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殺青(下)

這對姦夫淫夫一拍即合,無需再多廢話,彼此臉上的春意已經蕩漾的壓不住了。他們攜手匆匆往廂房趕去,還好現在劇組工作人員都在前面幾進院子里慶祝殺青,後面的廂房幾乎沒人休息。根據劇情發展,這時候本應天雷勾動地火,一邊脫著衣服一邊進屋內大戰十八分鐘,可不等他們踏入房門,就看到一個面熟的小道童團成一個圓球坐在廊下,雙眼通紅,正在那裡哭哭啼啼的抹眼淚呢。

見到他們倆經過,小道童哭的更凶了。他像是一隻靈活的皮球一樣從地上彈跳而起,一手抱住凌熙的大腿,一手抱住安瑞楓的膝蓋,硬把自己當做一個腿部掛件掛在了兩人身上。

凌熙費盡辛苦把他從腿上摘下來,抱在懷裡問他為什麼哭。

小道童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哼哼唧唧:「我不要師尊死,我不要狗妖死!他們都是好人,不能死!」

原來這小道童沒聽老道長的話,又偷偷跑出來偷看他們拍戲。他偷看的正是最後一幕狗妖化為人形爬進師尊懷裡,坦然赴死的戲。他們演的感情真摯,就連成年人都無法自持的感動流淚,更何況是一個天真的孩子呢。

小道童哭的包子臉都腫了,像是左右腮幫子里各含了一個雞蛋。凌熙和安瑞楓之前就體會過他的大哭神功,但是這一次他哭的比上一次還要驚天動地,兩個人都沒有當奶爸的經驗,抱也不是、哄也不是。

凌熙苦口婆心的跟他說:「那個是演戲,是故事——沒有人死!你看,我和你安叔叔都活生生的站在這裡。那些都是假的!」

小道童費力睜開兩隻腫的只剩下縫的眼睛,一邊抽泣一邊奶聲奶氣的說:「雖然故事是假的,但是感情是真的呀。」

安瑞楓:「……這思想覺悟真是太高了。」

兩人圍著孩子手足無措了好一會兒,正發愁怎麼哄這個小傢伙,救兵到了。

原來是老道長聽到了孩子的哭聲,循聲過來查探,剛好救他們於水火。

見道長來了,兩人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趕忙把孩子交還給道長,三言兩語的把他們怎麼發現孩子哭的事情告訴了他,希望道長好好勸勸小傢伙。

老道長一手抱著沉甸甸的小傢伙,另一手撫了撫長及胸口的白須,道:「他哭便讓他哭吧,他哭的是不是故事,哭的是那段師徒間生死相隨的感情。他天生心思細膩,對很多事情想的比較多比較深,這並不是壞事。」

小道童哭著哭著聲音越來越小,靠在道長懷裡昏昏欲睡,小腦袋點啊點啊,困得左搖右晃。老道長拍拍他的後背,目光轉向面前的兩人身上,跟他們道別:「明天我們觀里會做法事,就在正殿前。若你們明天早上起得來,可以過來看看。」

兩人趕忙應下。道長向他們點了點頭,抱著孩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安瑞楓和凌熙望著老道長越走越遠的身影,一時間誰都沒有動,直到五秒後,兩人同時開口。

「我覺得……」

「我覺得……」

兩人看向對方。

「你先說?」

「你先說!」

因為這種默契,凌熙開心的笑彎了眼睛:「我猜咱們想的一定是一件事。」

安瑞楓點點頭,語氣是一貫的寵溺:「我也覺得是,那咱們一起說吧。」

於是兩人一起倒數三二一。

凌熙:「我覺得咱們明天早上起不來。」

安瑞楓:「我覺得咱們可以養個孩子。」

說完,兩人皆沉默。

明明剛剛還斷言倆人有默契,結果出口的居然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安瑞楓不免有些尷尬:「……看來咱們的默契沒我想像的那麼高,還需要再多磨合磨合。」

凌熙敏銳的察覺出了他的失落,他拉住他的手,這次換他來哄安瑞楓:「沒有啊,我覺得咱們說的是一件事情呀o(*≧▽≦)ツ 」

第二日,兩人睡醒時已經日上三竿,明顯已經錯過法事的吉時。昨晚凌熙纏著安瑞楓補償時間,兩人奮戰到半夜,才補齊了十八分鐘中的六分鐘,剩下的十二分鐘安瑞楓打了欠條,說等下山後一次性補齊,補不起就利滾利。

今日起床後,凌熙腰酸,安瑞楓腿軟,若不是惦記著去見識一下道觀的法事,恐怕他們真要睡到晚飯才肯起床。等兩人急匆匆穿好衣服,趕到道觀正殿外時,法事已經進入尾聲了。

昨天殺青後,絕大多數演員因檔期原因今早就離開,而鮑輝因為黑料纏身,昨晚就匆匆下山回B市了。所以現在留在山上的演員只剩下三位,除了安凌兩人外,第三位剛好是他們的老朋友朱琳琳。他們兩人趕到時,朱琳琳也在觀禮。

他們之前拍攝時,約有一半戲是在正殿拍的,在這裡師尊會給各位徒弟講經,還會教他們法術,與他們一起練劍。而昨日拍攝的血戰戲正是以這裡為起點,山門眾人且戰且退,死守藏寶閣,最終血灑滿地。再次來到這裡時,地面、圍牆全部洗刷一新,原本鋪設的拍攝軌道已經全部拆完,堆在一旁等待工作人員運輸下山,彷彿之前一個月的辛勞都是夢境。

正殿外的空地上,老道長帶著兩位年輕道士開壇,他們頭戴高冠,身穿漿洗過的挺括道家法衣,高標清逸,矜重威嚴。老道長手持法器,口中念念有詞,另兩位道士低聲誦經。法壇上香煙裊裊,莊嚴肅穆。

凌熙湊過去同朱琳琳打招呼,小聲問她:「道長他們這是在做什麼法事?」

「說出來你都不信……」朱琳琳轉頭看向他們:「他們在給昨天劇中戰死的角色超度。」

凌熙:「……我以為只有和尚才會超度。」

安瑞楓:「……現在是討論誰會超度的時候嗎?」

三人面面相覷,皆不明白為何道長要辛苦的為只存在於劇本中的人物誦經做法。但見場中眾人面色嚴肅,他們也跟著肅然起敬。耳邊聽著那些韻律天成的經文,眼中看著莊重神秘的法事,他們躁動的心漸漸靜了下來,他們彷彿再一次成為了劇中的人物,被經文洗滌了浴血而死的靈魂。

又等了大約半小時左右,法事結束,老道長讓幾位小道士和道童收拾法壇,自己則去換下身上的法衣,穿上平時在觀里常穿的道袍大褂,走過來同他們三人閑話。

安瑞楓先一步道歉:「道長,不好意思,這段時間拍戲辛苦,今早沒有起來。」凌熙也忙說了幾句對不起。

老道長摸摸鬍子,很和氣的說:「沒事、沒事,本來這開壇超度就不是為了讓旁人圍觀才做的。多一人看、少一人看、亦或是無人看都無妨,畢竟這場法事的主角並非是你們。」

說到這裡,這又引出了三人縈繞於心的問題,朱琳琳心裡藏不住話,乾脆向道長拋出了詢問——戲中角色只存在於電視劇中,他們三位演員都好好的站在這裡,為何要超度並不存在的角色呢?

見對面三人臉上滿是疑問,道長一笑,娓娓道來:「你們是否覺得這場法事荒誕無聊?那是因為你們從你們的視角出發,把他們當做了自己扮演的角色,把他們的世界當做是劇本中虛構的一方天地。你們是演員,可以很好的表現出的他們喜怒哀樂,但你們終究不是他們。他們死,你們未死,所以你們才覺得他們只活在那短短的幾齣戲裡。」

道長又說:「但在我看來,當編劇提筆構建出第一個人物時,他便活了。當編劇落筆寫完最後一個句號時,那方世界便自成一體。他們真的生活在我們無法感受到的一個世界中,也曾哭也曾笑,也曾辛勞修鍊也曾悠閑度日……最終,他們為保護門派浴血奮戰,血染這片土地。既然是戰死的亡魂,我自然應該鍊度他們,讓他們免過三塗五苦。」

他說了這麼多,大家雖然不能完全信服,但也能理解他的意思。道長所思所想的角度和他們完全不同,簡直給他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見大家還是似懂未懂,老道長接著說:「你們把劇中的師徒當做是編劇筆下的人物,跳出他們的世界,用一種旁觀的眼光去評價他們的悲歡離合。但說不定,你們也是其他人筆下的人物,當別人翻閱這本書的時候,也會看到你們的喜怒哀樂。」

這種說法真是新穎無比,安瑞楓想了想:「這麼想想挺有意思的。劇中人物存在於編劇筆下,讓屏幕外的觀眾為之落淚。如果我和凌熙也存在於某人筆下的話,我希望讀者能因為我們的存在感到快樂。」

「沒錯!」凌熙連連點頭:「必須是那種看到我們出場就能笑出聲的快樂。」

朱琳琳呵呵兩聲,當著老道長的面沒好意思吐槽——你們這對狗男男如果真的是一本書里的人物的話,那一定是一本讓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根本不好意思讀的書。

又過了幾日,劇組和道觀協議的租借日期到了,劇組剩下的工作人員在把道觀恢複原樣後,一同下山離開。本來安瑞楓想陪凌熙再在道觀上住幾日當休假的,但他的經紀人許志強拿出排的滿滿的行程單貼在他臉上,勒令他必須馬不停蹄的重回工作懷抱。

他要下山,凌熙當然跟著一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