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曖昧

定京城裡的玉兔節,每年都會有無數姑娘家被拐子拐走。若是男童,便要好些,大約是賣到那些偏遠地方生不出孩子的人家,做個兒子。若是女童或者少女,那可就慘了,沒有姿色的,便給人牙子輾轉幾次,賣到大戶人家做下等丫鬟,若是長得好看些的,反倒不如那些姿色平平的,也許被人賣到戲班子,也許被人賣到青樓,或者乾脆成了揚州瘦馬,被人調教幾年,出落成專供貴人玩樂的寵物。

這些女子中,也有不乏大戶人家的,可歷來拐子這回事,便沒有出身之分,管你是大戶小姐還是平頭百姓,一旦到了拐子手裡,誰都是一個樣。

「沈小姐被拐子拐走了?」屋中,季羽書一下子站起身來,來回走了兩步,顯出幾分憂心忡忡來:「沈小姐生的不錯,又氣度出眾,只怕落到拐子手裡,定會被賣出去。雖然我也喜歡芍藥姑娘,可卻不希望沈小姐也變成什麼姑娘。謝三哥,咱們要不要去救她?」

高陽對季羽書的話嗤之以鼻:「你沒事吧,以沈妙的手段,怎麼可能被拐子拐走。再者拐子只會挑落單的姑娘或者是迷路的孩子下手,沈丘和沈信離沈妙又不遠,那些拐子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會專挑這麼大一個刺兒頭,沈妙的姿色又不是什麼國色天香,根本不划算嘛。」

這話說的倒也沒錯,拐子拐人,都是趁人不注意。就算是拐賣官家小姐,那也得挑那小姐周圍無人的時候。可是聽聞查探消息的人說,當時沈妙是在萬禮湖邊上,那時候人群涌動,拐子在其中下手,雖然容易,可是一不小心被發現,那麼多人逃也是逃不走的。這麼冒險的事情,若是為了一個天姿國色的那還說得過去,沈妙如今到底只是個小姑娘,雖說生的也是不錯,可也沒到讓人失去理智的時候。

最重要的是,當時沈丘和沈信都在不遠處,自古以來,欺軟怕硬都是壞人們遵循的準則,明知道沈信一家人看著便不是好招惹的,拐子怎麼可能自找麻煩。這樣既冒險又不划算的買賣,除非那拐子也是個腦子不好使的。

季羽書恍然:「如此說來,不是拐子乾的?那會是誰?這分明是沖著沈小姐來的,會不會是豫親王府的餘黨?」說著他又搖搖頭:「豫親王的人也不知滅門一事和沈妙有關,莫非是沈家的人?聽聞他們沈家家中不睦,會不會是其他幾房的人?」

一直沉默的坐在一邊的謝景行站起身來:「是『他們』。」

「他們?」高陽一下子緊張起來,看向謝景行:「他們已經發現了?」

「應該沒有。」謝景行搖頭:「我之前等他們動手,一直沒動靜。現在懂了,他們可能知道了密室的事,不知道用什麼手段了解當日沈妙在場。我們的身份還未暴露,他們打算從沈妙嘴裡找出口。」

「他們是你來的?」季羽書一愣,隨即有些頭疼:「糟了,以那些人的手段,沈小姐落到他們手上,定不會好受。」

「讓墨羽軍暗部的人出來找人,沿著萬禮湖周圍找,人多眼雜,他們應該沒走遠。」謝景行沉聲道。他面上向來漫不經心的神情已然全部收起,肅然的模樣,竟不似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反而有種幽深不可測的寒意。

「墨羽軍現在出動不太好。」高陽皺眉道:「如今定京城中盯著你的人太多,若是驚動了上頭,只怕麻煩不小。不如讓人守住城門,明日一早派你們府上的人悄悄在城中搜,總能搜出來,現在打草驚蛇反倒不好。」

「還要等一夜?」季羽書跳起來:「等一夜沈小姐早就沒命了!」季羽書到底年少氣盛,對沈妙又頗為賞識,不同於高陽已經有了政客的殘酷和無情,在有些方面,季羽書仍然保留了少年可貴的赤誠和天真。

高陽惱怒:「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沈妙。一個不小心,我們的身份都會暴露!」

「現在派暗部的人去找。」謝景行冷道:「我不想說第二次。」

「謝三!」高陽看向他:「你要為了一個丫頭毀了大計嗎?別忘了你說過的話。」

「高陽,注意你的身份。」謝景行突然厲聲道,他眉心微皺,桃花眼中墨色涌動,比定京城的夜幕還要深沉,陡然間散發的怒意,竟是讓高陽忍不住一顫。

季羽書見狀,連忙打圓場道:「今日事出突然,誰也沒料到,不過情況也許沒那麼糟,先想想怎麼回事。」

謝景行默了默,才道:「不是為了誰,在我的場子玩這一出釜底抽薪,實在讓人不舒服。既然有膽子來,今夜就讓他們嘗嘗,什麼叫有去無回!」

……

萬禮湖沿岸人潮湧動,歡呼聲並著笑鬧聲將別的聲音統統淹沒了。一個官家小姐不見了的事情,似乎並未引起多大的波動,這當然是因為沈家人沒有外傳,可即便是真的傳出去了,怕是人們也只會忙著欣賞眼前的盛況。

玉兔仙子已經一舞完畢,男人們都看的痴了,女人們都在暗中唾罵狐狸精。碩大的玉兔燈用雪白的絹布做成,上面塗了厚厚的油脂,畫上了玉兔鬧喜的圖案,其中點綴著明明暗暗地蠟燭,在萬禮湖的湖面上緩緩飄著。

人們歡呼一聲,紛紛跑到湖邊上,將自己親手做的花燈也放了下去。花燈里都寫了自己來年的心愿,捲成小紙條放進去,再輕輕推入水中。

天上洋洋洒洒的下起小雪,然而萬禮湖上燈火明亮,天上煙火璀璨,一時間竟讓人分不清是天上還是水下,這樣燈火通明的美景,即便是在往年的玉兔節也是難得一見。湖中心飄著幾隻雕刻精緻的畫舫,平日里的貴人們會包下畫舫在其中飲酒作樂,今日的幾隻畫舫也不知裡頭的人是誰,只因為湖面上盡數都是密密麻麻的花燈,那畫舫反而顯得不引人注目了。

一隻沒有亮燈的畫舫順著萬禮湖湖面悠悠蕩蕩的往下游飄去,下游的人群要少些,花燈們倒是都順著水波往那頭飄去。遠遠看去,畫舫便好似被那些花燈簇擁著一般,只是越是往下遊走,離城中越遠,反而人漸稀少,到了最後,幾乎是無人所至。

沈妙就坐在這艘畫舫最裡頭的房間中,冷眼看著面前兩人。

昏暗的畫舫中,點亮了一小盞油燈,沈妙嘴裡堵著一塊破布,手和腳都被綁的老老實實,掙也掙不開。

畫舫上兩人皆是身著麻衣,模樣陌生的緊,一個瘦高個站在船頭瞧了瞧,又走到船艙里來,沖另一個矮些的點頭道:「行了,這裡沒人。」

那矮個子便「嘿嘿」一笑,伸手就把沈妙嘴裡的破布拔了出來,道:「沈小姐,這兒沒人,你也別亂喊,若是亂喊,殺了你再跑這點兒功夫,咱們還是有的。」

沈妙目光微動,沒有說話。

這些人反其道而行之,畫舫在大庭廣眾之下飄到了下游,沈信他們只會在岸上尋找自己的下落,卻不會想到根本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她就在萬禮湖的湖中心。

方才站在石台上等著沈丘回來的時候,她就被人從身後一把蒙住口鼻拖走,這兩人的動作太快她甚至沒來得及反應,接著就被人五花大綁的扔上了船。

見沈妙不說話,矮個子也顯得相當滿意,瘦高個走過來,在她對面坐下,目光陰沉的很,道:「沈小姐,明人不說暗話,我們找你過來,是想問你打聽一件事。」瘦高個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很是獨特的氣質,這種氣質,竟不像是普通的匪徒。

他道:「當日豫親王府的密室,你已經去過了吧。」

沈妙目光一閃,她被擄走的時候,想過很多可能,也許是二房或是三房的人,也許是沈垣,或者是豫親王的舊部下,甚至連傅修宜她都想過,可是卻沒料到來人所為的竟是那間密室。那密室的秘密想來如今除了謝景行和高陽並未有人知道,莫非是傅修宜提前幾年知曉了?

不過既然對方已經有備而來,顯然是把她的底細摸清楚了,沈妙倒也沒有隱瞞,答道:「是。當日大哥在豫親王府處理事宜,我在茶室等待,無意間發現了那間密室,好奇就去看了一看。」

對面二人對視一眼,矮個子道:「那你應該在密室里遇到過別人,那個人是誰?」

沈妙的手指微微一縮。

不是為了密室的秘密,不是為了密室的東西,竟然是為了裡頭的人。謝景行和高陽?這些人是沖謝景行和高陽來的?沈妙的心念飛快轉動,這些人想來只知道當日密室中有別的人,卻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誰,謝景行和高陽也許在隱藏什麼,如果她說出來了,謝景行和高陽隱藏的秘密就會暴露。

她疑惑的看向對方:「別人?」

瘦高個陰狠的看著他:「沈小姐,別在我們面前耍花招。當日你進去密室,我們相信是偶然,不過密室中的東西已經被人取走,你在密室中遇到過什麼人?說出來,就饒你一命。」

沈妙盯著他,心中卻是在飛快的盤算。她是因為前生的關係才知曉豫親王府的密室,因此在這些人眼中,她只能是「偶然」發現密室的所在。這些人也許在查一些事情,但是並不知道具體的人是誰,謝景行和高陽就是這些人要找的人。

她搖搖頭:「我當日進去密室之中,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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