時候出門。

昨兒個下了一夜的大雪,外頭更是冷極,好在今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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