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間接的吻

沈妙心思不定,不再站在這裡同沈家人糾纏,反是頭也不回,快步回到了自己屋中。外頭沈貴一行人也看夠了熱鬧,有心想要打聽此事,便也三三兩兩的散了開去。沈玥跟在陳若秋後面,面上卻是生出一絲歡喜。昨日聽聞是董淑妃見了沈妙和羅雪雁,沈玥心中就不安的很。董淑妃畢竟是定王的母妃,若是得了董淑妃的眼,要胡亂牽線怎麼辦。好在今日看來,卻是大房倒霉。

思及此,沈玥的腳步都顯得輕鬆了起來。

倒是被萬姨娘牽著手的沈冬菱,若有所思的看了院子一眼,跟著回去了。

偌大的西院,轉瞬便變得空空蕩蕩,就連阿智也隨著沈信的侍衛回到了沈家軍,文惠帝忽然召人入宮,沈家軍自然也是被監禁起來。萬幸的是莫擎還在,因著莫擎如今還未在沈家軍中上碟。

屋裡,驚蟄穀雨白露霜降四個都站在沈妙身後,莫擎垂首立在門邊,面上也顯過一絲沉肅。雖說沈冬菱說也許是文惠帝繼續賞賜沈信,誰都知道必然不可能的。

沈妙坐在桌前緊緊皺著眉,這讓莫擎心中稍稍安慰。他原先還擔心沈妙得知這個消息後會緊張無措,方寸大亂,如今看沈妙雖然面露沉色,卻是沒怎麼緊張。

沈妙看著面前的手札,沈家是在後來才被傅修宜一舉滅門,當時她也曾阻攔過,卻是傅修宜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一條一條的數落沈家的罪名,直數落的她啞口無言。雖然明知道這都是假的,然而便是這些假的證據,言之鑿鑿,讓人反駁都顯得無力。

當日在金鑾殿上,過往幕幕都如刀鑿斧刻般深入心髓。那份討沈檄文是按照時日的長短,一日日一幕幕說的。如今是明齊六十九年,而她重生是明齊六十八年,在沈垣呈給傅修宜的東西中,罪證必然是明齊六十八年或者之前發生的事。

明齊六十八年之前,沈家有哪些罪名?

沈妙閉上眼,腦中一瞬間划過某些片段。

她穿著皇后朝服,滿頭鳳釵都壓不住周遭狼狽,文武百官群情激奮,裴琅垂首淡漠,而傅修宜憤怒的將摺子甩到她的臉上。

有文臣在念:「明齊六十八年,沈家將士,違抗帝命,私放寇賊,欺君罔上……」

私放寇賊,欺君罔上!

沈妙猛地睜開眼睛!

她突然想了起來,明齊六十八年,的確是發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沈信對抗西戎,大敗西戎,奪得城池三座,文惠帝下令,城池中人,殺無赦。

對一個將領來說,屠城是最殘酷的功勛。而西戎的城池中,除了士兵外,大多都是老弱婦孺。這些老弱婦孺平日里都如同明齊的百姓一般安安穩穩無害,錯的不過是西戎將士。沈信本就不是好殺之人,私下裡,便也留了那些婦孺一命。

這事情除了沈家軍外,應當無人知道,而沈家軍的人都是沈信一手帶出來的,斷沒可能背叛沈信。這其中,應當是有沈垣的功勞。或許在很早之前,沈垣就埋了暗棋在沈家軍中。

只是當初在廢太子後,追究沈家滿門的罪名,一樁樁一件件,這個「欺君罔上」的罪名反而顯得不那麼重要。然而在一向穩重的傅修宜手裡,在這個時機尚未成熟的時候單獨拿出來,只能說明,如今的局勢讓傅修宜都感覺到了危機,沈家已經成為了變數。這一世因為沒有她和傅修宜的糾葛,傅修宜沒有攔住文惠帝讓沈家多留幾年,皇家終於還是盯上了沈家這塊肥肉。

所以,沈垣交給傅修宜的證據,應該就是沈信沒有按照文惠帝「屠城」的命令行事的罪名。

此事說大可大,說小也可小。只是在如今這樣的局面,皇家一心想要收回沈家的兵權,又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

事情變得棘手極了。

沈妙捏緊拳頭,慢慢的平復自己的心情。如今還不到最糟的時候,皇家雖然有心想要對付沈家,卻只是想要收復兵權。這個時候動沈家,難免引起別的簪纓世家不滿,傅家人多狡猾,不會這麼做的。

這個時候,該如何做?

屋中幾個人都看著沈妙神色變幻不定,皆是心中疑惑。卻見沈妙「忽」的一下站起身來。道:「我要出府一趟。」

「啊?」穀雨一愣:「姑娘,這個時候出府,未免引人口舌。」

「家中出事,心中煩悶,找朋友紓解如何?」沈妙眸光轉冷:「走。」

莫擎對沈妙的決定自然沒有異議,況且在他心中,對沈妙也是心服口服的,知道沈妙做事都有自己的章法。此刻見沈妙如此,心中倒是安定了幾分,只道:「屬下去安排。」

見莫擎如此,驚蟄和穀雨也沒再說話,讓白露和霜降留在府里等消息,自己和沈妙出了門。

沈妙的動作自然是引得府里人詫異,有人來試探的問時,只說是去找馮安寧。馮安寧與沈妙算得上是朋友,沈家大房出事,沈妙找馮安寧訴苦也是自然。因此,倒也無人阻攔。

出了府門口,莫擎駕車便往馮府駛去。待駛過小巷,確認後面無人跟隨之時,沈妙才道:「去蘇府。」

「蘇府?」穀雨一愣:「哪個蘇府?」

「平南伯蘇家,蘇煜府上。」

外頭的莫擎倒是對定京城的路很熟,哪位貴人府邸在哪更是清楚,都不需要問路,掉轉馬頭就往另一個方向奔去。

驚蟄和穀雨想問什麼卻又不敢問,沈妙自然是有主意不假。可是連她們做下人的都知道,沈家在朝堂上,政敵中謝家算一個,臨安侯謝家和平南伯蘇家又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蘇家和沈家自然也是水火不容的,這沈家出事,怎麼還向死對頭幫忙了?

不過……大約也不是求助吧。驚蟄和穀雨惴惴不安的想。

平南伯蘇府上,蘇明楓的屋裡,此刻還坐著一人。那人一身紫金袍流光溢彩,面上掛著漫不經心的懶散笑意,反倒是蘇明楓,一臉焦急道:「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自請出帥?」

「定京城太悶,去北疆玩玩。」謝景行道。

「玩玩?」蘇明楓看著他,向來溫文爾雅的面上顯出憤怒:「你知不知道北疆是什麼地方?那匈奴如今別人都不敢正面相抗,你又去湊什麼熱鬧?」見謝景行並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蘇明芳放緩語氣:「我知道你爹帶著謝長朝謝長武入仕你心裡不痛快,可也不必用這種辦法發泄。此事非同小可不是兒戲,雖然你武藝高強,可是北疆地勢複雜,你從前又從未去過……景行,不能去。」

「蘇明楓,」謝景行好笑道:「陛下都將請帥令給我了,你以為我還能不去?」

蘇明楓一愣,面上頓時出現一陣絕望的神情。皇帝金口玉言,豈有反悔的道理。請帥令都拿在手中,此時段沒有轉圜的餘地。便是謝景行後來自己改了主意,不去也得去了。

瞧見蘇明楓如此,謝景行道:「你這是咒我出事,還是咒我出事?」

「混蛋!」蘇明楓罵道,頗有些氣恨:「這事你怎麼不跟我商量?」

「跟你商量有用嗎?」謝景行不甚在意的拿過一邊的茶壺倒茶給自己喝:「對我來說沒差。」

「你!」蘇明楓一邊氣,一邊又無可奈何。知曉謝景行自來就是個無法無天的性子,決定的事情更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說是發小,如今看來,卻好似他剃頭挑子一頭熱般,謝景行什麼事都不跟他說,便是說,也不過是「通知」而已。

譬如眼下,過來,也不過是「告知」一聲,請帥令拿到手,時日一到就出發罷了。

「你到底為什麼非要去勞什子北疆?」蘇明楓在屋裡來回踱著步:「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知不知道,若是你贏了,自然好,可若是輸了……。你那兩個庶弟,第一個就拍手稱快!」蘇明楓猛地拍手橫於謝景行面前,道:「你放心將他們留在定京?就不怕你爹說什麼。」說到此處,忽然頓住,看向謝景行:「這件事,你爹知道了嗎?」

謝景行搖頭。

「看吧!」蘇明楓道:「你如此任性,謝侯爺知道後必然會大怒,介時你那兩個庶弟再搬弄些口舌,府里還有那個藏得深的姨娘……等你從北疆歸來後,誰知道府里會變成什麼個樣子。謝景行,你果真放心?」蘇明楓是將謝景行當做真正的朋友,言語間都是為謝景行著想。

謝景行笑了笑,倒是不想再提起這些的模樣,道:「待我離京,你多替我看著公主府。」

謝景行在定京城中,除了蘇家,交往最多的便是公主府的榮信公主。此時去北疆,輕則一年半載,重則也不曉得何時才能回來。榮信公主知道了,必然又要感傷一場。

蘇明楓本又想數落謝景行幾句,瞧見謝景行神情微沉,倒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聽謝景行又道:「兩年之內,蘇家最好也暫避鋒芒,你不要入仕,稱病就是。」

「咦?」蘇明楓奇怪:「這與我又有何干?不是說只要入仕,少攙和兵馬一事不就行了?」

「讓你做你就做。」謝景行掃了他一眼,站起身來:「我走了。」

「喂。」蘇明楓道:「你、你這就走了?你今天到底是來幹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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