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女色

沈府家宴中的這樁醜事,到底是沒有流傳出去。然而所說的「流傳」,也不過是在百姓之間。至於世家大族,從來都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位夫人當個笑話說給那位夫人,私底下其實早早的就傳遍了。而沈老夫人自作聰明的那番話,也把自己逼上了絕路。若是不按照她自己說的辦吧,便是明晃晃的打臉,若是照自己說的做,賠上一個最優秀的孫兒,又哪裡是那麼容易甘心的。

不過因為這事,大房和沈老夫人算是徹底鬧僵了。原先不過是二房三房只見的疏離,可是家宴上沈老夫人那微妙的態度,終究是讓羅雪雁和沈信如鯁在喉,他們本就不是什麼忍氣吞聲的人,乾脆也抱胸看起好戲來。

沈垣和荊楚楚醒後,荊楚楚自然又是哭了一回,只說是被沈垣扯進去的。沈垣大怒,說自己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就暈了,醒來的時候已經和荊楚楚躺在一起。他想不起來這些事情,指不定荊楚楚都還是完璧之身。

然而荊楚楚到底是不是完璧之身一點兒也不重要,當著那麼多貴夫人的面給大家看到了香艷一幕,荊楚楚的下半輩子也就完了。

或許是被此事受了刺激,或許是因為別的原因,荊家兄妹一改往日的溫和柔順,咄咄逼人,非要沈垣給自己一個交代。而沈老夫人先前也說了,如果是沈丘,便能成為沈府大少夫人,如今變成了沈垣,自然而然的,荊楚楚就該成為沈府的二少夫人。

沈老夫人的算盤打得精妙,怎麼能讓這種事情發生。沈垣是她最出色的孫子,卻要娶一個蓬門小戶出來的姑娘,登時就找些推辭的借口。荊冠生看著斯斯文文,骨子裡卻是精明無比,二話不說就要帶著荊楚楚見官,還一封家書送回蘇州,蘇州那頭的人聽了,氣憤沈老夫人心口不一的做派,帶著人馬就要上定京討說法,竟是要和沈家耗上了。

原先的同盟一朝便破裂,沈老夫人整日都在府中大罵荊冠生兩兄妹白眼狼,荊冠生兩兄妹也明嘲暗諷沈老夫人為老不尊,沈府里一派烏煙瘴氣。沈垣也惱怒的很,但這事兒鬧得太大,總不能直接把荊楚楚殺了,那麼多夫人眼睛都看著,荊楚楚一旦出事,誰都會懷疑到他頭上。況且荊家人也不是省油的燈。

不管外頭鬧成什麼樣子,沈府西院都是院門一關,大家還是一派其樂融融。沈丘當日本就沒有喝醉酒,不過是沈妙讓他裝醉,至於後來為何沈垣就和荊楚楚滾在一起,沈丘也不知道其中原因。雖然沈妙不肯告訴他,也威脅他不準告訴沈信夫婦,沈丘卻也能隱隱猜到什麼,再回府時,連榮景堂也不肯踏進一步。

屋裡,沈妙坐在桌前給廚房寫方子。荊楚楚如今想要再來巴結大房是不可能的。因此她也沒有必要每日去練劍場盯著,不過沈信和一眾小兵們都巴巴盼望著沈妙做的點心羹湯,沈妙懶得親手做,便寫了些方子交給廚房。結果每日都被盛讚,那些小兵對她簡直比對沈丘還要尊崇。

羅雪雁也問:「嬌嬌何時知道這麼多方子的?莫非是對下廚有興緻?」

沈妙就含糊的應對過去。她到底不是那種甘於洗手作羹湯的溫順婦人,只不過前生為了討好許多人,也曾屈尊下貴同御廚討教些菜色的做法。只是無論她以前做的多好,被討好的人也不曾因此而動容。反而是現在,沈妙搖了搖頭,這大約就是說,討好人和討好畜生是不同的,有的人懂得感恩,有的人只會恩將仇報。

白露將沈妙寫好的紙拿起來晾了晾,就起身往小廚房那頭送去。眼下西院吃飯和不和東院在一起吃了,直接開了小廚房,這副做派,明顯就是不信任東院。

「聽說今兒個表少爺又和老夫人吵起來了。」驚蟄一邊替沈妙收拾著桌上的紙墨,一邊道:「似乎荊家人也已經在路上了,老夫人眼看著是拖不下去,著急了吧。」

「該說的都說了。」沈妙端起茶抿了一口:「表哥是聰明人,總不能白白的被人佔了便宜。」

「表少爺也真夠狠的。」穀雨也道:「眼下整日拿報官要挾,明知道二少爺方回京赴任,這要是報了官,二少爺的官路可就毀了。奴婢看,這回二少爺是少不了得娶表小姐了。這還得多虧老夫人的謹遵老太爺的家訓。」說到最後,尾音忍不住高高飄起,強自按捺著心中的歡喜。

沈老夫人的做派讓人覺得犯嘔,如今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怎麼不能讓人大快人心?

「不過……」驚蟄問道:「表小姐這樣費盡心機嫁給二少爺又有什麼好?老夫人與她撕破了臉,二少爺心中也是不喜,便是嫁到府上,也定不會恩愛。表小姐這不是在給自己找罪受嗎?」

沈妙微微一笑:「荊楚楚嫁的不是人,而是銀子。既然如此,喜歡不喜歡,恩愛不恩愛,又有什麼區別?」前生荊楚楚嫁給沈丘,沈丘待她也不錯,可她最後還不是將沈丘害成了如此地步。對於荊楚楚來說,只要能往上爬,對方是誰並不重要。

「說起來,」穀雨撇了撇嘴:「表小姐想害大少爺,如今讓她這麼好端端的嫁進來,真是讓人不痛快。畢竟這件事都是因她而起,怎麼惡人都未有惡報?」

沈妙打開窗戶,看著窗外道:「你以為,這就結束了嗎?」

穀雨眼睛一亮:「姑娘還留著一手?」跟著沈妙呆的越久,對於沈妙的手段見識越多,穀雨已經見怪不怪了。若是從前,她大約還會驚異沈妙的涼薄與狠毒,可是一樁樁事情經歷下來,對沈府其他兩房的人真是一點兒好感也沒有,那些所謂的同情和憐憫,早就不翼而飛。

「讓他們啞巴吃黃連只是開始,」沈妙道:「荊楚楚算計大哥在先,她以為,她就能逃得了嗎?」

驚蟄和穀雨目光閃閃的看著沈妙,沈妙擺了擺手:「先去把給福兒的銀子結了。」

沈老夫人最近忙於應付荊楚楚和荊冠生兩兄妹,對於家宴那日最後為什麼換了人,倒是完全顧不上去查明真相。福兒遲早都是要被嫁給管事家的獨眼龍兒子,再多給些銀子,想法子助她逃出沈府就是。

穀雨結果銀子,笑道:「奴婢曉得了,表小姐身邊的丫鬟,也送一份銀子過去對嗎?」

沈妙滿意的點頭:「不錯。」

咬人最疼的,是養在身邊的狗。就像前生的小李子一樣。

她曾在這上面吃過虧不要緊,得來的教訓,亦可以用作他人身上。

……

五日後,沈垣和荊楚楚定親的事情傳遍了定京城。

沈垣作為沈府除了沈丘以外最出色的少爺,在外歷練幾年剛回京赴任,本來等待他的是大好前程。定京城中也不乏家世相貌都好的姑娘,認真挑一挑,找個能幫襯的上他的妻子也不難。

可是最後選擇的,卻是來自蘇州一個白身出戶的姑娘。即便是沈老夫人娘家人,換做是別的主母,也斷然不會讓這種一窮二白的人做高門上的少夫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定京城的那點子事兒誰還能不知道。私下裡沸沸揚揚傳的熱鬧,沈垣之所以娶荊家姑娘為妻,不過是因為趁著酒醉的時候把荊家姑娘睡了。而這荊家也不是省油的燈,口口聲聲要去報官,娶一個一窮二白的姑娘總比被御史參一本丟了官帽好得多。沈垣也是被逼到絕路才會出此下策。

這事被當做是一件笑話在貴人圈子裡傳來傳去,一連好幾日,沈貴上朝的時候都頂著同僚們看笑話的目光,更別提沈垣了。

他們自然因此事名聲大損,對於荊楚楚來說,卻是毫無關聯。她坐在屋裡,百無聊賴的嘗著點心。

同沈老夫人撕破臉皮後,荊楚楚原先端著的乖順溫柔全都不見,本性暴露無遺。她抓著沈垣的軟肋吃著用著沈府的東西,日子過的愜意的很。

在她的身邊,收拾著屋子的正是她的貼身丫鬟桃源。荊楚楚信不過沈府的人,如今萬事都交給桃源一個人。桃源道:「老爺和夫人看來不日就到了,到時候小姐的親事一定辦的熱熱鬧鬧,傳回蘇州,那可風光的很呢。」

荊楚楚一笑:「也不枉我一片苦心。」

「不過……」桃源有些擔憂:「如今那沈家二少爺和老夫人待小姐就如此惡劣,日後小姐嫁過門去,萬一他們欺負小姐可怎麼辦?」

「怕什麼?」荊楚楚打開面前的一盒胭脂端詳,道:「我早已打聽過了。二表妹死了,二表嬸如今是瘋的,主持不了大局。二房裡就只有一個姨娘。一個姨娘總插手不到嫡子的房中事。至於表哥,也不是日日都呆在府上的。介時我一人在二房院中,便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自由得很。算起來,倒是比嫁到大房裡自在的多。」

「話雖如此,」桃源搖頭:「可若是日後二少爺再娶些姬妾回來給小姐添堵……」

「這不就看你的了嘛。」荊楚楚看著桃源,施捨一般的道:「這幾年你跟在我身邊,我瞧著你忠心,模樣又生的俊,真有那一日,我便讓二表哥收了你,你替我籠絡住他,也算我對你忠心的回報。」她笑的滿意:「可不是每個人都有這般福氣從丫鬟變成大戶人家的姨娘的。」

桃源低下頭,連忙道:「奴婢……奴婢聽小姐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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