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冀州有九郡七十八縣,拱衛北面幽州,往南,直面黃河流域各州,無論從地理還是戰略位置來說,對於魏劭都十分重要。

從去年年初開始,魏劭就忙於并州之戰,又西征,一直沒再親蒞冀州。如今平西完畢,暫無別事,回幽州之前,自然要過冀州。

他此行的目的,便是巡地,會冀州各地太守、縣令,以及守將。

到了後的次日早,他忙碌了起來。白天小喬幾乎見不著他的面。

各地太守陸續趕來,拜會君侯。

除了到的第一個晚上,小喬和魏劭一道吃了頓晚飯。後來接連數日,小喬都是一個人吃的晚飯。

信宮裡每晚夜宴,魏劭回來都很晚。

小喬也沒指望過魏劭帶自己來這裡是為了度假,或者製造什麼驚喜的。

最多也就剛開始上路的時候,她還稍稍那麼地暗自憧憬了一下。

畢竟這裡是兩人初次見面、成婚的地方。

但到了這裡後,她就掐滅了這個念頭。

也算不上有什麼失望。

反正她也習慣了自己一個人打發時間。

白天有時候像從前那樣登檀台,看著各色人等在信宮裡進進出出,步履匆匆。

或者,也出去逛逛。

當然,邊上必定會有賈偲護衛著。

賈偲到了如今,和她漸漸也已經熟悉了起來。

他最多應該也就二十五六歲,以前卻總給小喬一種老氣橫秋的感覺。

大抵是因為他年紀輕輕就擔任虎賁校尉,而且,沉默寡言。

對著小喬,他絕不會多說一句不必要的話。

也極少會正眼看她。

但現在,護送小喬外出的時候,他的態度雖然依舊恭恭敬敬,但遇到小喬問他什麼,他也會和她搭上幾句話了。

……

時間過的頗快,彷彿一轉眼,七八天就過去了。

終於這天天擦黑的時候,魏劭的身影出現在了射陽居里。

他說他的事情完畢了,明天就回漁陽。

兩人一道吃了頓晚飯。

飯畢,回房,掌燈。魏劭忽然想是想了起來,道:「這些天我只顧自己忙碌,一直沒陪你。你沒怪我吧?」

小喬搖頭:「怎會?我知曉夫君忙碌。」

魏劭道:「你想去哪裡,我陪你。」

小喬微笑:「也沒哪裡想去……」

「我帶你去檀台。許久沒登了。」

魏劭已經反手握住她的手,帶著她出去。

小喬也沒說,自己其實傍晚剛從那上頭下來,見他興緻勃勃,便陪他去了。

魏劭握著她的手,從射陽居出去。一路所遇僕婦侍女,紛紛躬身行禮。

小喬被他帶著,經過前頭一處開闊的大堂,要跨出去了,他忽然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

「當初便是在這裡與你拜堂。」

他轉回臉,望著小喬道。

小喬勾了勾唇角:「你竟還記得?」

魏劭沒搭腔,只緊了緊袖下和她十指相扣的那隻手,帶著她出去了。

兩人停在了檀台的台階之下。

暮色濃重,籠罩著面前高高聳立的檀台。

魏劭仰頭望了一眼。

檀台高出地面十丈有餘,共有高階八十一級。

小喬每次上去,爬一段,便停一停,權當欣賞風景。

魏劭稍稍矮身下去。

小喬看他。

「上我的背。」他說。

小喬道:「不敢以君侯為騎。」

魏劭道:「只許你一人駕馭。」

小喬抿嘴一笑,不客氣了,攀他肩,跳上了他的背。

魏劭便穩穩地托住她的臀,背她一口氣爬上了檀台之頂。

他放下了她。又托她腰肢,將她抱坐於一張設在檀台中央的兩端雕雲龍的青玉石台之上,雙腳懸空。

玉台尚帶幾分未散盡的白日吸收的餘溫。如此被放坐上去,隔著一層薄薄的夏衣,暖暖地貼著小喬的肌膚,很是舒適。

彼時頭頂,一汪深藍色的星空,漸顯燦爛。夏夜的風,從檀台四面吹來,掠動小喬鬢邊的碎發,也襲動他舒闊的衣袂。

小喬抽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額頭滲出的一層微微汗光。

他單掌按於檯面,敏捷地跟著跳坐到了她的身畔,捉住她的腕子,輕輕一帶,小喬便靠到了他的懷裡。

他擁著她,下巴蹭了蹭她的額發,問:「這幾日你都在做什麼?」

小喬道:「不告訴你。」

「說。不許瞞我。」

「說了你也不愛聽。」

「說!」滿滿霸道。

小喬哼道:「還能做什麼?我忍不住都在想我剛來這裡的時候,你是怎麼對我的。」

魏劭不吭聲了。

「你自己都忘了吧?」

小喬一隻小手伸到了他眼皮子底下,板著指頭,開始一樁樁地數。

「和我拜堂的時候,我分明看出了,你一臉的不耐煩!不但敷衍我,你還在心裡譏諷我!」

「你看差了!」

魏劭的聲音很鎮定。

他當然不能讓她知道,婚禮上剛看到她的時候,他冷眼想,喬家以為送個長的還湊合的女兒過來,就能將舊賬一筆勾銷了。喬家人蠢,以為他也和他們一樣蠢不可及?

「洞房裡你霸著床睡覺,我半夜給凍醒了,想拿一床被取暖,不小心弄醒你,你抽出劍就指我算怎麼一回事?」

「不是很快就收了劍嗎。我還把床讓給你了。」

魏劭的聲音依舊很鎮定。

他也不能讓她知道,她當時明明怕極了,以致一雙眼睛都睜的滾圓了,卻還強行要在他的劍尖之下裝作鎮定的那副模樣,此刻想起來,他心裡還是既心疼,又有點想笑。

「還有!」

小喬繼續扳著手指:「第二天一大早,你就要送我去漁陽!夫君你的心真是狠啊……」

魏劭這次沒有再為自己辯駁了。

他低頭凝視著她,朝她慢慢地湊過去,忽然吻上了她還在說個不停的兩張唇瓣。

小喬嗚嗚了兩聲,掙扎了下。漸漸便柔順。長長的一個吻,終於結束了,四唇分開。

小喬舒展雙臂,摟住男人寬闊而堅實的後背。

「夫君,你娶我,後悔過嗎?」她問他。

她微微仰頭,美麗雙眸倒映他頭頂的漫天星光,連同他的心魂也似一道被攝,挪不開視線。

「蠻蠻,你嫁我,心中可有我?」

他沙啞聲,也問她。

兩人都沒作聲,只是望著彼此的眼睛。

魏劭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忽然一語不發,將她仰面便摁在了身下那張散著日頭餘溫的玉石台上,彷彿一頭猛獸般,朝她撲了上去。

……

兩人整理好凌亂衣衫,終於從檀台下了。

小喬雙腿有些發軟,被他臂膀圈住了腰肢,一路慢慢地回了射陽居。

有僕婦立刻上前傳話,說方才公孫先生尋君侯有事,請君侯得信後,一見。

魏劭面露微微不快,只是很快便消去了。抱小喬躺在床上,親了口她紅撲撲的面頰,囑她先睡覺,不必等自己了,低頭理了理身上衣衫,開門而去。

……

公孫羊正在議事堂里等著。等了已經有些時候。

他先前過去尋,得知魏劭與女君同登檀台去了,便叫不必去催。留話後,自己來到這裡,耐心等待。

他雙手背後,慢慢地踱來踱去,思慮重重。

忽聽一陣矯健腳步聲,轉頭見魏劭已經大步而入。急忙迎了上去。

魏劭進去入座,徑直道:「先生久等。不早了,還有何事尋我?」

公孫羊道:「本不該此時打擾君侯清靜。只是方才,楊信信使連夜趕到,傳了消息過來。我想著,還是儘快報予君侯知曉為好。」

魏劭聽到是和楊信有關的事,神色立刻變得凝重了起來,微微傾身向前,問道:「出了何事?」

公孫羊呈上了一封戰報。

月前,楊信照魏劭之授意,駐兵崤地,薛庵在夏丘,一北一南,夾擊流民首比彘。

比彘被困。

楊信原本以為流民軍已如瓮中之鱉,難再脫困。卻沒有想到,比彘精選人馬,將旗幟服色仿成薛庵徐州軍的樣式,主動開往了崤地,最後與楊信匯合與野。

楊信做夢也沒想到,比彘竟敢迎自己而來。起先誤以為確是薛庵人馬,只是吃不準薛庵領兵到這裡是何目的,猶豫之時,便貽誤了戰機,被突然發起進攻的比彘殺了個措手不及。

此役楊信大敗,失了崤地。

比彘如今不但握有靈璧,連崤地也收入手裡。

楊信局面不利。一時吃不準下一步該當如何,遂派信使前來相告。

魏劭一目十行地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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