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屠殺

喜轎在穿越了大半個定京城後,終於抬進了豫親王府。

豫親王府門口已經來了不少賓客,雖然豫親王平日里為人兇狠殘暴,到底是皇室中人,大臣們都還是要到的。文惠帝和皇子們倒是未來,不過宮中也派人送來了賀禮。

大約是這些日子,文惠帝的態度讓豫親王十分不滿。今日宮中來人的時候,也並未表示出要讓對方喝杯喜酒或是道謝的舉動。那宮中派來的公公見此情景,心中便冷笑一聲。也許對於別人來說,他們只是些草芥一樣的閹人,事實上,他們這些人,大約是最接近帝王的身邊人。文惠帝和豫親王之間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豫親王還如同從前一般行事,可文惠帝早已不再像從前一樣寬容。今日豫親王的舉動,只會讓文惠帝更加惱怒。

宮中的人走後,豫親王才轉頭吩咐下人繼續迎接賓客。今日豫親王穿著大紅色的喜袍,那袍子的布料和綉工無疑都是十分精細的,只是穿在他的身上,一隻褲管空蕩蕩的,便顯得有些彆扭。而他本就生的有些兇相,今日偏偏要做笑容滿臉,也不知道是笑給誰看,總歸讓看見他笑容的人,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沈家人也到了這裡。沈貴和沈萬早已去找相熟的同僚攀談,沈貴如今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沈清出了這等醜事已經人盡皆知,倒不如現在趁著沈清嫁入豫親王府,和親王府的這點子姻親關係來為自己的仕途添些磚瓦。至於沈萬,就更毋庸提了,他二人皆是有野心之人,自然不會錯失良機。

沈信和羅雪雁坐在一頭,坐位新娘子的娘家熱,她們是瞧不上沈貴這般作態的。倒是任婉雲也來了,和沈垣坐在一邊,她仔細妝容過,遮擋了通紅的眼圈,怕惹怒了豫親王勉強笑著,只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有一股子憤怒。沈垣沒什麼神情,偶爾目光掃過沈妙,皆是意味深長。

沈丘注意到沈垣的目光,每每又怒氣沖沖的擋了回去。被羅雪雁發現,若有所思的問:「臭小子,你和沈垣怎麼了?」

沈信夫婦不知道沈清和沈妙的恩怨,沈丘便支吾道:「嗯……看他不順眼,有點摩擦。」

「你真行。」羅雪雁瞪了他一眼:「和沒武功的人動手,沈丘,你今年幾歲了?」

沈丘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沈妙,沈妙只做不知,看著茶杯不說話。

這廂賓客們互相恭維,看上去倒也是一片祥和。轉眼就到了沈清和豫親王拜堂成親的時候。

沈清蒙著蓋頭,被身邊的丫鬟春桃和雪梨扶著。拜完天地,拜高堂的時候,沈貴表情便十分尷尬。豫親王看他的目光陰嗖嗖的,而讓豫親王給他們夫婦行禮,想來也是一件令人悚然的事情。

果然,豫親王府的管家就倨傲的道:「親王殿下身子不方便,這高堂之禮,便免了吧。」

此話一出,廳中皆是靜寂一瞬。任婉雲咬著牙,面頰上的肌肉都氣的發抖,天地都拜了,怎生輪到拜高堂的時候豫親王才想起身子不方便,這分明就是豫親王不承認沈清,也故意給沈貴和任婉雲難堪。

沈貴雖然也覺得麵皮發燙,不過他歷來都是欺軟怕硬之人,生怕豫親王怪罪於他,立刻道:「既然殿下不適,免了就免了吧。」

有年紀輕一點的賓客,便忍不住嗤笑起來,笑聲也並未多掩飾,只聽得任婉雲差點衝上前去理論。正當她忍也忍不住的時候,沈垣卻突然伸出手攥住她的胳膊,沖她輕輕搖了搖頭。任婉雲這才冷靜下來,沈垣收回手,目光落在遠處諂媚笑著的沈貴身上,神情有一瞬間的陰霾。

「老二做的也太丟人了。」羅雪雁鄙夷道:「就認人這麼欺凌自己的女兒?」

「我原以為他只是貪圖富貴,沒想到竟然如此喪心病狂。」沈信搖了搖頭,語氣失望:「老二怎麼變成這樣了?」

「咱們好端端的,一併被嫌棄了,真倒霉。」沈丘悶悶不樂道。

另一頭,沈玥一家也有些赧然。沈萬雖然也在仕途上極有野心,卻做得不如沈貴那般毫無遮掩,陳若秋更是秉持著出自書香門第而以清高要求自己。到底都是沈家人,沈貴這樣的作態,讓他們也十分沒臉。

豫親王這般羞辱了沈貴之後,對於眾人看沈家人的鄙夷似乎十分滿意,夫妻對拜的時候,故意拖長了時間,也不知是不是沈妙眼花,至少那新娘子走過他們身邊的時候,似乎身子都在發抖。

親王娶親,連鬧洞房都省了。沈清懷了身孕,萬一鬧洞房一個不穩鬧出什麼意外,謀害王室子嗣的罪名眾人可擔不起,沈清被送入洞房後,豫親王還在外頭大宴賓客,飲酒作樂。

「恭喜親王殿下。」大臣們討好的上來祝酒。

「同喜同喜。」豫親王也回道。表面上看來,豫親王今日是真的高興,竟然與群臣同樂,不過沈妙也沒忽略他偶爾掃過來的陰冷表情。

豫親王在她這裡栽了個跟斗,總會心心念念要拿回來的。目光在空中接近,豫親王沖他遙遙舉杯,突然伸手做了個下流的手勢,舔了舔唇。

這樣惡意的表示,沈妙只是平靜的看著,倒是一邊的沈丘,見她盯著遠處,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妹妹看什麼呢。」

豫親王已經轉過頭去和別人喝酒,沈丘什麼也沒看到。沈妙站起身來:「有些悶,我到門口透透氣。」

「我陪你一起去。」沈丘趕緊道。

「不用了。有莫擎他們在外面守著,我不會走遠,就在門口。」沈妙拒絕了他,自己起身離了席。

豫親王府很大,外頭莫擎站在花園裡守著,瞧見她出來,立刻跟了上去。沈妙卻未走遠,只是站在原地,看著豫親王府西南角的地方出神。

直到身後有聲音傳來:「五妹妹。」

沈妙回過頭,沈垣不知何時也跟了出來,看著她一笑。

沈垣的笑容和傅修儀的溫文不同,也異於沈丘的憨厚,更不像是季羽書那樣的調皮,他的笑容似乎總是含著其他的意思,讓人十分不舒服。而他盯著別人眼睛的時候,就像是毒蛇在打量獵物,那種陰冷的氣息纏繞不去。

沈垣才是沈家二房中,最讓人忌憚的對手。

「宴席才到一半,五妹妹就自己出來,我還以為五妹妹有什麼秘密,要背著哥哥們自己去玩。」他話裡有話。

沈妙看著花園裡的花枝,已是寒冬臘月,從前繁盛的花朵早已凋零,枝頭光禿禿的什麼都不剩,只有積雪沉甸甸的壓在枝頭,顯出清冷蕭索之感。她道:「那麼二哥又跟出來做什麼,偷窺我的秘密么?」

「我倒是有心偷窺。」沈垣道:「就是妹妹藏得太過嚴實,哥哥我也無計可施。不過是覺得你我也算的上兄妹手足,覺得若是有機會,也應當給你幾句忠告教誨。」

沈妙轉過頭,一眨不眨的盯著他:「願聞其詳。」

「其實我此次回京,發現五妹變了不少,竟好似換了個人一般。也許是五妹長大了,也許是身邊有人教導。不過二哥我走的路畢竟比五妹多,有些事情,看的也比你們清楚。」他頓了頓,微微看向喜廳,那裡,眾人觥籌交錯的聲音,推杯換盞的聲音,道喜回謝的聲音,逢迎拍馬的聲音隔著老遠似乎都能聽見。沈垣道:「清兒今日大婚,五妹可覺得歡喜?」

「老實說,大快人心。」沈妙微微一笑。

沈垣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隨即又笑了:「五妹妹真是不懂收斂。你同清兒的恩怨,本就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如今將清兒送入親王府,以為這就是勝利,所以說,五妹妹終究還是孩子心性。」他摸了摸沈妙的頭,彷彿真是親切的兄長一般:「可是清兒入了豫親王府,未必就沒有翻身的機會。熬過這一陣,清兒日後會如何不好說,可是五妹妹你啊,只怕是步履維艱了。」

沈妙不言,只聽沈垣又道:「我若是五妹妹,當初就不會給清兒留下一絲機會,早早地將對手除去,要了她的性命,所謂的賭氣,所謂的讓對方多痛苦,不過是給自己增加後患。」他看著沈妙,親切的笑了:「想來你還小,並不懂姑息養奸的道理。若為對手,要了對方性命方可為上。」

沈妙靜靜地看著面前的沈垣,心中微微觸動。沈垣的確是二房中最聰明的一個人,他不看過程,只看結果。若是得罪了他,他直接會用最簡單的辦法,奪了對方的性命。手段狠辣直接,卻也沒有後患。這樣的人,冷靜理智,不會因為外物而有別的情感,要想對付這種人,激怒是不可能的。

她笑道:「二哥說的不錯,我畢竟年紀小,不如二哥涼薄。」這般諷刺的話落在沈垣耳中,沈垣也是毫不在意的一笑,不過緊接著,他聽到了沈妙淡淡的聲音響起:「雖然我不如二哥涼薄,不過有一點我與二哥也是一樣的,我也……不喜歡留下後患。你猜,大姐姐嫁到親王府,究竟會不會翻身呢?」

沈玥盯著她:「你覺得不會嗎?」

「會嗎?」沈妙反問。她一直都是平平靜靜,乖乖巧巧的說話,不過這一句「會嗎」,卻是充斥著濃濃的挑釁和奚落,那種高高在上的嘲諷,讓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沈垣瞳孔都是驀地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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