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貓皇帝和奪舍皇帝(三)

魏劭睜開眼睛, 發現自己原來還蜷在寢殿的那個角落裡。

他還是一隻貓。

剛才的一幕, 就跟真的似的。

他的一副心肝噗通噗通跳, 渾身汗涔涔的——不對,應該說, 四隻爪子的肉墊里滿滲著汗, 又濕又熱, 很不舒服,本能地抬起一隻爪子想舔,剛伸出舌頭,才想到自己是人,是皇帝, 豈能幹出舔爪子這樣的事?

極力忍住想舔的衝動, 改而洗了洗臉, 收了爪子。

將近五更了, 寢殿里已掌了燭火, 燈影里的帳幔後人影幢幢。

皇帝要去早朝了。

魏劭從帳幔的縫隙里偷窺著,看著小喬最後送皇帝出了寢宮。

他對監視那個前世的自己到了這裡後怎麼當皇帝沒半點興趣。

那傢伙是個狂熱的皇帝職業愛好者,酷愛戰爭,對女人也沒多大興趣,勤政的程度,令總想偷空和美人兒皇后滾龍床的魏劭甘拜下風。

他一點兒也不擔心那傢伙到了這裡後又瞎琢磨打仗,即便公孫羊他們給不了他一磚頭,祖母還在呢。

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寸步不離地跟著他的美人兒皇后。

皇帝走了後,小喬回來,獨自坐在奩鏡前,托腮出起了神,彷彿有心事。

魏劭默默地看了她的背影片刻,忍不住從角落裡出來,到了她的身後,輕輕拱了拱她的腳。

小喬低頭,臉上露出微微喜色:「你也醒的這麼早?」

魏劭喵嗚一聲,縱身躍上了她的腿。

小喬抱著它,輕輕地撫他。

魏劭很受用。

雖然他恨不得一切立刻都能恢複原狀,但像此刻這樣能被她抱在懷裡享受她的愛撫,感覺還是相當的美妙。

貓食雖然頓頓是烹熟了的肉,卻讓他吃的嘴裡能淡出鳥——因為皇后曾說過,貓飯里不能加鹽,更不能有任何的調料,所以負責飼它的宮人一直嚴格執行。他第一口下去的時候,差點沒吐出來。

變成貓之後的唯一安慰,大概就是能這樣和他的美人兒皇后親近。

魏劭一個早上哪兒都沒去,就一直黏在小喬的身邊。

午後的皇宮裡,靜謐無聲。

最近入夏,白日漸長,小喬有午覺的習慣。她睡覺,魏劭就蹲在龍床角的地上看著她。

做了皇帝之前,他戎馬倥傯,和她總是聚少離多,連腓腓出生的時候,他都沒能陪在她的身邊。

做了皇帝之後,他忙於政務,早出晚歸,能陪著她的時間也極有限。

她從無半點怨言。侍奉太皇太后,養育腓腓,不驕不奢,率領命婦春來勸蠶桑,秋至祭農神,他和公孫羊他們若是君臣政務意見相左,他臭脾氣發作起來不可收拾的時候,還要她出面從中轉圜……

她實在是做到了一個皇后能做的一切事情。

隔著薄若蟬翼的鮫綃綺羅帳,魏劭盯著龍床上睡著的小喬,看著,看著,漸漸發獃,心裡忽冒出了一個念頭,一陣激動,回頭看了一眼,見宮人都在殿外,縱身噌的便躥上了龍床,分開帳子,踩著貓步,無聲無息地來到了小喬的腳邊。

魏劭屏住呼吸,抬起爪子悄悄地掀開被角,露出小喬一隻褪去了羅襪的雪白腳丫子。

魏劭湊過去,聞了一口,香香的,他忍不住伸出舌頭,在她柔嫩的腳趾上輕輕舔了一下,見她沒反應,大著膽子又舔一下,舔完了一根根腳趾,再去舔背,舔完腳背,又舔她的腳底心。

他越舔越歡,膽子也越來越大,舔完一邊意猶未盡,乾脆鑽到了被衾下,抱著她另只腳丫子舔了起來,其樂無窮。

小喬午覺沉沉,迷迷糊糊,覺得腳底心發癢,忍不住縮了縮腳丫子。

魏劭嚇了一跳,急忙停下,趴在被子底下一動不動,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幸好她還沒醒,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魏劭在被子下趴了一會兒,最後悄悄地鑽出一個頭,盯著她嬌若海棠的一張睡顏,忍不住色心大起,踩著錦衾輕輕來到枕畔,湊過去,伸出舌頭,隔著層輕薄的羅衣,舔了舔她露在被角外的酥胸。

香馥馥,軟綿綿,魏劭陶醉了。他激動地打了個寒噤,湊過去還要再細細品味,忽然殿外起了一陣腳步聲。

「皇后,皇后——」

隔著層層帳幔,宮人放低了的聲音傳了進來。

小喬喉嚨里發出一聲嘆息般的低低嗯聲,睫毛微顫,終於從春困里掙扎著,醒了過來。

魏劭哧溜一下,飛快地從龍床上躥了下去,躲到了床底下。

「何事?」小喬聲音還帶著剛剛睡醒的一絲嬌慵。

「啟稟皇后,賈將軍派人傳信,說太皇太后和小公主提早一日回宮,這會兒已經上路,應是快到了。」

小喬哦了一聲:「告知陛下了嗎?」

「已經傳過話了。」

小喬慢慢地坐了起來,人還有點迷迷瞪瞪。

剛才睡著了,迷糊間覺得腳癢,好像有刷子在刷似的,這會兒醒過來了,覺得腳就濕乎乎的,還有胸前……

她低頭,見胸衣竟也濕了一片。

她想了下,問宮人:「方才可有人入內?」

宮人卷著珠簾,「稟皇后,並無人。」

小喬疑惑,頗感費解,忽然想起了那隻貓兒,看了下,四周不見,又問了一聲。

宮人忙尋找,找了一圈說道:「先前似就在寢殿里,這會兒也不知去了哪裡。」

小喬想了下,只以為是自己睡覺出汗所致,反擔心起貓兒亂跑又出事,忙叫宮人去找,自己也起身,預備迎接祖母。

……

皇帝親自出宮,迎太皇太后車駕於皇宮朱雀門外,接入嘉德宮後,皇帝睜大雙眼,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太皇太后的慈藹面容,神色裡帶著隱忍的激動,最後彷彿實在抑制不住了,竟「噗通」一聲,什麼也沒說地便跪在了太皇太后的面前,在鍾媼和一干宮人驚詫的目光注視下,膝行到了她的面前,緊緊地抓住了太皇太后的手。

這還罷了,最令人吃驚的的是,皇帝握著太皇太后的手時,竟雙目流下了眼淚,最後將臉埋在她的膝上,久久不肯抬起。

徐夫人十分驚訝。她才不過出宮小半個月,回來皇帝見到自己,竟就如此激動,仿似經年未見,久別重逢似的,壓下疑惑,輕輕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鍾媼見狀,忙領著宮人紛紛出去。

小喬想了下,牽了腓腓的手,先也帶她出去了。

腓腓不斷回頭,看著趴在太皇祖母膝上的父皇,被小喬帶出去後,輕聲問道:「娘親,父皇怎麼了?」

小喬按捺下疑慮,微笑道:「你父皇想是有話要和太皇祖母說。」

裡頭徐夫人輕聲道:「劭兒你是怎的了?可是有事?」

聽到這一聲久違了的來自祖母的慈愛的「劭兒」,皇帝再也忍不住了,哽咽道:「祖母……祖母……你還在……實在太好了……是劭兒錯了……錯了……」

徐夫人詫異:「劭兒你做錯了什麼?」

皇帝卻不再開口了,只是不斷搖頭,依舊地緊緊握她的手,將臉埋在她的膝上,一動不動,猶如一個迷途了許久、今日終於得以歸家的遊子。

徐夫人依舊不明所以。但見孫兒突然這樣,似情緒一時迸發以致於難以抑制。從小到大,即便在他遭遇喪父之痛的時候,也從未見他在自己面前表露過如此強烈的感情,便不再多問,只微微俯身,抱了抱孫兒寬厚的肩,手掌輕拍他的後背,默默安撫著他。

魏劭就大喇喇地蹲在窗上,遠遠見那個皇帝巴著自己的祖母不放手,肩背輕輕聳動,情緒失控竟至哽咽似的,一愣,隨即暗暗地冷哼了一聲:「幸而朕這輩子英明神武,若是像你一樣,有何顏面存於人世?也罷,便宜你這蠢貨了,且讓你再和朕的祖母親近親近,朕先去哄女兒了。」

他朝皇帝的背影,投去表示蔑視的一瞥,從窗台上跳了下去。

……

良久,皇帝的情緒終於漸漸地有所平靜,抬起頭。

徐夫人端詳他微微泛紅了的雙目,唇角含著慈愛微笑,並未再追問什麼。

皇帝知道自己失態了。

他的那一生里,從十二歲失去父兄開始,祖母不但是照亮他前行方向的明燈,在他的心目里,更是無人能夠取代的慈親。

二十二歲的那一年,毫無準備的,他人還在外打著仗,便失去了祖母。

等他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月後了,祖母早已入土。

從那之後,便再也無人能夠壓制他心底里的那頭仇恨的惡獸了。他被驅使著,無限地放大他的慾望和野心,用戰爭帶來的征服來獲得陪他走下去的持續不斷的快感,直到走到了他生命的盡頭。

在那支流箭透射入了他的喉嚨,他仰面倒下去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累了。

他曾經想要的那些,或許未必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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