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不快樂

向歌自覺自己其實是個很慫的人。

有些時候嘴巴上是可以一套一套說的,但是事情真的實踐起來,好像就有哪裡不太一樣。

比如此時此刻。

她懷裡抱著睡衣和洗漱用品,人蹲在地上,仰著頭看他,乾巴巴說:「周學長,你們家的洗手間好獨特,和別人家的好不一樣。」

「嗯,怎麼不一樣。」

向歌努力尋找著合適的措辭,「我以為,就算乾濕不分離,至少能有個花灑的。」

她指的是他家客廳洗手間的浴室。

周行衍瞥她,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我家我一個人住,為什麼要弄兩個浴室?」

向歌一噎:「有客人朋友來住呢?」

「沒客人。」

「那你客廳洗手間是用來幹什麼的?」

「洗衣服。」

「……」

行,兩個洗手間,分工明確,各司其職。

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方式去思考問題嗎?

什麼毛病啊這人到底。

向歌蹲在地上默默腹誹,周行衍單手把頭上的毛巾扯下來,拎在手裡,小幅度地晃了晃頭髮。

向歌覺得好像有細小的水珠甩到她臉上來了,涼涼的。

周行衍手裡抓著條毛巾,垂眼重複:「去洗澡。」他看了眼牆上掛鐘,「十點了。」

向歌站起來了。

她其實蹲了沒多長時間,此時卻覺得腳和腿都有點不聽使喚,細細密密地發麻。

她小幅度地轉了轉腳踝,慢吞吞地進屋。

一邊還忍不住默默嘟噥。

只有主卧里的洗手間有浴室,這是一個何其神經病的設計。

向歌人進去,鎖了浴室門,脫衣服放在了洗手台旁邊的藤編架子上,那上面一塊大大的白色浴巾已經準備好了,向歌眨眨眼,把它抓過來,放在洗手台邊從浴室裡面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周行衍剛洗完澡,於是裡面還充斥著熱氣和乾淨的沐浴露味道,深灰色的瓷磚冰涼,向歌赤腳踩上去,人縮著脖子哆嗦了一下。

她拉上浴室門。

玻璃的隔斷里霧氣蒸騰,水蒸氣凝聚,順著淺灰色瓷磚牆面上滑下去。花灑開到最大,熱流沖刷而下,溫度攀升。

連帶著這一整天的疲憊驚措也被刷掉了個七七八八。

今天這一整天,好像確實是發生了太多事情。

想到宋執向歌又有點頭疼。

要不要給宋老闆發個紅包勇敢誠懇的承認一下錯誤?

算了吧,怕是要被他活活打死。

向歌平時其實洗澡很慢,但是這次好歹用的是周行衍的浴室,她不好意思太磨蹭,洗了個在她看來已經算是戰鬥澡其實也已經有二十來分鐘了的澡,換了睡衣出來了。

回去拿衣服的時候,她糾結了好一會兒。

向歌平時沒工作的時候就喜歡宅在家裡,睡衣比褲子還多,砸下了大筆的錢,怎麼舒服怎麼來,性感誘惑的有,平淡樸實的有,低齡幼齒的也有。

到底帶個什麼樣的睡衣這問題太重要了。

她手指勾著那件黑色半透明蕾絲弔帶半分鐘,最終嘆了口氣,帶了套棉質的長睡裙。

所以說,平時表現的再積極,慫包的本質好像無法更改。

她忽然又不知道哪來的不服氣勁兒,把那條要多短有多短的黑色蕾絲也裝進去了。

向歌頭髮長,在周行衍的浴室里又沒找到吹風機,無奈,只得扯了條毛巾把頭髮包起來塞進去,套上睡衣出去了。

她踩上拖鞋,洗手間門一推開,就看見了躺在床上的周行衍。

男人半靠在床頭,手裡拿著個本書在看,厚得像磚頭,壓在他身上向歌看著都重。

見她出來,他側過頭來,手指捏著書脊,視線從上往下滑。

她穿一件淺色棉質睡裙,荷葉邊,泡泡袖,娃娃領,看起來像是十九世紀宮廷款。

裙子很長,裙擺一直到小腿一半的位置,露出來的小腿凝白,腳踝的線條十分精緻好看。

領口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頭髮被卷著頂在腦袋上,上麵包著塊毛巾,搖搖欲墜的頂著。

她臉頰有點紅,眼皮微微耷拉著,似乎是累了困了,周身帶著沐浴過後的,懶洋洋的柔軟熱氣。

周行衍把手裡的書合上放在了床頭,掀開被子翻身踩上拖鞋下地,繞到床另一邊俯身,拉開柜子,從裡面拿出了個吹風機出來,走過去遞給她。

向歌懷裡還抱著衣服和卸妝的東西,沒手接。周行衍順手把她懷裡的東西抓過來,懷裡女人的裙子因為一直放在浴室里沾染著點點濕氣,彷彿還帶著她的溫度。

人越靠近,那股洗髮水和沐浴露的味道就越清晰。

他的味道。

周行衍喉結滾了滾,把吹風機塞進她懷裡,「去吹頭髮。」

向歌單手抓著吹風機的線,睏倦抬眼,乖乖「哦」了一聲,轉身又進了洗手間。

因為只是吹個頭髮,向歌門沒關。

周行衍手裡拿著她的衣服,人就倚靠在門邊,通過鏡子裡面看她。

她困得半闔著眼,前半身懶懶倚靠在大理石的洗手台邊上,抓著吹風機開到最大風力,舉到腦瓜頂胡亂的掃。

長發發梢滴答滴答往下滴著水,棉布睡裙後面被打濕了一片,像是水墨畫,顏色淺淺暈染開來,微微透出裡面的顏色以及——

她裡面什麼都沒穿的事實。

周行衍眼皮直跳,視線別開。

向歌亂七八糟機關槍似的掃了一會兒,把吹風機關了,剛要拔下來。

周行衍突然說:「後面。」

向歌「唔?」了一聲,手指搭在吹風機插頭上,彎著腰,茫然轉過身來。

脊背弓出好看的弧度,背後睡衣的布料和背脊貼合,她很瘦,隱約可見微凸的脊椎骨形狀。

周行衍垂著眼,沒做聲,人直接走進去,把衣服重新塞進她懷裡,抓過吹風機。

她剛剛自己吹得敷衍,長發發梢一片都還濕著,周行衍開了吹風機,捏著她發梢幫她吹乾,順便掃著濡濕的睡衣背後布料。

向歌眨眨眼,從鏡子里看著他,「行行。」

「嗯。」

「你輕點。」

拽我頭髮。

周行衍動作一頓,抬眼深深看她。

女人表情挺無辜,長睫眨巴眨巴的。

行。

好樣的。

周行衍把她頭髮和背後睡衣掃了個半干,乾脆利落拔了吹風機,電線纏上去,偏了偏頭,示意她可以走了,「好了。」

向歌沒動。

周行衍說:「睡覺去吧。」

向歌還是沒動。

周行衍挑了下眉。

向歌歪了歪腦袋,聲音放輕了點兒:「你不跟我說個晚安嗎?」

柔軟的身子前傾,人靠近,長睫揚著看,渾身上下全是他的沐浴露味兒。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他的卧室。

就敢這麼放肆了。

膽兒肥。

周行衍眯了下眼,沒說話。

「你跟我說個晚安。」向歌不依不饒,順便把疑問句給換了。

周行衍斂睫,下顎微收,黑眸沉淡:「向歌。」

向歌應了一聲,也不在意,「那行吧,我說。」

「行行,晚安呀。」

她說完就往門口走,走到一半又停住了,扭頭看他,懶洋洋彎著眼,「禮尚往來,既然我說了晚安,你就應該給我一個晚安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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