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揭秘 對決 逆轉 9

雪又下起來了,光平和井原一起離開MUE,在雪中慢慢走著。十二月很少會下這麼大的雪,連不時經過的汽車都行駛得很小心。

「好安靜的夜晚啊。」撐著黑色大傘的井原平靜地說。口中吐出的氣息格外白,彷彿直接被凍住了似的。

「是啊。」

「方便的話,到我家去坐坐?」井原說,「請你喝點熱的。」

「不了。」光平搖搖縮在棒球衫里的頭,「今晚就先算了,我還有個地方想去。」

「是嗎?」井原微微點頭,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轉身向前走去。皮鞋踏在積雪上的聲音極富節奏。

二人來到道口附近,拐角處的西裝店裡傳來了《鈴兒響叮噹》的旋律。櫥窗的玻璃總是模糊不清,彷彿這家店睡迷糊了一樣。光平略微放緩了腳步,傾聽著音樂。一陣嘈雜聲突然響起,是道口的警報響了。

「我要去廣美家,」光平對和他一樣放慢了腳步的井原說,「有件事想確認一下。」

「嗯……」井原撓了撓鼻側,「和案件有關嗎?比如廣美小姐被殺的狀況之類。」

「是的,」光平望著井原的眼睛回答,「正如你所說。其實,現場就是一個密室。」

「密室?」

「對。兇手殺死廣美後,應該無處可逃。」

「有意思。」井原的聲音變大了,「啊,抱歉,我不應該說有意思……不過你一定要詳細地和我說說。」

「那你能稍微陪我一下嗎?」光平問。

井原用力點了點頭。「當然可以。為此回家晚點也沒辦法。」

「那我就邊走邊給你講吧。」

二人朝公寓走去。光平向井原解釋了一下密室的情況。井原不時佩服地點頭,發出驚訝的聲音。在光平眼裡,此時的井原看起來就像一名純真的少年。

「原來如此,的確是密室,沒想到這種推理小說般的事情居然會在現實中發生。你解開謎底了?」

「基本上。」

「嗯,所以你才打算去確認你的推理?我也想起了一件事。」

「你也解開謎底了?」光平平復著心中的不安問。

「當然了。」井原語氣平和地說道,「或許和你一樣,我也是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能不能讓我也聽聽你的推理?」

「好啊,讓我們來個推理大戰。」井原看上去真的很高興。

光平和井原進入公寓,乘電梯來到六樓,在廣美被害的電梯間相對而立。

「廣美小姐就是倒在這裡的,兇手的身影卻忽然消失了……是這樣吧?」井原確認般地問道。

光平點點頭。

「可是,你會不會漏掉了一點?兇手未必總往下逃。」

「樓頂?」光平看向上方。電梯能上到六樓,如果繼續走樓梯還可以到樓頂。

「兇手在上面一直躲到事態平息,這種情況也並非不可能。」

「可是,警察應該調查過。」

「總之,我們上去看看再說。」井原啪地拍了一下光平的肩膀,走上樓梯。

上面有一個小小的樓梯間,門從另一側鎖住了。假如有人從這裡出去,鎖應該是開著的,但光平並不清楚廣美被殺時的情況如何。

光平第一次爬上這座公寓的樓頂。沒有燈,只能隱約看到積雪的白色影子。走在上面時,就像半夜離開山中小屋的感覺,心裡非常不安。

雪仍在下,眼前是一片寂靜的黑暗,彷彿連雪一片片落下的聲音都能聽到。遠處傳來汽車的喇叭聲,隨即消失。

「兇手能不能藏在這兒呢?」走在前面的井原突然回頭問。

光平停住腳步,用力搖頭。「不可能。」

「為什麼?」

「警察應該調查過了。若樓梯間的鎖是打開的,他們不可能發現不了。而且躲在這種地方對兇手也沒有任何好處,那時候最重要的應該是及早逃脫。在這裡一旦被發現,那就全完了。」

「言之有理。」井原迅速轉過身,「我的推理不合格?」

「很遺憾。我想兇手是不會這麼做的。」

「嗯。」井原又向前走了走,踩在雪上的聲音隨即傳來,「下面就讓我聽聽你的推理吧。」他繼續說道。

光平的視線從井原寬闊的後背移向他擦得鋥亮的皮鞋,又看向清晰地印著鞋印的雪面。「最重要的是,」光平低下頭說道,「廣美到底是在哪兒被殺的。」

「在哪兒?」井原的聲音很低沉,「我不明白。為什麼這一點很重要?她不是在電梯里被殺的嗎?」

「只是屍體在電梯里而已。」光平語氣平靜地說。

「這麼說……兇手轉移了屍體?可就算如此,兇手逃脫的方法才是最重要的啊。」

「不。」光平挺起胸,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穿過喉嚨,刺激著肺部。「兇手並未轉移屍體。」

「那你說是誰轉移的屍體?」井原回過頭來。二人在夾著小雪的風中相對而立。

「這裡有好幾個疑點。」光平說,「首先,廣美跟兇手都不是從一樓上的電梯,而且廣美最後並未把家門鑰匙裝進包里。」

「鑰匙?」井原露出不解的表情,「那又怎麼樣?」

「廣美應該總是會把鑰匙放在包里的。雖然包被盜了,鑰匙卻掉落在她身旁。」那把鑰匙如今在悅子手裡。

「我不懂你到底想說什麼。」井原的聲音中帶有一絲焦躁。

「不懂?因為她需要從包里拿出鑰匙。為什麼?理由只有一個,為了進自己的家。可見,她是打開鎖走進去後被害的,當時,她手裡恐怕還握著鑰匙吧。兇手行兇後就逃走了。這些都發生在我趕到公寓之前。」

「既然這樣,屍體應該在她家裡啊。」

「如果就這樣死掉……」

因為逆著光,光平看不清井原的表情。不過,他的嘴角一瞬間抽搐了一下,這一點仍沒有逃過光平的眼睛。

光平繼續說道:「如果就這樣死掉,那她應該倒在那裡。可是,她使出最後的力氣站了起來。在兇手離去後,她出了家門,走過走廊,然後上了電梯。我在一樓的時候,上行的電梯之所以停在了三樓,其實就是她按的。她要去的當然是六樓,所以電梯又在六樓停下了。」

「為什麼?」井原問,「她為什麼要做這些事?」

「當然是為了求救。」光平回答,「因為MUE的老闆娘就住在六樓。老闆娘去了店裡,但意識模糊的廣美產生了一個錯覺,以為走到那兒就能獲救。」

「可是,這樣應該會留下血跡。」

「人被捅傷,尤其是兇器仍扎在上面的時候,血幾乎不會流。可是,她的生命力也到此為止——到達六樓前,她就在電梯里咽氣了。電梯門打開的同時,她的身體隨之倒下,倒地瞬間使兇器更深地刺入,這才從傷口中流出大量的血來。」

悅子無意中的一句話,讓光平得到了啟發。

那時,廣美還抱著花束,穿著外套,都是被刺後拚命求生的樣子。

「原來如此。」井原又轉身背對光平,緩緩地邁出腳步。光平跟在後面。

井原說:「兇手逃走後,是廣美小姐獨自乘電梯移動的,是嗎?的確,若是這樣,就合乎情理了。」

「不過,」光平對著井原的後背說,「問題是我們要解的並不是這個謎。重要的是兇手為什麼會在廣美家。」

「哦?」井原的語氣沒有變化,「為什麼?」

「在說這個之前,我們需要先把這一連串案子梳理一下。首先是松木被殺一案,他的住處曾被翻亂。」

「好像是。」

「也可以說,對方是在尋找某樣東西。此後不久,青木的沙緒里家也出現了被人潛入的跡象。」

「我怎麼不知道?」井原露出一絲意外的表情,不過光平並不清楚他為什麼感到意外。

「兇手在殺死松木後想拿到什麼東西,卻沒有找到,於是闖進了與之關係親密的沙緒里的家。如此一來,兇手出現在廣美家的原因也就不言自明了。」

「你是說,兇手是在找某樣東西?」

光平點點頭。「此前我一直認為廣美是在電梯里被殺的,所以把注意力放在了兇手殺死她的動機上。但如果兇手事先就已潛入她家,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因為被她發現,兇手無奈之下才殺害了她。」

「可是,兇手侵入沙緒里家的行為可以理解,他有必要潛入廣美小姐的家嗎?松木和她沒有聯繫吧?」

「沒有,」光平回答,「這一點我待會兒再說明。總之,兇手在她家裡的理由可以解釋清楚了。但讓我不解的是,無論我如何檢查廣美家,都沒有發現有人翻找過的痕迹。因為她的家跟沙緒里的不同,十分寬敞,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找到某樣東西。如此一來,可能性就只剩下一個,即兇手事先早已知道那東西藏在哪兒。」

井原似乎說了句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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