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回朝宴

三日後,皇家舉行的回朝夜宴,文武百官攜眷參加。雖說是君臣同樂,眾人卻也心知肚明,此次回朝宴,不過是皇帝對沈信的慶功宴。

沈家手握重權,又有沈信和沈丘這樣的猛將,用的好了,就是守護明齊的一把好刀。用的不好,便也能隨時威脅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對於沈家,明齊皇室既依賴又防備,不過在眼前,外地尚未肅清的時候,沈家至少還是安全的。

只要沈家不胡亂趟奪嫡這趟渾水,十年之內,皇室也不會對沈家出手。這是朝中但凡有腦子的人都能瞧出來的事。不過之前沈妙痴戀定王,讓人以為若是沈信將女兒嫁給傅修儀,沈家在朝中的地位便會變得微妙起來。不過後來似乎沈妙對傅修儀的興趣漸漸淡了下來,沈家不必捲入奪嫡的風暴,自然會平安無事,未來十年內,定京城中威武大將軍的名號,還是能震懾不少人的。

一大早,羅雪雁就過來瞧沈妙。這幾日,羅雪雁和沈信都在查探過去一年沈府發生的事,不過那些事情自來被掩飾的很好,認真算起來又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是以什麼都查不出來,不過儘管如此,沈信夫婦還是感覺到了古怪,這些日子,對待沈老夫人和其餘兩房的態度疏離了很多。

沈清失去清白的事沈妙沒有告訴沈信夫婦,任婉雲和陳若秋就更不可能主動說出去了。是以桂嬤嬤的死也是隨意尋了個由頭,說她手腳不幹凈被逐出沈府。任婉雲本來以為沈妙會說出真相,誰知道沈妙也順著她的借口說。任婉雲認定沈妙不向沈信夫婦告狀一定是有什麼顧慮的地方,自個兒倒更加有恃無恐了。

「姑娘匣子里的簪子太少了。」白露給沈妙梳了個長樂髻,如今沈妙瘦削了,也漸漸有了少女風致,在如同從前一樣做些稚嫩的打扮便有些不倫不類。何況今日是進宮,大抵還是要打扮的尊貴得體一些。不過從前沈妙的首飾都是任婉雲操辦,大多都是金銀首飾,而那些首飾在沈妙從三福班買下艷梅水碧,以及扶持莫擎打點陳大夫的過程中,早已被當成銀票花光了。如今那首飾匣子中,空空如也。

「昨兒個老爺不是抬了陛下的賞賜回來?」霜降靈機一動:「要不讓姑娘從那些里挑一挑,宮中的賞賜,定有不少好東西。」

「罷了。」沈妙一口回絕,宮中的那些東西,哪個不是沾了血的,如今她倒是一點兒也不想將那些東西戴在身上,彷彿沾染上了,就讓她想起那些慘烈的歲月來。她想了想,打開首飾匣子中的一個夾層,從裡面挑出一個簪子來。

「咦,這簪子好生漂亮!」白露驚喜道:「姑娘何時有了這麼個簪子,是夫人送的么?」

沈妙撿起那根簪子湊到面前仔細打量,這還是校驗當日在梅林中,謝景行用這朵玉海棠換了她頭上佩戴折下的真海棠。若非今日白露說起無首飾,她也幾乎要將這東西拋之腦後了。

簪子通體都是玉做的,由淺到深,到了花朵的部分,整塊玉石都是晶瑩的紫紅色,雕刻的工匠也是巧奪天工,海棠花瓣舒捲盛放,竟有大片繁華迤邐之感。摸上去冰涼溫潤,顯然是上等玉料。這麼一朵海棠簪子,只怕價值也在千金之上,前生沈妙在宮中也見過了不少好東西,自然能看出這簪子的不凡。也因此對謝景行更加意外,出手如此大方,便是臨安侯府再富貴,也經不起這般揮霍。

見沈妙出神,白露怕耽誤時間,提醒道:「姑娘,這簪子好看,奴婢替你簪上。」

沈妙這才回神,依著白露的意思。

待最後霜降為她點了點胭脂在臉頰上,這才算完。穀雨舉著件蓮青鑲兔毛的斗篷走來,為她披上,才笑道:「姑娘真好看,夫人見了定會喜歡。」

門外,羅雪雁和沈信正等在門外,沈丘扯下片葉子道:「娘為什麼不讓妹妹去賞賜的箱子里找衣裳首飾穿戴?這不省事多了。」

「你懂什麼。」羅雪雁沒好氣道:「自來賞賜料子,何曾見過有賞賜成衣的。便真的有成衣,誰知道是不是嬪妃穿過的,我也不敢讓嬌嬌穿。至於首飾就更算了吧,嬌嬌喜歡穿什麼就穿什麼,還是別插手的好。」

沈妙自來喜歡俗氣的衣裳,這一點饒是羅雪雁都很頭疼。無論羅雪雁怎麼勸,沈妙都無法拋棄對金銀首飾的喜愛,是以時間長了,羅雪雁自己也瞧習慣了。容貌皆是紅粉皮相,當不得真。羅雪雁自己出自武將世家,雖然生的也潑辣美麗,穿的卻偏向英氣,有些巾幗英雄的意思。

沈丘吐了吐舌頭,小聲道:「要是妹妹這次又穿的金光閃閃……」話音未落,便聽得「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妹、妹妹……」沈丘張了張嘴,傻子般的盯著沈妙不說話。

少女穿著紫綃翠紋裙,外罩鑲兔毛的蓮青斗篷,絨絨的兔毛堆在她脖頸下,襯得那張小臉更只有巴掌大。她本就膚白,穿蓮青色這般暗色的也顯得毫不晦暗,反而極為尊貴。明眸皓齒間行的卻是雲淡風輕之態,少女姿態楚楚,然而更吸引人眼球的是沉靜而尊貴的姿態,一舉一動間似乎有淡淡的威嚴。

羅雪雁和沈信獃獃的看著,一瞬間,他們彷彿越過這少女瞧見了金鑾殿後,重重宮牆下高貴的金鳳,甚至連那金鳳也不如。

正因為沈妙從前總是穿金戴銀,如今這越是清簡卻越顯得貴氣,而那種沉靜的姿態更是他們從前從未見過的。羅雪雁不自覺的撫著自己的胸口,因為出自西北大漠,嫁給沈信來到定京城後,她沒少被這裡的貴女諷刺粗鄙不知禮數,羅雪雁自己也曾悄悄的請過嬤嬤來學過,可是即便能學會樣子,骨子裡卻是學不來那種世家精緻的優雅,便也放棄了。

如今她的女兒,看起來卻比定京城任何一家的貴女都顯得高貴威嚴,讓她怎麼能不驚喜!

「哈哈哈哈,」還是沈信最先打破了沉默,他仰頭大笑幾聲,再看向沈妙時,目光中皆是自豪與笑意:「沈家有女初長成,我的嬌嬌如今也是大美人一個!」他話說的極為粗糙,惹得羅雪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轉頭卻瞧見沈丘帶回來那些個軍中的護衛,看著沈妙也是目光發直,不由得有一絲得意,隨即便又道:「罷了,我們先上馬車,遲了可不好。」說罷便過來拉著沈妙,親昵的與她說話。

沈妙尚且不太習慣被這般當成小孩子,瞧見沈信和沈丘寵溺的目光時卻是頓了一頓,總歸在爹娘哥哥的眼中,她還是那個沈嬌嬌。

任婉雲主意到沈妙頭上的海棠花簪子,還笑道:「嬌嬌這個簪子真好看,是自己挑的么?」

沈妙含含糊糊應了一聲,待走到門口,卻瞧見早已停了兩輛馬車。

沈貴和沈萬站在外頭,瞧見沈妙一行人走來的時候目光皆是有些不自然。這些日子,沈信對他們兄弟二人可沒什麼好臉色,任他們如何解釋都是一副不聽的模樣。甚至於每日給沈老夫人的請安,羅雪雁都是馬馬虎虎,例行公事一般,差點把沈老夫人氣暈過去。

「大哥。」沈萬到底要圓滑些,笑著和沈信打了個招呼。

沈信從鼻子里「嗯」了一聲,便走到自己馬車旁,對沈妙道:「夫人,嬌嬌,你們先進去。」沈信和沈丘沒有乘馬車的習慣,便隨著馬車在外頭騎馬。

被如此冷落,沈貴和沈萬面子上不好過,沈貴眼中閃過一絲慍怒。只見其餘兩輛馬車中的一輛掀開帘子,露出沈玥和陳若秋的臉,沈玥柔聲道:「五妹妹要與我們同坐一輛車么?這馬車夠大,加大嬸也是夠得。」

「不必了。」羅雪雁冷著臉道:「自己的馬車,坐著安心。」

沈妙幾乎要在心中為羅雪雁鼓掌了,從前羅雪雁和其餘兩房並無齟齬,她個性爽利又熱誠待人,是以無人見過她這般刻薄的一面。要知道羅雪雁在戰場上,面對敵人的時候可是更不留情,陳若秋和沈玥的示好,於她來說,沒有半分作用。

另一輛馬車上,沈清和任婉雲也在聽著外頭的動靜。沈清面色還有些蒼白,卻是緊緊抓著任婉雲的手,不自覺的用了力氣,讓任婉雲低聲叫了一聲,待沈清鬆開手,任婉雲的手腕上顯出了指甲的抓痕。

任婉雲卻沒心思顧忌自己的手,她一把將沈清摟入懷中,感覺到沈清的身子在微微顫抖。

「清兒……」任婉雲低聲安慰道。

「我一定要殺了她……」懷中,沈清咬著牙道。她已經漸漸恢複了神智,也回憶起卧龍寺那一夜可怕的遭遇。而這一切都是拜沈妙所賜,更恐怖的是如今她已經有了身孕,這肚中的孩子還不能流掉,否則便有可能一輩子都做不成母親。想到自己受過的這些苦,沈清就恨不得讓沈妙也感受一邊她所遭遇的痛苦,不對,應該讓沈妙遭受十倍的痛苦!

「娘會替你報仇的……」任婉雲心如刀絞,只恨不得自己不能變成一頭狼撲上去咬斷沈妙的喉嚨。沈清的哭訴就像是刀子插在她的心上,而面對沈清,她總會想到那一夜,原本自己就在隔壁的,偏偏選擇了袖手旁觀。

「我會替清兒報仇的……」任婉雲喃喃道。

另一輛馬車中,沈玥和陳若秋面對面坐著。方才被羅雪雁那般搶白,沈玥還有些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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