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蕭夢鴻處理完腳底傷口回到顧家時,已是晚上八九點鐘,顧家人都回了。飯後無事,顧簪纓和顧詩華就在樓下客廳陪在顧太太的左右,看她編織新學會的絨線花樣。顧太太說天氣轉冷,要給顧詩華織一雙絨線手套。顧詩華很是高興,嘩啦嘩啦地翻著最新婦女雜誌刊登的絨線編織花樣,挑自己心儀的圖案。顧太太看了眼坐在另旁始終一語不發,看著似出起了神的二女兒,問道:「簪纓,要不要我也給你織一雙?反正我無事,最近也懶得出去應酬,來來去去就這麼回事,還累的慌。學會了這編織法,倒容易打發起時間了。」

顧簪纓回過神來,笑道:「媽你給五妹織就好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顧太太點頭道:「也好。先拿詩華練練手。等我上手了,我再給你們每人織。對了簪纓,」顧太太彷彿想了起來,「最近見你時常一人出去啊,也不要司機接送,你都去了哪裡?」

顧簪纓露出些微不自在的表情,應道:「也沒去哪裡。我之前不是自己無事寫了些集注嗎?最近有家出版社覺得還行,聯繫我商談一些進行出版的事務,所以外出頻繁了些。」

「媽,我們家除了有女建築師,還要出女歷史學家了!」顧詩華插道。

顧太太驚喜地道:「是嗎?這太好了!怎麼之前都沒聽你們提及半句?」

「二姐不讓我說的!」

「事情八字還沒一撇呢,」顧簪纓有些赧然,「我怕萬一不成,早早地告訴了你們,豈不是叫你們失望了?所以想著等定了再說。且實話說,這也不是什麼值得提的事。」

顧太太表示不贊同:「怎麼不值得提!這是大好事呀!等我告訴你父親去,他一定也很高興。」

顧簪纓見顧太太放下手裡的編織活,彷彿現在就要找父親,急忙拉住她阻止。顧太太也重新坐了回來,笑道:「好吧,看我這急性子。恨不得立刻叫你父親知道才好。就聽你的,遲些說也無妨。」

顧太太因關心,又問顧簪纓怎麼會和版社聯繫上的:「我見你之前一直極少出去,心裡正愁呢,沒想到你不聲不響就要出書了!」

顧簪纓遲疑了下,還沒開口,一旁顧詩華搶著道:「我知道,二姐和京華大學的彭教授很談得來……」

顧簪纓急忙拽住她,使眼色予以阻止。

「什麼彭教授?」顧太太不解地看向顧簪纓。

顧簪纓忙解釋道:「是之前偶然認識的一位京華大學教授。我收藏的甲骨送他研究了。他為了感謝,就幫我看了下我寫的東西,看完說還可以,問我是否考慮集結出版,說他認識一些出版人,可以代我推薦,我心想機會難得,就答應了。」

顧太太哦了一聲:「是嗎?要真的出版了,請這位教授到家裡吃頓便飯也是應該。」

顧簪纓見顧詩華一副急著想說話又生生憋住的樣子,忙點頭答應了下來,順便轉了話題道:「媽,你要真的閑著無事,倒可以多編織一些嬰兒穿戴的物品備著。我看良友公司新出了些很柔軟的高級絨線,拿來編織冬帽襪子很是不錯。我過兩天去給你買些過來放著。」

顧詩華奇怪地道:「二姐,我們家哪裡來的嬰兒?織好了給誰穿?」

顧簪纓抿嘴一笑:「你四哥和四嫂將來的孩子啊!你沒見他們現在好的很嗎?晚上你四哥回家,見你四嫂還沒回,不是特意去總統府接她了嗎?我看呀,再用不了多久,爸媽就能當上祖父母了。」

顧太太一愣。細想了一番二女兒的話。

自從兒媳婦這次回來後,兒子和她的關係似乎確實好了許多,這種親近起來的關係,就算在家人面前沒有刻意表露過,但從日常的一些行為細節里,也是很容易就能覺察出來的。

顧太太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她雖然直到現在,依然還是不喜歡這個兒媳婦。但知道兒子不離婚,認定了非要她不可之後,她也只好妥協了。現在想到兒媳婦如果能懷孕生個孩子出來……

想像著那一幕,心裡忽然覺得也不怎麼厭惡了,甚至暗暗有些期待起來。

「對啊!」顧詩華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要是四哥四嫂有了孩子,我豈不是要當五姑姑了?是生女孩好呢,還是男孩好?」她嘴裡嘀咕著,漸漸泛起了愁,「大姐家裡的小雲乖巧,可是和我不親,坐那裡文文靜靜像個小洋娃娃。小哲纏我,可是他又像只皮猴子,我見了他就頭疼……二姐,媽,你們說,四哥四嫂將來生個女孩好呢,還是生男孩好?」

顧太太忍俊不禁道:「這可由不得你說了算。誰說了也不算,要看送子觀音了……」

她正和兩個女兒說著話,忽然聽到外頭庭院傳來汽車駛來的聲音,便停下來扭頭看了一眼。

「應該是四哥接回四嫂了!」

顧詩華嚷了一聲,和王媽一道跑出去迎接,果然看到顧長鈞下了車,繞到後頭打開車門扶著蕭夢鴻出來了,也沒細看,上去就道:「四哥四嫂,你們回來了?剛我和媽還有二姐正在說你和四嫂將來的孩子呢!四哥你想要四嫂給你生個女孩兒還是男孩兒?」

顧長鈞停下來,瞥了手裡扶著的蕭夢鴻一眼,嗯哼了一聲:「這個問我沒用。要看她了。」

顧詩華果然轉向了蕭夢鴻:「四嫂,你想生男孩還是女孩?」

邊上還站著家裡幾個僕人,蕭夢鴻見王媽也笑眯眯地看了過來,不禁略感尷尬,含糊地支吾了一聲,便跳著一隻腳要進去。顧詩華這才留意到她一隻腳上包了紗布,驚叫道:「四嫂你的腳怎麼了?」

「在工地里叫釘子給扎了一下。」顧長鈞代應道。

「那豈不是疼死了?」

顧詩華一臉的肉痛,頓時忘了到底是要侄兒好還是侄女好,趕緊上來攙住蕭夢鴻另只胳膊,和顧長鈞一道扶著蕭夢鴻單腳跳了進去。顧太太和顧簪纓見狀,也是吃了一驚,得知緣由,忙讓顧長鈞送她回房躺下。顧長鈞繼續攙著蕭夢鴻跳到了樓梯下,大約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忽然一把橫抱起了她,大步就往樓上去,看得身後顧太太和家裡一干傭人未免目瞪口呆。

……

蕭夢鴻被他抱著回到了卧室。

她在外跑了一天,沾了一身灰塵,又去了趟醫院,自己也有些受不了,先就要去洗澡。只她一隻腳不能沾水,便想叫珊瑚進來幫自己,顧長鈞忽然道:「我就不行嗎?非得要叫傭人?」

蕭夢鴻抬眼,見他看著自己,一時有點說不出話。

最近兩人其實已經非常親密了。晚上同床時,對著他的花式索吻,她到最後基本都是順了他的,至於被他抱著睡覺更已經成了常態。何況,就他與「蕭德音」的關係來說,兩人從前自然也有過夫婦之實。平時也罷了,這會兒明明只能靠一隻腳跳著走路了,自己要是還擺出和他劃清界限的姿態,未免有些說不過去了。

她還遲疑著時,顧長鈞已經轉身去了浴室,裡頭傳出嘩嘩放水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他出來,兩邊衣袖已經卷了上去,再次抱她去了浴室,放她在浴缸邊上道:「你自己躺進去洗吧,把腳擱在外頭,別沾濕,好了叫聲我就行,剩下我給你收拾。」說完俯身下去伸手到水裡探了探水溫,轉身就出去了,順帶關上了門。

她換的衣物和浴巾等物都已經放在了浴缸旁觸手可及的地方。

……

蕭夢鴻把那隻受了傷的腳翹在浴缸邊緣,泡在水裡洗了個澡,洗完澡扶著把手出來,擦乾頭髮和身上水漬,穿好了衣服。

因為地面濕滑,她也不敢再冒險自己扶牆用一隻腳跳出去,朝外頭叫了一聲。很快顧長鈞推門而入,再次抱她出去,直接送上了床,隨後自己去洗澡了。

蕭夢鴻坐在床上,一邊拿乾的毛巾繼續慢慢擦拭頭髮,一邊聽著浴室方向傳來的嘩嘩的水聲,慢慢出了神。過了一會兒,見顧長鈞出來了,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感到有些不自在,也不去看他,只向他道謝。

顧長鈞唔了一聲就上了床,躺下去問道:「腳還疼嗎?」

腳底心被洋鐵釘這麼扎了一下,這會兒不但整隻腳底板好像腫了,連腳腕子好像也受了波及,這會兒有些酸脹,感覺很不舒服。

蕭夢鴻搖頭道:「不疼了。」

顧長鈞看了她一眼,忽然坐起來,伸手就將她受傷那隻腳搬了過來,搭在自己腿上,低頭仔細看了一眼,又用拇指輕輕按了按傷處周圍,皺眉道:「腳底板都腫了,你還說不疼?」

蕭夢鴻驚訝於他的這個突然舉動,手裡只顧抓著毛巾,連頭髮都忘了擦。

她記得清清楚楚,去年有一回自己不小心把他的睡衣壓在了腳底下,當時他就把衣服從她腳下抽出來丟到了臟衣簍里,一副極其被冒犯的樣子。

但是此刻,他居然不嫌她腳髒了。不但搬過去架在了他的腿上,還伸手去摸?

蕭夢鴻被他的這個前後對比給弄的未免吃驚,反應了過來,下意識地急忙要收回腳,卻被他給按住,收不回來。接著,見他握住了她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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