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顆糖

所謂的單獨說幾句話,說起來肯定就完全不是幾句那麼簡單可以解決的事情。

喻言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想拒絕。

腦袋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不可以。

她怕,心裡慌,雖然喻媽媽也已經有默認了戀愛可以談的這麼個意思,但是她還是沒底,不知道她會說些什麼,不知道江御景又會有什麼反應。

她快走了兩步到江御景面前,雙臂張開,將高大的男人護在身後,可憐巴巴:「媽!」

沒穿高跟,身高短了一大截,身後男人的腦袋從她頭頂露在外面,和喻媽媽對視。

「……」

江御景手放在她發頂,輕輕拍了兩下。

喻言轉過頭來。

他靜靜看著她,沒說話,漆黑的眼無波無瀾。

喻言僵著的肩膀一點一點放下去,最終還是依依不捨地,一步三回頭地一階一階蹭上樓,徘徊在樓梯口久久不肯進房間,最後喻媽媽一眼,把人瞪回去了。

「……」

喻媽媽覺得自己怎麼這麼像拆散牛郎織女的王母娘娘呢。

兩個人在樓下聊了差不多小半個小時,最後走的時候江御景為了避嫌和喻媽媽一起走了,喻言扒在門口送她們,看著人影消失,撲騰著撲回沙發里,一把抓起手機,然後跑到側窗坐在腦袋伸進窗帘里撅著屁股往對面瞧,一邊給江御景打電話。

響了幾聲,對面接起來,懶洋洋喂了一聲。

聲音沒什麼異樣。

喻言心裡不安,不知道喻媽媽是怎麼跟他說的,是不是說了什麼輕視他職業的話,也不知道男人心裡會不會有點介懷。

想著他現在應該是坐在椅子上,準備開電腦什麼的,她憋了一會兒沒說話,最終還是憋不住,問他:「我媽跟你說什麼了?」

江御景那邊說:「阿姨說,不太同意我們在一起。」

喻言愣了一下。

她本來以為,以他的性格,可能會說『沒什麼』之類的話敷衍過去,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跟她說。

她呼吸不由自主放輕了些,聲音惴惴的:「那你……怎麼說的?」

「我說不行。」似乎知道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輕笑一聲,語速很慢,沉緩的傳過來,「你這小姑娘這麼能折騰人,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喻言眨眨眼,心窩眼眶都像是被溫水浸過了似的,暖洋洋熱乎乎的,又泛著澀意。

她之前在樓上房間里坐立難安的等了許久以後,因為實在不放心,所以偷偷地藏在樓梯口瞄了一眼。

當時只看見男人站在沙發旁,半身躬著,視線直落在地毯上,平靜地說:「請您給我一次機會。」

喻言當時眼睛都酸了。

他不該是這樣的。

他有折不斷敲不爛的一身傲骨和心氣,低垂著頭請求得到認可這種事情,不應該是他來做。

對著誰,對著什麼事都不應該這樣。

這些原本她都是準備自己處理好的。

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應該讓他知道,只要她自己來就可以了,她甚至都已經快要成功了的。

喻言不說話了,心裡不是滋味。

江御景注意到她的沉默:「怎麼了?」

她皺了皺鼻子,不知道該怎麼說。

好半天,才小聲道:「對不起。」

她話一說出口,輪到江御景安靜了。

良久,他才輕慢出聲:「傻。」

他那邊MAK基地聲音很雜,有點吵,有小炮打這排位放騷話的聲音,少年熟悉的聲線大吼一聲『風來吳山』衝上去然後被對面瞬間來了一幫人懟回來哇哇亂叫著往回撤,又引來蘇立明一頓訓。

有胖子吹著口哨在旁邊,笑的一臉賤兮兮地:「景哥,打電話呢?」

江御景瞥他一眼,沒出聲,做了個『滾』的口型給他,手裡捏著電話開門站到門口去打。

四周一下靜下來了,江御景靠在門框上,側身看著隔壁窗帘拉的死死的客廳窗,聽著耳邊手機里的人,吞吞吐吐的聲音傳過來問他,

「那……你今天晚上還要不要來?」

她暗示的太明顯,江御景眉心一跳:「剛被家長叫了訓過話,現在做壞事我罪惡感有點強啊。」

喻言好不容易又鼓起一次勇氣,就這麼被拒絕,羞的有點小炸毛:「那你不要來了不要來了永遠都別來了!」

「……」

江御景無奈,乾脆直接穿著拖鞋走過去:「開門。」

「不開!你以後別來我家。」

她這麼說著,門還是被從裡面打開了。

兩個人一個站在門裡,一個站在門外,就這麼拿著手機對視了一會兒。

喻言突然啪嗒啪嗒跑過來,環著男人腰桿把人抱住了。

腦袋埋在他懷裡,低低道:「景哥,對不起。」她悶著聲重複,「對不起。」

江御景手指微僵,嘆了口氣抱著人進屋,下巴蹭著她發頂:「傻不傻?」

喻言頭不抬:「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

他哼了一聲,敲敲她小腦瓜:「就你主意正?」

她終於抬起腦袋來,仰著脖子看他,手沒松:「因為我覺得我媽說的不對,你超厲害的。」

江御景唇邊彎了彎,挑起眉來,沒說話,就聽著她抱著他叨念著:「我媽說的話你都別聽,她平時講話也是那樣的,其實她心裡不是那麼想的,之前我跟她說的時候她也已經默認同意我們在一起了,你別生氣。」

他聽著,手抓進她軟軟長發里揉了揉,語氣難得的柔軟:「我沒有生氣,也沒有怎麼樣,阿姨人很好,她說的也都很有道理,寶貝了這麼多年的女兒,謹慎些是應該的,她怕我能力不夠,怕我照顧不好你。阿姨怕的,我也怕。」江御景嗓音放輕,嘆息一般,「你曾經的生活完美的一點瑕疵都沒有,被父母捧在手心裡,順順噹噹的過了二十一年,我也怕我做的不夠好,怕自己以後不能給你最好的未來。」

「你什麼都有,然後選擇了什麼都沒有的我。」他垂下眼來,黑沉的眼平靜看著她,「但是只要我有的,我全都給你。」

夏季賽常規賽每支隊伍一共要打十六場比賽,組內每支戰隊打兩場,組外一場,最終常規賽積分排名前八強的戰隊進入季後賽。

八月中旬,MAK戰隊迎來常規賽最後一場比賽,此時他們與FOI戰隊並居第二位,BM蝙蝠俠戰隊暫列第一。

MAK戰隊最重要的問題還是在中單位置的不穩定性,小炮狀態上來了開啟瘋狂屠殺模式神擋殺神絲血反殺都是常有的,有些時候狀態不好,被對面打野gank,也經常一抓一個準負戰績開局。

蘇立明總結:缺少經驗。

賽場休息室里,蘇教練手裡紙卷子敲著少年的腦袋:「就是被抓的少了,以後三分鐘抓你一次看你後面草叢還記不記得放眼?一天天都快掉到鑽石了頭髮倒是一趟一趟的染!」

少年一頭白毛,黑髮長出一點來就會顯得特別明顯,於是為了自己的帥氣值不落下小炮前兩天剛出去染了個頭,結果耽誤了不少時間回來被蘇立明揪著一頓神罵。

小炮委屈:「BM的那個金在孝,他他媽是個魔鬼啊神出鬼沒的,我感覺他有三百六十種抓我的方法。」

「我也有三百六十種抓對面的方法,你哪次跟我完美聯動過了?」浪味仙頭也不抬道。

「行了。」蘇立明敲敲桌子,「一會兒常規賽最後一場,贏了就壓下FOI拿個第二,輸了你們臉也別要了,全給我扒光了衣服跳黃浦江里游回浦西。」

江御景輕飄飄地抬了抬眼。

胖子極有眼色輕咳了聲:「明哥,這兒還有妹子呢。」

喻言正窩在舒服的大電競椅上玩植物大戰殭屍,身上披著江御景的大外套,茫然地抬起頭來,「啊?」了一聲。

江御景看了她一眼,又拽過背包,從裡面翻出了件黑色棒球服出來,走過去蓋在她露在外面的大白腿上。

喻言正和殭屍大部隊越戰越勇,沒空理他。

江御景彎著腰,單手撐在她椅子扶手上,不急不緩地,用空出來的一隻手摸過她手機側邊緣某個鍵子,咔嗒一下給她鎖屏了。

喻言戰到一半正澎湃激昂,屏幕一下子就黑了,她憤怒的抬起頭來。

男人挑著眉,對她的怒視視而不見,淡定問:「冷不冷?」

「不冷。」

江御景點點頭,想了想,繼續道:「想不想吃火鍋?」

「不想。」

「日料。」

「不想。」

「小龍蝦。」

「不,我不,我只想和殭屍戰鬥!」

江御景不耐煩嘖了聲,眯起眼:「考慮好了重說。」

「想,我巨想。」喻言立馬道。

江御景哼笑了聲,抬手敲了下她額頭:「行吧,明天帶你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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