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顆糖

晚上八點,市立醫院病房,喻言拿過手機長按開機鍵,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空空的小電池,電池底部紅色一條閃爍。

喻言獃滯三秒,猛地跳下地拽過自己的包包,翻了好半天,找到了她的充電寶。

她心頭一喜,小心臟蹦跳著升到了半空中,美滋滋的把充電寶拿出來,正準備趕緊充上電,動作一半,頓住了。

她發現自己沒帶數據線。

啪嘰一聲,蹦到半空中的心臟掉地上,摔成了好幾瓣。

喻言臉上笑容僵住,幾秒鐘後,重新哭喪了臉。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情,比看不到自家戰隊的比賽直播更難過的事情?

她踢掉鞋子,盤腿坐上空出來的那張病床,側躺在被子上,看著天花板發獃,想像著MAK這次會拿個什麼陣容。

屁股底下有個什麼東西,硬硬的有點硌。

喻言雙手撐著床面挪動屁股蹭到旁邊去,看見被子下面露出的黑色的一角。

江御景的iPad。

喻言眼睛唰地亮了,內心頓時升起一個小火爐,希望之光重新被點燃。

她抽出iPad,打開,沒改過的原始屏保,食指伸出,劃開——

輸入密碼。

「……」

江御景你這個遊戲死宅男還有什麼小秘密需要設置個密碼的嗎??

你弄死我吧。

喻言面如死灰。

屏幕上四個大字晃得她眼睛疼,咬了下下唇上的一點死皮,喻言歪著腦袋開始回憶江御景的生日。

隱約記得好像是八月,八月幾號來著?

她乾脆破釜沉舟,準備把八月從一號到三十一號所有的日期都試了一遍。

從後往前才試掉幾個,被安全鎖掉了。

「……」

喻言丟下手裡的iPad,一臉生無可戀的倒在了床上,平躺著。

黑色的iPad在她手邊亮著,一副耀武揚威的樣子看起來像他的主人一樣欠打。

MAK戰隊這場打的是新升上LPL的一支隊伍,操作上都不錯,團戰非常凶,有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唯獨缺少了那麼一點經驗。

於是MAK戰隊這邊選擇打轉線運營,兩場比賽下來,甚至連開團打架的機會都沒怎麼給對面。

這就讓習慣打架對剛的己方AD選手打的不太盡興了,在這個多蘭盾比較強的版本,江御景兩局的長劍女警出家門,後面槍槍入肉的殘暴傷害幾乎都貢獻給了敵方防禦塔。

如果放在平時,他肯定要不滿一下的。

然而今天,這個人非但一句話都沒說,甚至還十分配合著the one的指揮,完全不戀戰的,以最快速度推塔轉線推塔。

全程都只能聽見他說三個字:「快點打。」

於是MAK戰隊打出了今年時長最短的兩場比賽,平均每場27分鐘。

並且,一比完出來,江御景把自己的外設包丟給後面的工作人員,人直接就走了。

留下MAK戰隊其餘四人,一臉沒緩過來的樣子看向蘇立明。

小炮眨眨眼,第一個忍不住:「景哥這幾天到底咋回事兒,成天成天都見不到他人,晚上也不回來的。」

蘇立明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你還小。」

小炮:「……」

江御景回到醫院,喻言已經睡著了。

女人豎著躺在醫院單人床上,黑髮披散,小腿蜷著,腳丫懸空搭在床邊。

他走到床尾坐下,側著頭看她。

沒化妝,睫毛又長又翹,安安靜靜覆蓋在下眼瞼,鼻尖側面一點淡淡一顆痣。

江御景抬臂,食指伸出一根來動作很輕的摸了摸她的鼻樑。順著山根一路往下,最後點在挺翹鼻尖上。

這鼻樑哪裡不高了,不是挺好看的。

他無意識的勾了勾唇角,抽走了她手腕壓著的iPad放在旁邊,怕把她弄醒,也不敢大動,拿了床頭的枕頭過來,一手從後腦穿過髮絲微抬著她的頭,另一隻手把枕頭塞進去。

女人髮絲柔軟,絲絲滑滑的觸感,帶著一點點溫熱。

指尖不經意碰到她耳廓,又有點涼。

江御景想起來之前在電視上看到的德芙巧克力的廣告,突然很想吃巧克力。

又看看她穿著短褲露出來的一截白花花大腿和纖細小腿,動作頓了頓,乾脆皺著眉頭把床頭疊得整齊的被子也扯開,掀起一邊來蓋到她腰際。

喻言確實是累了。

這幾天她每天早上起來要去店裡,中午變著花樣燒飯帶了來醫院,催著江御景吃完以後又趕他去睡覺,一直到晚上八九點鐘才會走。

回到家已經十點多了,洗個澡都累的不想動。

於是這一覺睡了個天昏地暗,醒過來已經是十點半了。

夏夜即使開了窗,病房裡面依然有點悶,喻言睡得有些熱,人在薄被裡蠕動了一下,一條腿踢開被子先伸出來。

江御景正坐在窗邊椅子上看手機,餘光瞥見這邊動靜,抬眼掃了一眼。

女人閉著個眼睛踢開被子伸懶腰,伸完,還像個小朋友一樣的揉了揉眼睛,皺皺鼻子。

緩了好一會兒,才迷迷糊糊坐起來,杏眼水汪汪看著他,朦朦朧朧。

「你回來啦。」

聲音有點沙。

「嗯。」

江御景發現他真是喜歡她說這四個字。

喻言盤腿坐在床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身子一軟,反著重新栽回到被子里,又懶洋洋舒展著雙臂伸了個懶腰。

伸完,眼冒淚花,人也清醒過來了,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掙扎著撲騰起來。

喻言雙手撐住床面,上半身前傾,半坐在床上目光灼灼的看著江御景:「贏了嗎?」

男人看著她一副緊張的樣子好笑:「你沒看嗎?」

「我手機沒電了啊。」喻言懊惱,「本來想用你的iPad看的,可是你這個破玩意兒怎麼能還有密碼啊??你還有小秘密不能讓人看的啊?」

她表情看起來很氣,江御景終於忍不住彎起唇邊:「有啊。」

喻言一愣,「啊?」了一聲。

「小秘密。」他聲音平淡,緩慢道,「我有啊。」

喻言哇地一聲,整個人一下子精神了,興緻被提起,她一臉正色:「景哥,分享秘密的時刻到了,你老實承認,你是不是小時候尿過床?」

「……」

江御景唇邊的笑意沒有了。

「你承認我也不會嘲笑你的,我會幫你保守秘密的。」

「別聊天了。」

「無情。」

「你看我想理你嗎?」

夏季賽第二周,MAK戰隊的比賽只有一場。

第二天一早,江御景外公醒了。

老人意識還沒有完全恢複,也說不出完整的話來,茫茫睜開眼,右手食指和中指顫抖著向上抬了抬。

江御景握住他的手,喊了他一聲,聲音緊繃。

老人眼神焦距先是落在他臉上,停了一會兒,而後向他身後飄去,似乎是在找尋著什麼。

良久,才轉會視線,唇瓣緩慢張開,顫了顫,溢出一點聲音來。

江御景把頭湊近了努力去聽,但是那幾個字太弱太碎,他聽不大清。

醫生站在他身邊安撫道:「剛醒過來是這樣的,不要急,以病人現在這個年齡段來說,狀態真的已經非常好了,慢慢來。」

江御景抿著唇,緩慢地點點頭。

喻言到醫院的時候依舊是下午快一點,她煲了牛尾湯,裝在保溫飯盒裡拿過來。

一進病房門,就看見江御景坐在床邊,垂著頭。

聽見聲音,他轉頭看她。

他眼神看得她一愣,視線下意識轉向床上的人。

外公頭還不怎麼能動,眼睛輕緩的垂了垂,看見她。

喻言有點呆,提著保溫盒走過去放在了地上,雙手撐著床邊俯下身去,試探性的叫他:「外公?」

老人看著她,嘴唇顫抖著動了動,彎出了一點弧度,一點聲音從喉間溢出,

「糕……」

喻言怔怔的,下意識湊近過去。

蒼老的聲音嘶嘶啦啦的,似乎每一個字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蛋……糕……」

她聽清了,鼻尖驀地一酸,眼眶開始發熱。

將地上的牛尾湯提起來,喻言直起身,垂著頭,輕輕吸了吸鼻子。

江御景此時已經站起來了,聽到輕微聲音動作頓了頓,猶豫片刻,還是拉了一下她手臂。

喻言抬頭回身去看他。

男人抿了抿唇,俯身把她手裡提著的牛尾湯接過來,放到了旁邊的鐵皮小桌子上。

喻言站在原地沒動,大眼睛看起來紅紅的。

江御景垂著眼看她,半晌,長長嘆出一口氣,手臂抬起,略微停頓,落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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