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總會CURIOUS」位於銀座八丁目一棟建築的七樓,講究的外觀頗有近未來風。走出電梯立刻就能看到入口,敞開的大門上雕刻著玫瑰。

伯朗才踏進店門,站在一旁的黑服 立刻上前招呼他:「歡迎光臨。」年輕的男子一頭整齊的短髮,臉上寫著疑惑,大概因為自己是第一次來的客人。

「還能進去嗎?」

「雖然能進,但我們的營業時間是到十二點。」

「沒關係。」

「十分感謝,我來給您帶路。」伯朗跟在黑服的身後往店內移動。店內很寬敞,可以輕鬆容納上百人。雖然上座率只有一半,但考慮到打烊時間將近,應該算得上生意興隆。

伯朗一路張望,想要看看女公關們的素質,卻對上了一個女人的目光,是佐代。她今晚穿著和服,不,可能她在店裡一直這樣穿。佐代也注意到了伯朗,她先是吃了一驚,但很快就恢複常態,唇邊浮起的微笑頗有深意。

伯朗被帶到一處擺著兩張茶几的座位,附近坐著的那組客人十分熱鬧,大概是工作上的接待吧,很顯然是一群點頭哈腰的男人陪著一個大搖大擺的男人。

「請問您要喝點兒什麼?」黑服說著遞來濕毛巾。

「嗯……點什麼好呢?」

他正想點杯啤酒,又有一個男人走了過來,他在黑服的耳邊說了幾句後,年輕的黑服忽然露出了緊張的神色。

「這位客人,」他轉向伯朗,雙手合十,「本店為您準備了其他座位,能請您移步嗎?」

「其他座位?」

「是的,那個,媽媽桑說大概那邊比較好。」

伯朗不解地側過頭,然後感覺到了注視的目光。他望向遠處,佐代正站在過道上看著這邊。

他對黑服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十分抱歉。」

伯朗站起身,再次跟在黑服的身後移動。這次他被帶到了一個被隔板隔開的席位,也隔絕了來自其他客人的喧囂。伯朗明白這裡是所謂的VIP席。

用重新遞來的熱毛巾擦了擦臉後,佐代一臉笑容地出現了。

「晚上好,伯朗先生,多謝你的光顧。」她語氣柔和地說著,坐到了伯朗身邊。淡橙色的和服看起來相當高級,讓人只敢遠觀。

「突然登門真不好意思。」

「哪裡的話。沒想到你竟然會來,雖然是吃了一驚,卻是令人驚喜。」

適才的年輕黑服再度出現。看到他懷裡的東西,伯朗嚇了一跳。唐·培里儂——高級香檳的酒瓶。

「這是給你的禮物,多有冒昧。」佐代說。

「哎呀,讓你這麼破費真是不好意思。」

「這是我的一點兒心意,還請不要客氣。而且,我也想喝。」

伯朗看看香檳瓶又看看佐代,撓著頭說:「好吧。」

佐代對黑服使了眼色,黑服低頭退下。目送著他離開,伯朗感覺自己被搶了先機。

「佐代女士有養什麼寵物嗎?」

「寵物?是指除了雄性人類以外的?」

這回答出乎意料,伯朗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她苦笑著在臉前擺了擺手。

「真不好意思,是我說話沒品了。我沒有養寵物,為什麼會這麼問?」

「沒什麼,我在想如果你有養的話,遇到寵物受傷或者生病的時候,就給你免費診治它,算是你請我喝香檳的回禮。」

「呵呵呵呵。」佐代笑了,「那我就養個什麼吧。」她的唇滲著妖艷,完全無法想像她竟已年過六十。

伯朗看著她的臉,忽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心中湧起。他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與她很像的人,而且時隔不久,就在最近。是藝人嗎?

還沒來得及找到答案,黑服就上前把盛有香檳的兩個高腳杯放在了茶几上。香檳中不斷冒出細膩的泡沫。

「為了慶祝我們的再會。」佐代舉起高腳杯。

伯朗也舉起高腳杯,和她碰了一下。這已經是今晚第二次的乾杯了,他這麼想著把香檳含在嘴裡,酒香在口中擴散,剛才在酒吧里喝的完全無法和它相比。

當他把高腳杯放到茶几上時,兩名女公關走了進來:「打擾了。」這兩人都是二十五歲左右,身材出眾,長相迷人,光澤的肌膚,赤裸的大腿,乳溝——伯朗的視線在她們身上來回打量。若非身處特殊情況,他一定會毫不客氣地起色心。

但遺憾的是,今晚他不能這麼做。

「哎呀,那個,佐代女士,」伯朗說,眼睛不時地瞄著那兩人,「其實我是有事想來問你……如果可以,我想跟你單獨談談。」

「啊……」佐代半張著口,然後點了點頭,「雖然我也這麼覺得,但是先叫了她們。我明白了——你們退下吧。」

「是。」兩名女公關應聲後離開。望著她們苗條的背影,伯朗想起楓的話。大概就像她說的那樣,佐代不會聘請不好看的女公關。

「我把礙事的人趕走啦。你想問我什麼事?」她的表情生動,就好像即將要展開一段愉快的對話。這女人果然不好對付,伯朗在心中暗做準備。

「實際上,我一直都很在意你之前的那句話。我正要帶著媽媽的東西從矢神府邸離開時,你說:『你最好小心點兒,難保那個箱子里是不是放了禎子女士的所有遺物。』那是什麼意思?」

「哎呀,」佐代微微側頭,「我有說過那種話嗎?」

「事到如今就請你別再裝糊塗啦,你不是特地悄悄在我耳邊說的嗎?」

佐代意味深長地微笑著,把高腳杯送到嘴邊。她緩緩地眨了眨眼,把香檳一飲而盡後,仔細端詳著伯朗的臉。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只不過覺得你們真像呀,不愧是親生的,眼睛簡直一模一樣。」

「請不要轉移話題。能不能請你解釋一下,你為什麼會那樣說?」

佐代放下高腳杯,微微搖了搖頭。

「那話也沒有太深的意思,我只不過是想說不要太相信矢神家的人而已。畢竟,那就好像坐在一條即將傾覆的船上,誰都想著要逃生。如果只是想逃生也就罷了,難保不會有人趁火打劫。」

「即將傾覆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矢神綜合醫院在經營方面已經岌岌可危,處於銀行的控制之下。可以說是唯一財產的矢神府邸,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伯朗睜大了眼:「是這樣嗎?」

他想起去探望康治時的事。的確,那家醫院顯露出了衰敗之勢。

「所以你最好仔細確認一下禎子女士是不是還留有別的財產。」

「比如是什麼樣的東西?」伯朗觀察著佐代的反應,「不動產之類的嗎?」

「那個嘛……」她的表情幾乎沒有變化,「我就不清楚了,說不定什麼都沒有。」

「你真的只是因為好心提醒才說了那樣的話?我實在沒辦法這麼想。」

「就只是那個意思。似乎害你想多了呢,真不好意思。」佐代把手放在膝蓋上,恭敬地低下了頭。

伯朗偷偷嘆了口氣。他完全分不出佐代的話是真是假。但即使這樣,他也不能在這裡說出小泉那座房子的事。而勇磨向楓打聽禎子遺產的事,應該也是不說為妙。

「你想問我的事,就只是這個?」

「嗯,差不多,今晚只有這個要問。」

「那麼我去叫剛才那幾個姑娘吧。今晚我請客。雖然沒什麼時間了,但還請好好享受。」

「不,既然這樣,」伯朗站起身,「我就此告辭。多謝你的香檳。」

「不用那麼客氣呀。」

「我下次再來。當然,是自掏腰包。」

「是嗎?好吧,那我就恭候了。」

雖然說了不用她送,但佐代還是送到了樓下,並對著已經邁步離開的伯朗揮手。那滿是職業笑容的臉儼然就是一個老奸巨猾的銀座媽媽桑,她彷彿正在嘲笑伯朗竟然輕易地想要揣度她的內心。

伯朗一路走到新橋後上了輛計程車。他反覆咀嚼著和佐代之間的對話,又回憶起她送自己離開時的臉。

一瞬間,他忽然靈光一閃,在店裡與她照上面時萌生的奇妙感覺又回來了。

「司機,」他說,「請快一點兒。」

銀座離豐洲很近,大約十分鐘後計程車就到了公寓的地下停車場。

「請在這裡稍等一會兒。」伯朗對司機說著下了計程車,沖向自己的車打開後車門,座位上放著從小泉的房子里拿走的相冊。

他站著翻頁,找到了其中一張照片。「果然是這樣。」他心中已經確信了,用指尖把那張照片揭下後,又把相冊放回后座關上車門。

他拿著照片回到計程車上:「請回銀座。」

再次回到剛才那棟建築物時已經過了十二點。伯朗不管這個,還是往電梯走去。電梯門開時,女公關和大批客人一起走了出來。一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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