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隕石

安瑞楓趕到凌熙家樓下時,夜已經很深了。因為他執意犧牲休息時間來陪凌熙,他的經紀人許志強氣的不行,全程黑著臉坐在副駕駛座上,就連安瑞楓同他討論明天的工作,他都愛答不理,問三句才回答一句。

許志強陰陽怪氣的說:「你確定不用幫你把明早的工作推了?不就是一個綜藝節目嘛,咱們違約金付得起。」明明今年已經三十有八,他生氣的樣子倒有點像八歲小朋友。

被自家經紀人擠兌成這樣,安瑞楓只能舉手投降。他又愧疚又好笑,答應經紀人今晚絕對會保存精力儘早休息,明天以飽滿的精神狀態迎接早上的工作。

下車前,他囑咐許志強直接在旁邊酒店開房住下,省得來回奔波影響休息。

「我必須要回你公寓一趟幫你取換洗衣服。」許志強認命的說:「你如果明天直接穿這身衣服去錄影棚,估計一個小時之內所有狗仔都知道你夜不歸宿沒有換衣服了。」

「沒事,我就說我去朋友家玩,或者上酒吧也可以。」

「有正當理由也不行。你是一個明星,你不能連續兩天穿同樣的衣服出現在公眾面前。」

見許志強執意要走,安瑞楓無奈說了實話:「你別折騰了……凌熙那裡有我的換洗衣服。我們下山前,我藏了一套衣服在他的行李箱里,以備不時之需。」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心機了?」

安瑞楓笑笑:「恐怕是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就動了心思吧。」

安瑞楓敲門時,凌熙還在浴室里洗澡,他聽到門外有動靜,急匆匆光著腚從浴室里衝出來,連貓眼都來不及看就把防盜門打開了。

門一開,安瑞楓驚訝的看著門內光溜溜的愛人,以為要面臨「先吃飯還是先吃你」的選項。結果凌熙隨口撂下一句「你隨便坐啊!」就甩著丁丁沖回了浴室,光腳丫在地板上留下一個個鮮明的水痕。

安瑞楓:「……我褲子都要脫了你居然跑了?」

十分鐘後,收拾乾淨的凌熙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從浴室走出來,身上的睡衣扣子一直嚴實的扣到鎖骨處。安瑞楓很遺憾的看著白嫩嫩水撲撲的凌熙,張開雙臂給了他一個擁抱。

剛洗完澡的凌熙身上有著很好聞的沐浴乳香味,安瑞楓與他交換了一個甜蜜的親吻,摟著他坐到了沙發上。直到這時他才有機會仔細端詳凌熙的住處,這裡處處都有著凌熙的影子,讓他覺得格外親切。

他是除了凌熙經紀人和父母以外,第一次踏足這個房間的人。凌熙興奮的拉著他給他介紹自己的屋子,這間公司分配的房子雖然是二室一廳,但面積並不大,只有四十幾平米,客廳小而精緻,一張沙發一個茶几一排唱片櫃就把小小的房間擠得滿滿當當。

兩間卧室中,小的那一個擺了張寬度一米二的床,床旁是一座四門的大衣櫃,凌熙背靠著櫃門不讓安瑞楓看,可他欲蓋彌彰的態度讓安瑞楓更好奇了。安瑞楓一手把凌熙摟在懷裡制住他的掙扎,一手去拉櫃門——嘩啦啦,一堆堆懶得整理的衣服從衣櫃里傾瀉而下,在地上堆了半米多高。這件衣服皺巴巴,那件衣服髒兮兮,凌熙不好意思的說:「之前巡演回來沒來得及整理就去山上拍戲,這些衣服堆了兩個月,你還是別碰了。」

稍微大一點的房間被凌熙改裝成了琴房,因為這裡是居民區,房間四周貼著的吸音材料都是最好的(當然揚天傳媒一分都沒有出),琴房正中間擺著一架氣派的三角鋼琴,黑色的漆面不染鉛塵,連一個指紋都沒有,在燈光下反射著柔和的光線。旁邊的架子上放著凌熙常用的兩把吉他,每一把都擦的乾乾淨淨,地上連頭髮都看不到。這間房間和卧室簡直是兩個極端,光是看這間房間的整潔程度,就可以知道凌熙有愛音樂多愛他的樂器。

凌熙指著這屋裡的樂器,一一給安瑞楓解釋。這把吉他是他拿選秀第三名的獎金後買的,那把吉他是他出道五年後攢錢買的,最重要的是那架鋼琴,因為太大了搬不進來,直接拆掉陽台推拉門,用起重機吊進來的,到現在鋼琴的貸款還沒有還完……

談及自己心愛的樂器,凌熙滔滔不絕。安瑞楓最喜歡的就是他這幅精神十足的模樣,光是聽他手舞足蹈的說話,好像就能從他身上獲取源源不斷的能量。凌熙正比手畫腳的抒發自己對樂器的熱愛,忽然被安瑞楓抱了滿懷,他壓著他的頭纏綿的親了好久,直親到兩人都氣喘吁吁,才不舍的放開凌熙。

凌熙用手背抹了下嘴巴:「你親我幹嘛?」

「充電。」

凌熙切了一聲:「用不用我給你找個插座?」

安瑞楓又親了一口:「你不就是插座了嗎?」說到這裡他嘆口氣:「真不該答應許哥今天晚上要早睡,要不然我真想換個地方充充電。」

兩人又說鬧了一陣,凌熙見時間不早,就把安瑞楓推到浴室洗漱。安瑞楓拉著他手不讓他走,於是凌熙半推半就的陪他再洗了一次。

浴室很小又是淋浴,兩個赤條條的男人擠在噴頭下,不可避免的肢體相觸。一時間,他們幾乎都要分不出來究竟是從頭澆下的水更熱,還是對方肢體的溫度更灼人。

心愛的戀人不著片縷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安瑞楓無法抑制心中澎湃的愛意,抱住他想要有更進一步的交流。

凌熙堅定的推開了他:「不行,這兒有水,我會漏電的。」

「……」

兩人洗完後沒有干浴巾可以用,只能濕漉漉的衝到卧室鑽到被窩裡取暖,身上、頭髮上滑落的水滴很快就把床單暈濕了。明明是狼狽至極的場面,安瑞楓卻覺得十分有趣,和有情人做快樂事,總會覺得幸福。

他們不怕著涼,連睡衣都沒穿,面對面的躺在被窩裡聊天。凌熙窩在安瑞楓懷裡,臉靠在他肩膀上,心裡又暖又踏實。

凌熙說:「你真不用折騰這麼一趟特地過來,明天一早你還要趕到錄影棚錄綜藝,我看時間表上寫,你七點就要到那裡,那這麼算,你只能睡五個小時了。」

「那怎麼行。」安瑞楓側躺在被窩裡,與凌熙呼吸相纏。雖然屋裡關了燈,但他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眸依然清晰可見。「你是我男朋友,我知道你有多看重你的工作,你有多喜歡音樂。沒有一個創作人甘願被人當做槍手,一輩子只能藏在別人背後貢獻自己的能力。」

「嗯。我當時非常生氣,他說完之後,我覺得我腦袋裡嗡的一聲。你不知道我當時多想把水潑在他臉上,但是我不行。」這一天里,他反覆回想著總經理說話的語氣、動作、神態,在回憶一遍遍的沖刷下,他現在可以心平氣和的重新面對這件事。「早在吳哥被調走的時候我就有一種很不詳的預感,但我以為公司是要放棄我,結果沒想到他們比我想的更加卑鄙。」

安瑞楓親親他的額頭,把他抱的更緊一點。他並沒有體驗過凌熙經歷過的一切,他既沒有出道十一年籍籍無名,也沒有遭遇過歌友會賣不出去票,更別提被公司撤走資源,強迫他給新出道的組合當槍手……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若是落在旁人身上,恐怕那人早就心懷怨懟,對一切都敏感而多疑。就連安瑞楓也不敢保證,他在這種打擊下仍然能保持初心。但凌熙卻做到了,他仍然愛著他的音樂,他仍然愛著他的粉絲,他身上一直有一股向上的盡頭,支持他在一片草叢中開出屬於自己的花。

雖然凌熙嘴上埋怨安瑞楓深夜跑過來浪費精力,其實心裡高興的不得了,在自己難過低落的時候,另一半能夠拋下工作犧牲休息來陪伴你,還有什麼比這更棒的呢?若不是凌熙知道明天安瑞楓還有工作,他真想迫不及待的讓自己的插座和對方的插頭合二為一。

凌熙往上蠕動了一下,讓自己的嘴和安瑞楓的嘴貼在了一起。這一次安瑞楓的嘴巴既不是薄荷味也不是檸檬味,而是非常清新的草莓味——和自己的牙膏味道一樣。

「安安,我準備解約。」

「我知道。之後有想法了嗎,是開個獨立工作室,還是直接來新貴?」

「都不是。」凌熙抬眼看他,第一次向他談及自己之後的想法:「這次退了,就真的退了。我不想再發唱片,不想再上綜藝節目,不想出一首歌后被迫和其他歌手去掙什麼『一周新歌榜』了。」

他的這個回答大大出乎了安瑞楓的意料。凌熙萌生退意的心思他一直知道,但凌熙從未和他說過這次解約後就不再當歌手了。尤其在他看到凌熙那一屋子的樂器後,他更想不到凌熙會有這麼一個破釜沉舟的決定。

「你以後都不唱了嗎?」安瑞楓啞聲問。

「唱。當然會唱。」凌熙堅定的回答:「但是我寧可重新起一個藝名發網路專輯,也不願再在複雜的娛樂圈裡拼殺了。……我喜歡唱歌,但我只喜歡唱簡單的歌,我希望聽我歌的人是真的愛我的音樂,而不是愛我被經紀公司包裝出來的外在。」

他停了停:「安安,我……我和你不同。我骨子裡只是個普通的小人物,被太多人喜歡或者被太多人討厭都是我承受不來的,這給了我太大壓力。我有時候會想,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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