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塊

周六初梔起了個大早。

她從昨天晚上一回來就開始睡,一直睡到今天清晨六點多,初梔睜開眼,盯著天花板發了十分鐘的呆。

初梔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她接了個電話,初父打來的,告訴她到學校門口了。

她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走了。

這次陸嘉珩沒有拉住她。

也可能是因為他不想再理她了。

他終於覺得膩味了。

他覺得她太麻煩了,又事兒多,好像沒有想像中的有趣。

初梔乾巴巴地想。

她昨天下午哭得太凶了,此時只覺得眼睛酸酸澀澀的,還有點漲。

肚子也餓,咕嚕咕嚕叫著狂刷存在感。

樓上悄無聲息,裝修的聲音全都沒有了,安靜的讓人不確定上面有沒有人在住。

不過已經過了很久了,他房子應該也早就裝修好了。

畢竟還是上下樓的鄰居,不知道以後碰見了會不會有點尷尬。

初梔雙手撐著床面坐起身來,她睡了塊一個對時,突然一坐起來還有點暈乎乎的,她甩了甩腦袋,緩了一會兒,慢吞吞地爬下床洗漱,出了房間。

客廳里也靜悄悄的,初梔踩著拖鞋走進廚房,拿了盒餅乾,又倒了一杯牛奶出來,端著回房間。

有些昏暗的房間里,你猜像只小精靈一樣,輕巧地跳到床上來。

似乎是察覺到了初梔的情緒有些低落,你猜輕輕地叫了一聲,毛絨絨的小腦袋貼著他蹭了蹭。

初梔把他抱過來,腦袋埋進他柔軟厚實的絨毛里。

「陸嘉珩是個混蛋。」初梔整張臉都埋在裡面,聲音聽起來低低的。

「喵。」你猜贊同道。

初梔抬起頭來,捏著他糊了一坨黑毛的腦袋揉了揉:「你知道他是哪一個嗎?」

「喵。」

「就是上次來家裡一起吃麻辣香鍋的那個。」

「喵。」

「他可討厭了,下次再見到他,你就咬他。」

你猜可積極了:「喵喵!!」

初梔填飽了肚子,又睡了幾個小時才迷迷糊糊地爬起來。

她整個人橫著躺在床上睡對角,懷裡的你猜也四仰八叉的,一人一貓睡得天昏地暗,斷斷續續差不多十四個小時都沉浸在夢鄉里,她意識已經有點黏糊糊的了。

初父飯已經弄好了,熬得細細糯糯的皮蛋瘦肉粥,因為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起,所以在鍋里沒有盛出來。

初梔洗漱好,蹭進廚房,給自己盛了一碗粥端到餐桌前。

初父在落地窗前小搖椅上看報紙,一看見她這麼早起,驚訝地挑了挑眉:「今天醒這麼早啊?」

初梔看了一眼表,已經十點了。

「唔。」初梔無精打采地垂著眼坐下。

她昨天眼睛紅通通的回來,一聲不吭就回房間了,今天這麼看起來情緒好像也有點低落。

初父和坐在沙發上的鄧女士對視了一眼,鄧女士用口型道:「怎麼回事兒啊?」

「我哪知道啊。」

你猜蹲在她腳邊懶洋洋地舔著爪子,初梔慢吞吞地喝著粥,想起昨天初父說要去海南避寒這事兒,抬起眼來:「你們什麼時候走呀?」

其實這個問題問得有點多餘,鄧女士連裙子和草帽都穿戴好了。

果然,鄧女士沒說話,觀察著她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寶貝,你也跟爸爸媽媽一起吧?」

初梔搖搖頭:「我要上課呢。」

「媽媽給你請假。」

初梔還是拒絕:「過段時間馬上要期末考試了,現在的課不能缺的。」

鄧女士和初父對視了一眼,還想說些什麼,門鈴突然響了。

初父利落地放下手裡的報紙起身去開門。

門打開,初父定睛一瞧,特帥氣的小夥子。

小夥子沒穿外套,一件乾淨簡單的白襯衫,身形高大挺拔,一張漂亮不女氣的臉。

見到陸嘉珩,他也笑眯眯的,和善道:「小夥子,今天下雪,我們家沒曬被啊。」

陸嘉珩:「……」

陸嘉珩停了兩秒,視線落在放在門口的行李上,很快反應過來

「不是,我是想問一下,您知道物業電話嗎,我剛搬過來沒多久,樓上好像有點漏水。」

他一開口,背對著門坐的初梔肩膀僵了僵。

她沒回頭,把面前的粥一推,垂著腦袋站起來往房間走,小聲道:「我吃飽了。」

鄧女士還在跟她商量:「現在也不是旺季,下午直接去機場買票也來得及,你就跟爸爸媽媽一塊去?」

初梔抱起貓,悶悶道:「不要,我要上課。」

初父是那種脾氣特別好的傻白甜性格,見了誰都笑呵呵的,說話不緊不慢,做什麼事情也都十分有耐心。

初父很熱情的幫助這個剛搬來不久家裡樓上漏水不知道該怎麼辦的,頗有他年輕時候的風采的英俊小夥子找到了物業的電話,陸嘉珩道謝,轉身上樓。

一邊上樓,一邊想笑。

他終於知道了初梔這個性子到底像誰了。

他無意識地彎起唇角,開門進屋,坐回到沙發里。

房子已經裝修好了一段時間,靠墊是她挑的,窗帘是她挑的,傢具多數也是她挑的。

結果把人惹哭了。

陸嘉珩笑不出來了。

他癱在沙發里,一閉上眼,腦海里全是一張白皙的臉。

明亮清澈的黑眼睛又圓又大,唇瓣紅潤,長長的睫毛又卷又翹。

一笑起來兩頰掛出梨渦和酒窩,眼睛彎彎的像月亮一樣,說話永遠都是輕聲細語,慢吞吞地,軟軟糯糯,像豆沙包里甜甜的紅豆沙餡。

被他給弄哭了。

有那麼一瞬間,陸嘉珩覺得自己就像是失去了什麼資格似的。

最糟糕的是,他還是覺得可愛。

哭起來的樣子怎麼也那麼他媽可愛,簡直好看死了,心都化了。

陸嘉珩單手撐住眉骨,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自顧自地窩在沙發里喪,喪了一會兒,程軼打電話過來。

電話那頭有人在狼哭鬼嚎,聽得出戰得正酣,程軼的大嗓門震天動地,悲切哀泣,聽起來像是遭受到了什麼慘絕人寰的對待:「陸少!!!!!」

「嗯。」陸嘉珩捏著手機湊到耳邊,繼續癱成一灘喪。

程軼:「殿下!!粗!來!玩!啊!有妹子啊!!!!!!」

陸嘉珩面無表情的把電話掛了,站起身來走進卧室浴室,打開浴缸水龍頭,放了滿滿的冷水,脫掉衣服。

泡了十分鐘,他抬了抬手指,又打開花灑淋了一會兒,才邁出浴缸,坐在床角安靜的等。

赤身裸體等了半個小時,好像沒什麼感覺。

體質這麼好的嗎。

陸嘉珩好氣啊。

他挫敗地套上衣服,走進浴室,單手抓了條毛巾扣在還沒幹的腦袋上,胡亂揉了揉濕漉漉半干不幹的頭髮。

想了想,又重新回到洗手間,走到洗臉台旁,堵上水池的塞子,水龍頭扭到熱水的那邊。

陸嘉珩放了滿滿一池的熱水,轉身出了洗手間,翻箱倒櫃翻出了醫藥箱,最後在最邊緣抽出了一根細細長長的東西。

他捏著重新走回到客廳,抓起手機,給程軼打電話。

程軼那邊很快接起來了:「殿下!!!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我們在——」

陸嘉珩打斷他:「你現在幫我買個東西過來。」

程軼咦了一聲,似乎是換了個地方,噪音稍微少了一點:「什麼東西?」

「粉底液。」

程軼:「……」

程軼懵逼了:「啥玩意兒?」

「粉底液,要最白的色號,越白越好。」

程軼目瞪口呆了一下,然後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問他:「你要送給小學妹的?」

程軼心想這個人還挺上道啊。

「不是,」陸嘉珩淡淡道,「我自己用。」

程軼:「……」

初父和鄧女士把晚上的飯菜都弄好了才走。

她肚子不餓,陪著你猜玩了一會兒,做了作業,從柜子里翻出了一盤機器貓多拉a夢的光碟,趴在沙發上看。

晚上六點多,初梔看完了兩集,一直乖乖趴在她旁邊的你猜耳朵突然動了動,前腿支起來。

初梔沒當回事兒,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下一秒,敲門聲響起了。

那聲音太輕了,幾不可聞,剛開始初梔根本沒聽到。

她把動畫片按了暫停,又等了一會兒,細細地聽。

等了十幾秒,聲音又響起。

連續不斷的,很輕的敲門聲。

冬天的晚上六點,外面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初梔頭皮發麻,雞皮疙瘩都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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