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書庫在府邸的二樓。波惠打開門:「請進。」

其他人跟在其後,伯朗也走了進去。

環視室內,伯朗不由得倒抽了口氣。約四十八平方米的房間里,有一整排直通天花板的架子。架子的大小、深度各不相同,有的架子是用來放書的,有的架子上放著大概是用於保存美術品的箱子。

「這個,可以給我看看嗎?」隆司似乎一眼就發現了什麼,手指向架子。那裡放著一個大約四十厘米高的桐木箱子。

「請等一下。」

波惠打開一旁的抽屜取出白手套。

「請小心輕放。」她說著把手套遞給隆司。

「那是自然。」隆司說著接過手套。

把箱子放在房間正中的長桌上以後,隆司慎重地打開了箱子,然後「哦」地驚呼出聲,取出了裡面的東西。

那是一個配色十分華麗的罐子,表面上排列著仿似龜殼一般的六角形,每一個六角形里都繪有鶴、龜或花。

「這是古伊萬里。」隆司像是在自言自語,「這玩意兒可是寶貝。」

「是嗎?」祥子在一旁問。

「你仔細看,這六角形的框都是立體的吧?要做成這樣可難了,因為有很高概率會在燒制的時候裂開。初步估計價值二百萬日元,不,或許三百萬日元。」

「三百萬?!」祥子看著柜子,「類似的桐木箱子還有好幾個。」

「剛才的清單里,光是古伊萬里就有五六個了。如果都是這個水準的話,光那些就不下一千萬日元。」

「哦?」祥子的臉上頓時熠熠生輝。

「這個盒子是什麼?」勇磨說著指向另一個架子,他的手上已經戴好了手套。

他打開架子上的扁平匣子,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那是什麼?」隆司一邊把罐子放回箱子一邊問。

勇磨連匣子一起舉高,給眾人看裡面的東西。匣子裡面放著一排表,有十幾塊。雖然也有手錶,但多數是懷錶。

「哦!」隆司叫出聲,「這不是古董表嗎?好厲害的收藏。特別是右邊這塊懷錶,好像是18K金的。」

「這是他去歐洲旅行時自己買的。」佐代解釋道,「記得好像是二百萬日元左右。」

她口中的「他」應該是指康之介。

「爸爸去歐洲旅行的時候,正是媽媽因病倒下的時候。」祥子瞪著佐代說,「我還以為是去工作。哦,原來你也一起去了啊。」

佐代沒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她內心大概在想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

「哐當」一聲響起。牧雄正在看一幅畫框里的畫,一旁堆著好幾個紙箱。

「哈哈,畫嗎?是誰的畫?」隆司走近。

「這和你沒關係。」牧雄說,眼睛只是盯著畫看,「不是爸爸的東西,是哥哥的。」

「正是。」波惠說,「就是我剛才說的,從哥哥房間里搬來的東西。」

「是嗎?不知道大哥還收集畫。」

「很遺憾,這幅畫沒有你所期待的價值。你別管我了。」

牧雄冷淡地說道。隆司聳了聳肩,回到眾人聚集的地方。

「爸爸收集的畫收藏在別的地方,我帶你們去。」波惠說著便移動起來。

眾人都跟在她身後,伯朗卻走向牧雄。他從牧雄的身後看向那幅畫,不由得吃了一驚。那上面畫著無數交錯的複雜曲線,精緻得就像是用電腦畫的,但毫無疑問,那是手繪的作品。

「那是什麼?」伯朗問。

「也和你沒關係。」牧雄回答得一點兒也不客氣。

「莫非這是學者綜合征患者畫的?」

牧雄放下畫框轉過身:「你怎麼會知道?」

「果然是這樣嗎?」

「你怎麼會知道?」牧雄重複相同的問題。

「我從明人那裡聽說過,說康治在研究學者綜合征,還收集患者們的作品。」

牧雄警惕地看著他:「除此之外,你還聽到了什麼?」

「據說康治似乎還認為我的親生父親也患有學者綜合征。關於這一點,你知道些什麼嗎?」

牧雄看著伯朗,像是在觀察什麼。

「我沒聽說過你爸爸的事。」

「真的嗎?」

「真的。倒是你,還從明人那裡聽到了些什麼?」

伯朗搖頭道:「關於康治的研究,就只聽過這些。」

「是嗎?」牧雄輕輕點頭。

「你為什麼會對康治的東西感興趣?」

「你沒必要知道這個。」牧雄打開一旁的紙箱開始檢查裡面的東西。

「那可不行。剛才波惠女士也說了,康治的東西里也包含我母親的物品,我有權在你之前查吧?」

「這麼說的話,我應該更優先吧。」有聲音自他們身後響起,不用回頭就知道是楓。

她走到伯朗的身邊,身上甜甜的香水味直撲他的鼻孔。

「外行鑒定團那邊怎麼樣了?」

「發現了幾幅浮世繪,正在爭論是不是真品。」

「如果是真品價值多少?」

「隆司姑父說總額大概會有一千萬日元。」

「古伊萬里的罐子一千萬,浮世繪一千萬,而且這些還不是用來裝飾,全藏著……沒法理解有錢人的癖好。」

「比起這些,我們還是回到剛才的話題吧。」楓交替地看著伯朗和牧雄,「公公的繼承人只有明人君一個,而我是他的妻子兼代理人。第一個確認公公物品的應該是我才對。」

「的確是這個道理。」

聽了伯朗的話,楓微笑道:「謝謝!」

牧雄瞪著他們:「你們識字嗎?」

「哈?」

「看這個。」牧雄指著紙箱側面,上面寫著「資料·文件類」,「這個箱子里裝的全都是和大哥研究有關的東西。你媽媽的東西沒有混進去,這些不是明人要繼承的東西。」

「是嗎?但不看一看怎麼知道呢?」伯朗說。

「就是嘛。不管怎麼說,只有叔叔一個人看是違反規則的。」

牧雄一臉不悅地撓著頭,然後雙臂交叉:「我有這個權利。」

「為什麼?」伯朗和楓異口同聲道。

「因為我以前是大哥的合作研究者,就是關於你們剛才說的學者綜合征的研究。年輕時,我幫過他很多。因此,這裡的研究資料有一部分是屬於我的。」

聽了牧雄的話,兩個人都沉默了。如果這話是真的,他們沒法反駁。

自己的話似乎起了作用,牧雄揚起嘴角,哼哼地笑了。

「如果你們理解了,希望你們不要妨礙我。其他和大哥研究無關的紙箱,你們隨便開、隨便調查都行。」牧雄說完再次轉向紙箱。

伯朗看著這個怪學者的側臉問:「你也幫忙做動物實驗了嗎?」

牧雄停下手,目光銳利地掃向伯朗:「你說什麼?」

「動物實驗。如果你有幫康治做研究,不可能不知道這個。」

「動物實驗的事也是你從明人那裡聽來的嗎?」

伯朗搖頭。

「我覺得那傢伙不知道,我也沒跟其他人說過。畢竟,那是非常糟糕的回憶。」

牧雄的眼中滿是戒備:「你看到了嗎?」

「親眼看到的。當時我還是小學生,明人還沒有出生。那麼,請回答我的問題,你有幫忙做動物實驗嗎?」

牧雄大大的眼珠不安地轉動,這個人的表情第一次開始動搖。

「為了科學的發展,」他緩緩地開口,「就必須有所犧牲,有時候,那可能就是動物的生命。反正也是要在保健所里被處置的生命,還是用來幫助人類更有意義。」他壓抑著感情,語氣沒有起伏。

「這種台詞有百分之九十九是人類自說自話的借口。」伯朗揮手,「打擾到你了,請繼續。」

牧雄的表情似乎有話想說,卻又轉向紙箱,嘴裡嘟嘟噥噥地從裡面拿出文件和資料。

「你在說什麼?」楓在伯朗的耳邊問,「什麼動物實驗?」

「以後跟你說。」伯朗回答。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畫框里的畫上,感覺自己的心正被吸引。伯朗覺得它很像一清最後畫的那幅畫。不,畫本身雖然完全不一樣,但直擊心靈的感覺卻是相通的。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於是從口袋裡取出手機,調到拍攝模式後對著畫拍了一張照片。牧雄不愉快地瞪了他一眼,但什麼都沒有說。

「伯朗先生。」有人在背後叫他,是波惠,「找到禎子女士的物品了嗎?」

「我正想等一下就去看看,但是不知道在哪裡。」

於是,波惠走向紙箱堆起的小山,指著其中一個道:「是這個。」

那個紙箱比其他的要小些,寫有「禎子女士」的紙沒有貼在側面,而是在正上方。

伯朗試著抱起,沉甸甸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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